濃情殤

濃情&殤

康熙聽完胤礽發表的那一片長篇大論後,當即愣在當場。他從來不知道這孩子心裡有這麼多想法,有怎麼多恐懼。他今年不過十歲,放到自己身上,正是登基沒兩年,鰲拜初現異心的時候。那一年,母妃佟妃崩逝不久,他慌張不堪,舉步維艱,只有和太皇太后相依爲命。而他這個孩子,母親早逝,皇太后是個不理事的,太皇太后又是年歲高了,心力不足。這孩子能依靠的只剩下自己了,所以纔會左一個擔心,又一個害怕,生怕自己不寵愛他了吧?

“保成,在只有我們二人時,你大可只喚我阿瑪。”康熙柔柔低頭,親暱的抵住胤礽的額頭:“爲君者,太多無奈,並不能隨心所欲,想做什麼就做什麼。皇父一詞,只是要提醒你阿瑪我,寵你不能寵的太過分,要以社稷爲重。”康熙點點胤礽的鼻頭,鄭重其事地說:“保成,你信我。我以愛新覺羅玄燁的名義,以我大清皇帝的身份發誓,此生定不負你。”

他的眼睛很深邃,他的眼神很認真。胤礽擡頭盯住康熙的眼睛,一時恍惚,究竟能不能相信他?胤礽扁扁嘴,怯怯發問:“那,六弟呢?”這個不容他不多想,前世的記憶很模糊,只知道六弟胤祚是幼殤,可是,他都能重生了,歷史還不能改變麼?萬一六弟活下來,萬一六弟也爭皇位……

康熙失笑,揉揉胤礽的小腦袋:“也就你,心思這麼重。”

“皇阿瑪,啊不是,阿瑪!”胤礽不依不饒,揪住康熙的衣服:“六弟的名字……”究竟是怎麼回事?

“你六弟的生辰是什麼時候?”康熙抓起胤礽的辮子把玩着,脣邊帶着一抹微笑。

“康熙十九年吧?”胤礽掰着指頭算了算,回答說。

“嗯,出了什麼事?”康熙的微笑帶上了些狡黠,他伸手彈了彈胤礽光亮的腦門。

康熙十九年?有出什麼大事嗎?“我額娘六週年祭日?”胤礽語氣中帶有強烈的不確定,輕聲問。

康熙抽了抽嘴角:“我說的不是這個。”你怎麼就想到你額娘了?

“那真的沒什麼事了。”胤礽攤了攤手,眉毛糾結到一起。

“三藩之事。”康熙摟過胤礽,把他圈在自己的懷中,聲音淡淡:“當時清軍逼近雲南,三藩之事很快便能平定,雖然朕怎麼都沒想到他們打了那麼久,不過,你六弟出生的消息報給我時,我看到的正是這麼一份捷報。”

“所以,胤祚之意,只是爲了我大清社稷祈福。順便,祚字不是也有福的意思嗎?也算符合你們兄弟幾個名字的規律。”康熙蹭了蹭胤礽的小臉:“還胡思亂想嗎?”

胤礽愣了好半天才緩過神來:“阿瑪?你?不會吧?”擺明了不信。哪裡有這麼簡單,不可能不可能。你連老八的名字都故意起成胤禩,怎麼會給老六命名時什麼都沒想?你以爲我是小孩子好騙啊?

“還能有什麼?”康熙好笑的看了看胤礽臉上的五顏六色:“你那時才六歲多吧?我記得你那時騎射的功夫,讀書的功夫都很了得吧?我爲什麼要廢你?再說了,我有必要在賞你毓慶宮後沒一年就用名字暗示要立另一個人爲儲君嗎?”康熙拉過被子爲胤礽蓋上:“你啊,總是多想。”

“那就是要提醒一下我……”胤礽越說聲音越低,越說越沒有底氣,好像,真的是像皇阿瑪說的,他沒有理由啊。

“你這心思是怎麼繞了個九曲十八彎的?”康熙皺皺眉頭,一臉費解:“說到底,你還是不信我是嗎?你這孩子,要我怎麼辦纔好?是不是要親身證明一下?”

“不是,阿瑪我就是,一時,嗯,想的多了。”誰叫那個太宗太子確實下場太淒涼了?誰叫我一不小心又想到我的前世了?“不過,阿瑪真的不會喜歡別人?大哥?四弟?對了,四弟可是皇貴妃的養子,身份高貴啊。要麼,五弟六弟?現在你知道六弟名字的意思了……”話到最後,語氣泛起濃濃的酸意。

康熙一挑眉,頓時有種想笑的衝動:“你家醋罈子翻了?”這孩子,怎麼這麼可愛?想讓朕不寵都不行啊。

“我家不就是你家嗎?”胤礽頓時尷尬起來,掩飾性的叫喊着,小臉憋得通紅。

“你承認就好。”康熙貼緊胤礽,溫柔一笑:“記住,有我的地方,永遠都是你的家。再也不要胡亂猜疑什麼的了?知道了?”

然而,雖說如此,康熙心裡明白,胤礽還是會心存疑慮的,不過現在的他無法打消胤礽的疑慮,只好說了這麼一句話:“保成,你且等着,我會讓你看到,沒有人可以威脅你的太子之位。”

胤礽暈暈乎乎的回到毓慶宮,耳邊何柱兒在不住嘮嘮叨叨講什麼皇上連朝都沒上,太皇太后都遣人來問了,什麼皇上對太子爺的態度太好了之類的,末了,加上一句:“奴才們可都看得清清楚楚,太子爺是沒必要和皇上置氣的。”說完,眼巴巴的看着胤礽。

“行了啊,這話誰教給你的?”胤礽腦子中還在翻來覆去想着康熙的每一句諾言,猛然聽到這麼些個話,脣角不自覺的拉開,問。

“真不愧是太子爺。”何柱兒摸摸頭,尷尬的一笑:“是李總管囑託奴才,要好好勸勸太子爺您的。奴才們都盼着您和皇上能像以前那樣好好處着。”

“知道了。”胤礽揮揮手,待何柱兒走了出去,心思纔開始翻滾。他環顧這個毓慶宮,這是阿瑪給他建的,這其中的不少裝飾啦瓷器啦也都是阿瑪賞的,他的確不該再懷疑什麼,然而,他還是有些不可相信。他明白阿瑪對他的寵愛,卻不敢將自己與萬里河山相比。如今自己才十歲,那麼二十歲的時候,三十歲的時候又會如何?只要自己站在了朝堂之上,他還會不會猜忌呢?他不敢說出口。如今,就姑且信阿瑪的話吧。

只是,他沒有想到的是,就在他已經開始平平靜靜讀書,安安分分騎射,偶爾逗逗兄弟們的時候,一件不算大也不算小的事發生了:康熙二十四年,皇六子胤祚殤。

“你剛纔說什麼?”胤礽手中的筆也掉了,一臉不可置信的看着何柱兒。

而何柱兒眼裡放射出八卦的光芒,神神秘秘的說:“這宮裡面都說,六阿哥是病逝的,然而這其中可是有蹊蹺的。太子爺你想,就算大阿哥之前好些個阿哥格格接連幼殤,可是從大阿哥到您再到五阿哥他們,不都好好的嗎?何況,皇上憐惜德妃娘娘的四阿哥給了皇貴妃,六阿哥可是在她那永和宮自己養着的,這突然病逝了,肯定有貓膩啊。”

何柱兒好像很興奮的樣子,不住揣測着:“沒準是那個娘娘下了藥什麼的,皇貴妃娘娘?不像。要麼是榮妃娘娘?宜妃娘娘?”

“禁言,你在這胡亂說什麼呢?宮裡的規矩全忘啦?竟然編排那些個娘娘的事。要是傳出去,孤也保不住你。”胤礽聲色俱厲的說。

“奴才知道了。”何柱兒這才發現自己說了些什麼話,連忙拍打着嘴,不住點頭。

“胤祚,還是殤了嗎?”胤礽輕咬下脣,思慮翻飛。“皇阿瑪在哪裡?”

“應該是在永和宮的,據說德妃娘娘哭暈了過去,皇上,皇貴妃,還有四阿哥大阿哥他們都過去看了。”何柱兒怯怯的探出一個腦袋來,低聲回答。

“走,去永和宮。”胤礽當即決定去看一眼。不知道爲什麼,想起皇阿瑪那天的話,他總有些不安。

永和宮的氣氛無比沉重,德妃面容憔悴,臉色慘白,康熙站在正中不發一言,,倒是佟貴妃在德妃身邊低聲安慰着,另外兩個小的,胤褆摟着胤禛,費勁心思在哄着胤禛,雖然胤禛不給面子的揚着一張面癱臉,什麼表情都沒有。

胤礽在外面看着這一幅場景,不知道自己究竟該不該進去,正在猶豫之時,殿內的康熙發話:“那就這樣吧,皇貴妃你幫着打理一下這的事情,朕就先走了。”說罷,直接走了出來,順手拉過胤礽離開了永和宮。

“你今兒個有閒心啊,還往這來?書都讀完了?”

“阿瑪,出了這事,我怎麼能不來看看?對了,胤禛他沒事吧?”剛纔眼神悲慼的很。

“有你大哥在,沒什麼事。”康熙面色淡淡,不經意間說了一句:“保成,朕說過,沒有人能威脅你的太子之位。”

胤礽大驚,這話的意思是……難道說?“阿瑪你……”

“保成,不要多想。”康熙喟嘆一聲,牽起胤礽的手:“胤祚名字的事,是朕考慮不周,要你擔心受怕了那麼久,朕心裡過意不去。”

“這次的事,朕也沒有多幹涉什麼,你不要瞎想。保成,你只要記住,朕可以失去一個兒子,卻絕對不能失去你。”

“保成,爲了你,朕什麼都願意做。”

註明,現在是康熙二十三年,剩下的與歷史時間出入的地方……大家就無視吧。

另外,我果然不該把胤祚揪出來,自己都快把自己繞進去了,所以她還是死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