第668章 落差
不管怎麼說，陸懷安和沈如芸，還是都到了現場。
他們到的時候，趙雪蘭的屍身已經收拾乾淨了。
她一輩子愛體面，死的時候卻極不體面。
雖然已經很努力了，但是那些味道卻是掩不住的。
因爲死得極慘，所以大家都在奇怪。
“明明都癱瘓了……”
一個癱子，是怎麼有能力把自己勒死的？
“也興許是這陣子調養得好，恢復了一些呢？”
這也說不好。
不過村長問起的時候，倒有人想起來了：“我當時去上大號，看到陸叔從屋裡跑出來！”
於是陸保國很快就被人逮了過來。
只是這番狡辯，可不可信的得由警方調查了才能確定。
只是再怎麼着，也是人家準備的。
陸定遠現在已經改名換姓，此番回來，也不想驚動別人。
便拿豬血抹了臉，給臉上蒙了厚厚一層紗布。
“就是說噻，趙老婆子不會享福哦。”
平日不提，但他媳婦心裡一直記恨着。
道長收了錢，自然也利索地給辦事。
他嘆了口氣，讓人把這棺材拿去砸了：“換一個吧。”
既是奔喪，這些總是得有的。
他不是說，他們有兒子有孫子嗎？
只是承認了，他也支支吾吾說不清楚自己去屋裡幹什麼。
她大抵以爲，自己那邊是死了纔到這邊醒來的。
“不提這個。”陸懷安轉了話題：“你在外邊過得怎麼樣？”
但是陸懷安把他們攔下了。
披麻戴孝，摔盆就都由陸定遠來。
陸懷安搖搖頭，拿起一邊的孝帶子：“你們帶這個就行了。”
畢竟又不像陸懷安這般，跟他們隔了那麼多的仇恨。
淡淡看了她一眼，陸懷安哂笑：“有什麼不行的。”
到底是自己親孃，陸定遠聲音都有些嘶啞。
“懷安？”沈如芸有些不理解。
不是說是上等的木頭做的嗎，怎麼這麼輕的。
聽說趙雪蘭死了，陸保國都嚇得半死。
陸懷安都說不出話來。
“……這不像。”別人沒見過，村長是見過的：“趙雪蘭那棺材，確實是上好的木頭的。”
再看看眼前這個破棺材……
最便宜，最差的那一種。
怎麼就死了呢？
等到喪事結束了，陸懷安親自送陸定遠離開。
只是陸懷安沒想到的是，陸定遠是一個人回來的。
他原先那個孩子，就那麼沒了……
陸保國還不承認，最後被人摁住，從他身上掏出了一筆錢。
因爲不能開口，他也沒處去問。
這要埋回他們趙家祖墳，傳出去名聲都不好聽的。
可現在這個，又輕又脆，感覺拿手指頭一戳，都得壞了。
都不需要多說，只看那紗布下隱約透出的血漬，其他人連看都不敢多看。
最終，只得在趙家墳地旁邊，選了個小角落，草草下了葬。
回來後，看着陸懷安一臉無奈：“他說……他缺錢，把棺材換了。”
村長媳婦說的更加直接：“就她從前那作派，懷安就是面都不露，也沒得啥說的。”
往他身後看了兩眼，陸懷安皺起眉：“你媳婦？”
畢竟天氣熱啊，不能久放的。
只是沒如趙雪蘭的意，入陸家祖墳。
噫……
“他被關起來了。”陸懷安給他大概地說了一下。
“還行。”說起自己妻兒，陸定遠臉上帶了絲笑意：“孩子身體好多了，養了這許久，也長了不少肉。”
所以等陸懷安他們到了之後，陸保國沒有在。
這會子正好派上了用場，只是衆人一擡起，就感覺這棺材……
棺材一到，立馬入棺。
結果，一開棺，所有人都傻眼了。
衆人迎上來，神色沉重：“已經收拾了一下，但還是……”
他開始是死都不承認自己來過，後來實在瞞不下去了，才咬牙承認了。
“她沒來。”陸定遠垂眸，慘笑了一聲：“她恨我媽。”
“連我家那木頭都不如。”衆人如是說。
這……沈如芸有些遲疑：“這是來幫忙的才戴的，我們……這能行嗎？”
“這養子，倒比親子還孝順。”
現在都已經有些味道了。
這麼趕，臨時也尋不到原來那個棺材到底賣哪裡去了，只得隨便找個勉強過得去的。
“嘶……”竟然真的是他！
警察一過來，都不需要說的，利索地就把人扣下了，直接帶回了所裡。
村長越想越不對，跑去問了陸保國。
都斷絕了關係的。
聽說他居然連個癱瘓的人的東西都去偷，陸定遠眉頭緊皺，煩燥地點了支菸。
村長大手一揮，直接讓人搜身。
可是人都死了，總不能不讓她入土爲安。
趙雪蘭要是知道了，怕是得氣得跳起來。
後頭埋汰成那樣，甭說她那般要臉的，換成別人也受不來。
入了棺，就可以擇日登山入墳。
“是啊。”
一家子在外頭，雖然累是累了點兒，但是過得很快活。
“……行。”陸定遠垂眸，重重地嘆了口氣。
沈如芸帶着孩子們，原本是想戴孝帽穿孝服的。
喝得醉醺醺的陸保國還不知道趙雪蘭出了事，整個人都頭腦發昏的。
好歹還給安排了一個人摔盆，不管是誰，至少場面功夫是做足了。
他真的不願意承認，這種人，居然是他親爸。
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
“那就好。”
一直好好地放在屋後，哪怕房子沒了，她的棺材也沒人去動。
等村長問話的時候，他利索地承認了：“是，我拿了她的錢，咋的了？”
尤其是沈如芸，她最厭惡的人，居然過得那麼好。
這幾天，陸定遠一個字都沒說過。
“像是薄皮棺材啊。”
“我給他打過電話了。”陸懷安面有倦色，坐下來喝了杯茶：“來不來，就不知道了。”
沈如芸顯然也想起了這一茬，默默把孝帶子繫上了：“那，定遠他們回來嗎？”
就連村長，晚上說起來，也是頗爲感慨。
再怎麼着，道場還是做了三天。
這邊如果死了，興許還能回去？
對她來說，這邊的一切，都是噩夢中的噩夢。
“不不不，我沒有，我只是拿了她的錢！”
因此，他也沒臉說別的，只道了別便匆匆離去了。
只有她自己受不了了，想死了，纔會結束。
伺候趙雪蘭的嬸子拿過來一看，立馬就點頭了：“是，這就是那枕頭底下的錢！”
把遺體拾綴好之後，由做法事的道長親自開棺。
趙雪蘭也不例外，並且，她給自己準備的棺材都是最好的木頭。
陸定遠嗯了一聲，沉默了很久很久，最後才道：“也是，她這性格，旁人弄不死的。”
人都死了，按理說，他們是會回來的。
自己做了父母后，才深切地知道，當年他爸媽對陸懷安究竟做得有多過分。
她在乎的全沒了，她憎惡的全都好好的。
“她……怎麼死的？”
這樣一來，倒是傳出個陸懷安孝順的好名聲。
想當初，他說要給他們摔盆，他們是怎麼說的？
“算了，算了吧。”
沒有了家裡這些糟心事，妻子的身體也慢慢養好了。
從子孫繞膝到斷子絕孫，這種落差她受不了。
棺材裡頭，長了蘑菇。
這一下，衆人看陸保國的眼神都不大對了。
上輩子，陸保國一直將趙雪蘭捧得高高在上的，別說給她換了棺材，就那棺材，他還經常擦拭，保養。
“哎哎……”
中間隔着條人命，陸懷安嗯了一聲，也不好多說什麼：“你戴孝吧。”
陸懷安拍了拍他的肩，讓他以後別回來了：“這邊我安排了人，如果陸保國死了，我會通知你的。”
這年頭，沒什麼火化的概念，大家都還是比較講究入土爲安的。
好狠的心吶，爲了這點錢，居然連自己髮妻都殺。
陸定遠沉沉地嘆了口氣：“我沒見到爸。”
血脈相連，又到底有從前的情分在……
還以爲是偷錢的事被揭發了，心裡煩燥的同時也覺得趙雪蘭真是一點面子不給。
不僅陸家不肯要，趙家也不樂意。
給外頭的說法，是他又聾又啞，只是來走個過場。
“唉，也是熬不下去了。”這人擠眉弄眼，笑趙雪蘭機關算盡籌謀全空：“想想她以前那作派！”
又不是頭一回，拿了就拿了嘛。
卻硬生生沒一個敢出面質疑的。
人家能出面，回來幫着給個體面的收尾，已經很不錯了。
好像，沒有她以前吹噓的那麼好。
陸懷安倒給她的墳修得挺氣派，衆人誰不說他好。
雖然陸懷安沒有披麻戴孝，也沒跟着道長跪來跪去，連牌位都沒捧。
至於嗎？不就這點子錢？
她每天上下班都得數一遍的，從前的趙雪蘭最在意這些錢了，少一分都是要跟人拼命的。
“是啊。”陸懷安其實挺理解趙雪蘭爲什麼尋短見。
等到天色漸暗，到底是等來了人。
稍微有些年歲的，都會早早把自己的棺材備好。
有人問起，便說是毀了容的。
“也就是懷安這般厚道人。”
“自殺。”陸懷安也沒想瞞他，把事情經過大概說了：“……勒死的。”
陸懷安沒記恨，沒有連帶着憎惡他，已經是燒高香了。
送走了陸定遠之後，陸懷安也帶着妻女回去了。
倒給村裡人留下不少談資。
等陸保國被放出來，想尋陸懷安一家的時候，連影子都摸不着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