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段長離,刺出兩劍之後,汗水已經將浸溼裡外三件衣衫,口中也不停的喘着粗氣。
只有肉身,沒有其他的輔助,段長離的極限就是兩劍。
他的劍意已經耗空了,很累,累的想要合上眼睛好好睡一覺。
但他不能睡。
段長離強打起精神,用木劍撐着身子,強行站立,若小山一般擋在蘇紫玉和摩羅之間。
他的手因爲過於疲倦,就連擡起來都有些困難,好不容易纔從芥子袋裡取出一枚辟穀丹和一瓶甘露服下。
補充了些吃的,段長離便多了些力氣。
但是,當段長離終於恢復了三成的力氣之後,摩羅的肉身也恢復了三成。
摩羅故意先將頭部凝結好,他那顆蒼老的腦袋漂浮在半空中,表情還是那麼大慈大悲,卻令人不寒而慄。
摩羅妖僧笑看段長離,臉上的表情淡定無比,不慌不忙:
“施主,沒用的。
老衲當年修煉了整整兩百二十二年,才終於將萬象皆空的真諦領悟透徹,空靈狀態持續了足有三十天。她才用了十年,用的又是老衲的心得,根基不穩,根本不可能在我恢復之前醒來……
而且,老衲的心得可完全不適合她的體質,現在的她,只怕已經走火入魔了吧!”
說到這,摩羅妖僧終於繃不住臉,哈哈大笑起來,臉上的皺紋因爲狂笑而猙獰的擰在一起,讓他的臉比腐爛的土豆還要醜陋。
見摩羅終於暴露了自己的又一個詭計,如此得意,段長離卻沒什麼反應。
他看着摩羅,冷冷一笑:
“果然是個妖僧,沒有一句話是真的,和你打交道,真是累人。”
幾句話的工夫裡,摩羅又幻化出了幾根手指頭,做合十狀:
“那隻能怪你那個師妹太笨了,我教她什麼她就學什麼,自作孽與我何干?阿彌,陀佛。”
段長離沉默片刻,竟露出了十分開心的笑容:
“笨?我可不覺得。”
他回憶起了當年凌雲門上的一切。
那個經常將他耍得團團轉的師妹怎麼可能會是個笨蛋?
她只是很多時候都太過心軟罷了。
這世上的黑暗她都懂,什麼時候不該心軟,這些年的磨礪之後,她大概也已經悟到了。
段長離充滿了期待。
他看着目光空靈的蘇紫玉,心中暗道:我拭目以待。
此時,段長離已經幫不上任何忙了。
摩羅囂張高傲的恢復着肉身。
蘇紫玉繼續雙目迷茫,深陷空靈狀態。
現在拼的,就是誰快一步。
明明是該驚心動魄,度秒如年的時候,段長離卻心中滿是輕鬆。
不知爲何,他就是相信蘇紫玉。
相信她不會失敗,不會真的丟下他去送死。
所以,段長離安靜的等待着,心中沒有任何波瀾。
當摩羅的肉身已經恢復了七成,他的雙眼突然一縮,指着蘇紫玉,嗓音裡滿是驚恐
“不、這不可能!這個笨女人,怎麼可能?!她怎麼可能?!這不對啊!走火入魔呢?!啊?啊!!!”
摩羅吼了半天,卻連一句話都說不完整。
因爲驚恐過度,他已經語無倫次了!
只見蘇紫玉緩緩睜開眸子,一雙眼睛恢復清澈明亮。
她從空靈狀態裡走出來了!
她站起身,氣勢與方纔截然不同。
如今的她,身上竟也多出了幾分禪修高手的味道,那是一種被稱之爲“禪意”的東西,玄之又玄,與劍意是差不多的東西,都是天賦好內心強大的修士才能得到的意念。
近十年的痛苦囚困,讓蘇紫玉領悟了禪意。
還有,萬象皆空!
蘇紫玉緩緩擡起手,素白的手指在摩羅眉心輕輕一點,她的笑容裡滿是佛家弟子慣有的慈悲憐憫:
“萬般皆是苦,不如盡拋空。”
笑容是慈悲善良的,摩羅卻深知自己接下來要面對的是多麼殘酷的事!
摩羅要瘋了,眼睛瞪的太大,以至於眼角都開裂,淌下了四行鮮血,更添猙獰
“你這小丫頭,竟然連爲師的‘假慈悲’都學會了!我何時教過你這些?!我教了你那麼多相悖相反的東西,你爲什麼沒有走火入魔?!爲什麼?”
他真的怕了,死到臨頭,所有的淡然,所有的溫和,全部不復存在!
剩下的只有癲狂。
妖僧摩羅爲了更好的欺騙世人,還自創了一種禪意名爲“假慈悲”,這種禪意能讓他的外表一直保持慈悲溫和,與人無害的樣子,同時能散發出來無害的氣質讓敵人降低防備。
而現在蘇紫玉的禪意,正是假慈悲!
蘇紫玉不理會妖僧的失態,搖搖頭,輕喝一聲
“去!”
一聲清喝之後,摩羅呆若木雞,意志像是被抽空了一般,滿目呆傻。
隨着蘇紫玉的一聲喝,摩羅的肉身突然停止了恢復。
這便是萬象皆空的玄妙之處!
摩羅的肉身還差三分之一肚皮、一個肩膀、半個脖子、一條胳膊沒有恢復。
而他即便是金剛不壞之身,以後,也只能維持這個模樣了。
蘇紫玉淡泊的笑,腳下卻是一晃,又睡了過去。
段長離早就習以爲常,眼疾手快接住她,讓她安靜的睡在了自己的懷裡。
而眼前的摩羅,再也發不出任何動靜,沒有任何改變,猶如雕塑般倒在地上,不完整的肉身癱成一團。
蘇紫玉那一下,不但阻斷了摩羅肉身的修復速度,也殺了摩羅殘存的那一絲執念。
萬象皆空,能讓靈氣空、魔氣空、神識空、魂力空、情感空、思緒空……只要是非實體的東西,都能或多或少的受到萬象皆空的影響。
支撐着摩羅的那絲執念,說到底也是一段思緒感情,輕鬆就被蘇紫玉給滅殺了。
而恢復摩羅肉身的力量,也不是實體,自然也能被阻斷。
當摩羅倒下,段長離蘇紫玉二人所處的伽藍消失,漆黑的混沌之氣再次出現在了二人周圍,將二人吞沒。
伽藍消失之處,白玉石從地下浮現而出,赫然是一座傳送陣臺。
傳送陣臺周圍,漂浮着八十一枚佈陣寶珠,都是和凌雲門後山那種寶珠類似,但質量一看就要優異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