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月上旬的時候,熱河行宮終於下了承慶四年的初雪,宋舒窈一早醒來時院外就已經是白茫茫的一片,還未來得及去叫阿賾,就聽見阿賾的聲音從外頭傳來:“母妃,母妃,你快出來看,小福子堆了一個大雪人。”
宋舒窈一向懼寒,慣常的這種天恨不得裹着狐皮窩在火爐旁看看書、喝喝茶,今年到底是跟前有了阿賾,宋舒窈也難得起了要出去看看的心思,於是對着窗外給阿賾應了一聲:“你仔細些跑,不敢摔了去,母妃一會就來。”
而後便由綠子伺候着添了一件大氅,又新捂了個手爐,才裹得像福娃娃似的從殿裡走了出來。
阿賾甫一見自家母妃這個樣子,當下就捂着小嘴笑了一會兒,直說:“母妃像個大熊。”
童言無忌,周遭的伺候丫頭們都跟着笑了開來,宋舒窈一時氣惱,也顧不得手中捂着的手爐,彎腰從地上撿起一塊雪球就要往阿賾身上砸。
雪球剛一出手,就只見一個人影衝了過來護住了阿賾,宋舒窈定神一看,撫了撫胸口:“啊,原是阿瑛,唬了我一跳。”
孫瑛一壁拍着袖間的雪,一壁拉着宋舒窈要往裡頭走,宋舒窈無法,只能偏頭叮嚀乳母將阿賾帶回去。
待二人都坐在榻間的時候,孫瑛纔有一句:“姐姐,我今天一早聽人說這些日子只怕都要下着雪了,姐姐身子好不容易好了些,眼看着就能回去與陛下團圓了。眼下又來了這麼一遭,咱們只怕是回不去了啊。”
宋舒窈的眉頭蹙了幾蹙,最終卻是笑了出來:“我不回去不正好全了一些人的心願嗎?”
孫瑛皺眉:“可是……”
未等孫瑛再往下說,宋舒窈就忙開口道:“阿瑛啊,我還有阿賾,這種天自然是沒有辦法回去了,你就不一樣了,大郎還在宮裡等着他母妃回去呢,你不能再陪着我熬下去了。”
孫瑛嘆一口氣,旋即紅了眼眶:“可是姐姐,我怎麼能將你一個人丟在行宮中呢?”
宋舒窈一笑,親自拿錦帕替孫瑛拭去了眼淚:“好姑娘,我身邊還有阿賾、又宛筠姑姑,還有琉璃、綠子他們,怎麼能說是我一個人呢?我前兩日就給陛下遞了信,這幾日大概就能有迴音了。”
不說還好,一說孫瑛才覺醒宋舒窈的心裡一直都是有自己的,甚至還早早的替自己做了打算,孫瑛哪裡能不感動,哪裡能不動容,可是這個時候說什麼樣的話都顯得生分,孫瑛只能一聲一聲的喊着“姐姐”,再也說不出來什麼其他的話。
宋舒窈心軟,一向看不得別人哭,於是這麼一來二去,宋舒窈的眼淚也讓逼了出來,宋舒窈儘量讓自己的聲音平穩:“阿瑛,你聽我說,你膝下養着長子,早就有很多人眼紅了,現在又有我這麼一個拖油瓶,回去盯着你的人肯定不會少,你一定能要謹慎一些,不要讓旁人有可乘之機。”
孫瑛自己心裡面也明白這個道理,便將一件一件的事情都記了下來,臨走時還不忘跟宋舒窈說一句:“姐姐,你放心,我一定會想辦法,讓你和阿賾早早地回來的。”
果不其然過了幾日時,陳桓的回信就過來了,而隨着信一道來行宮的,還有接昌嬪的人。
“陶陶:
我知道你顧及阿賾的身子,因此沒有敢做主讓你先回來,臘月天寒,你的身子又弱,我也擔心你受不住路上的氣候,你放心,待來年開了春,我會將你們母子二字風風光光的接回來。
接到信的時候你也一定知道了昌嬪要回宮的消息了吧,我知道你是放心不下大哥兒,你放心吧,大哥兒在宮中很好,我也很好。我原是想讓昌嬪在行宮陪你過個年的,不過你既然已經開了口,我也沒有再駁回的道理,不過你一個人在那邊還受得住嗎?
阿賾呢,太醫跟我說你們母子二人的身子好了很多,可是不是你親口說的,我心裡面總有些不踏實,下封信的時候你與我說一說你和阿賾吧。
陶陶啊,是我對不起你們母子二人,讓你們這些時日受苦了,你放心,你與阿賾的事情,我一定會給你們一個交代的。
許久不見,我很想你和阿賾,我恨不得每日讓你和阿賾都能在我的身邊,可是我是皇帝,我還有好多事情要處理,所以只能再委屈你們兩人一些時日了。
……
陶陶,我欠你們母子的事情有點多,你等我往後一件一件的給你們還回來。
陳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