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蔚州街頭薄霧蒸騰,屋脊的瓦片上白露淅淅,六月中的蔚州城在霧中隱約得見,顯得十分神秘。 蔚州城並不很大,主街只有橫亙南北東西的四條,其餘的都是小街小巷,最繁華的是貫穿南北的一條大街道,城市的佈局也有些奇怪,一般城池都是四道城門而蔚州只有東南西三座城門,最北面是玉皇祠三元宮之類的廟宇道觀,知州衙門也在那裡,這樣的佈局原因也是爲了便於防禦韃靼的入侵,畢竟大明雖滅元,北方大部分地區也名義上臣服大明朝,但是事實上還是韃靼實際控制,韃子游騎滋擾犯邊之事也常有發生。 不過,此時蔚州州衙門外已是車如流水馬如游龍了,知州曾路率領着同知、通判等蔚州大小官員走出州衙。 遠處的大道上,錦衣衛百戶郭誠和蔚州衛指揮使秦亞夫話還沒說完,外面就是一陣噪雜的聲音,緊接着,就是一羣人跪拜的聲音。 “恭迎欽差大人……。” 蔚州城外,欽差儀仗和護衛隊已經到了,早晨的時候,知州曾路算着時間差不多了,按道理來說欽差衛隊的行程是慢一些的。要不是易天事先派人同知,曾路也不可能相信欽差衛隊三天之內就到了蔚州,這不,趕緊率領蔚州的官員出去迎接欽差隊伍去了。易天一行從京師出發往東,北上後過桃花堡,繞過小五臺山往長寧鎮方向一路向西而來,不到三天便到了蔚州境內,此刻確是已經到了蔚州城了。 易天下了轎,看着前方除卻隊伍最前方兩個穿着官袍,看起來應該是蔚州從五品知州和一位正六品的蔚州同知了,剩下的通判和就近幾個縣的知縣,全都跪在了地上,恭迎欽差,欽差的儀仗,從某種意義上,雖然比皇帝的低,可卻也不會低到哪去。 蔚州只有從五品的知府和兩位正六品的同知,卻等於是蔚州的首官了,而且,現如今,也非是正式面見欽差大人,只是迎接,倒是可以不貴的。但是,因爲易天頂着錦衣衛指揮使正三品的帽子,他們是不得不跪的了。 易天帶着笑上去和蔚州官員打着招呼,什麼家長裡短,張三偷了李四的婆娘,孫大娘和周娘子因爲一塊布匹爭的面紅耳赤什麼的。易天扯犢子,衆官雖然聽得糊里糊塗卻也一直附和着,不經意間衆官也覺得這位欽差大人格外的平易近人。很快,衆人便簇擁着易天上了官轎一同去了蔚州州衙門。 “諸位,本官也是初次到蔚州,初來乍到的還望諸位多多相助,本官定當銘記於心,感激不盡!”易天坐在州衙知州平日斷案的文案後,下首坐着蔚州大小文武官員。 知州曾路拱了拱,回道:“欽差大人客氣了,若有吩咐,我等必定是一呼百應的,爲解欽差大人之憂,我等肝腦塗地也是在所不惜。”說完,錦衣衛百戶郭誠起身行了行禮,然後道:“指揮使大人光臨蔚州,此乃蔚州百姓與我等同僚之幸,大人有何要事,下官一定竭誠!”身爲錦衣衛的百戶,郭誠還是習慣稱呼易天爲指揮使大
人,自家大人叫着也覺得親切,主要還是怯於易天的威勢。 易天擡手示意郭誠坐下,並誇了他幾句忠心可表、辦事可靠,人如其名竭誠效命之類的話。 郭誠當時那是激動萬分,如果能夠得到指揮使的提攜,那以後一定是官運亨通、財源滾滾啊!而且,看這形勢,這位指揮使是看自己順眼哪,果然大人還是比較相信咱錦衣衛自己人! 蔚州同知孫德仁看郭誠一副小人得志的模樣,真想上去給他幾巴掌,但是考慮自身實力,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白面書生哪裡能夠與一個精壯的錦衣衛大漢比蠻力?當然得以智取勝了。 想了想,孫德仁輕哼了一聲,看着易天說道:“稟欽差大人,下官這裡有我蔚州上下兩年之內府衙開支和各縣用銀掇度的賬表,大人若需調閱,下官即從經歷司和賬房調出整理送呈大人親自審閱!” 知州曾路轉過頭看着孫德仁,心道“這個吃裡扒外的東西,本州這還沒有卸任呢,這麼快就想着逢迎巴結欽差?”心裡這麼想,嘴上卻說:“孫同知的建議就是我蔚州所有官員的態度!大人查案,我等一定全力配合,祝大人早日結案,回京之後得皇上重用,官運亨通、步步高昇!” “祝大人早日結案,官運亨通、步步高昇……”蔚州所有文武起身行禮,紛紛預祝易天早日破案。 易天將一切盡覽眼底,不急不緩的安撫蔚州衆官道:“諸位的心意,本官心領了,你們的支持本官自會據實記着,待破案之後本官回京必定向皇上稟報,在功勞簿上記各位一筆。” 易天一句記功,和衆官又是少不了一番的推辭謝恩了。 回到知州後衙院子裡,易天和羽林左衛百戶打了聲招呼,便跟着秦祿的腳步去了膳房。 “少夫人,您不必吩咐了,小的都記住了,辣子少些,油適中,牛肉羶味去幹淨。”後廚裡的廚子聽到陳琬兒的吩咐連忙阻止道。實在不是他不願意聽,而是陳琬兒已經將易天喜歡的菜餚禁忌說了不下五六遍了,廚子自個兒都快背下來了! 陳琬兒仔細回憶了,發現果然說了很多遍,又叮囑廚子幾句這才和綠兒出了後廚。 剛出後廚,陳琬兒身後便響起一番嗞啦聲,鍋碗瓢盆的聲音就像是在演奏樂曲一般。和晉東百姓剛烈、渾厚的性子一樣,節奏十分歡快、急促,不一會兒就飄出一股菜餚的香味。 “小姐,您爲了這麼幾道菜都要做的這樣辛苦,姑爺知道了還不得心疼死了!”綠兒扶着陳琬兒,邊走邊說。 陳琬兒停下腳步,轉身用玉手在綠兒頭上輕輕拍了一下,怒嗔道:“死丫頭,又拿小姐我打趣,小心我收拾你……” “姑爺!”綠兒看見迎面而來的易天和秦祿,趕緊半蹲着行了個萬福。 “臭丫頭,又敢騙我?找打不是?”陳琬兒說着又在綠兒頭上敲了一下。 見綠而萬全沒有反抗,而且一直朝自己使眼色,陳琬兒便問道:“妮子,是不是昨夜顛簸沒有睡好?眼皮子都打架了
,擠眉弄眼的幹什麼呢?好好去睡一覺。” 綠兒真是有苦難言,本來想要提醒陳琬兒易天就在身後來着,易天笑着用手止住綠兒,不讓她說話。現下,秦祿和綠兒哪裡還敢作片刻的停留?明顯的,這夫妻二人又要開始打情罵俏了,之後肯定又是少不了一番恩愛,留這兒做蠟燭麼? 哎呀!陳琬兒心裡連忙道不好,果然一轉身忙不迭就倒在易天的懷裡。 “琬兒,怎麼了?這才分離兩個時辰就這般想念夫君了?”易天抱緊陳琬兒,輕撫着愛妻的柔發調侃道。 陳琬兒擡起頭說道:“想,想與易郎一同用午膳呢!” 易天笑了笑,鬆開陳琬兒,二人並肩往膳房而去。 “最近讓府裡的人都注意點,千萬別再外面惹出了什麼亂子。” 曾路陰沉着一張臉回府。 “大人,可是出了什麼事了?” 曾府上的管家曾福小心的跟着,今天前去迎接欽差,曾路不可能帶着管家一起去的,畢竟連個縣太爺也只能跟着曾路的身後。 所以,曾福也不知道今日發生了什麼。是以,發生了什麼事,也是不知曉的。 “哪來了的那麼多話?” 曾路不耐煩的訓斥了一句,並沒有解釋什麼:“讓下面的人都注意些了,真惹出了什麼簍子,本官絕不輕饒。” “是,是” 曾福不住點頭,卻是不敢在問什麼了。 並非是每個府上的主子對管家都很不錯的,雖說管家,大多數都是其主子的心腹,可是,也有少數的,管家,就是管家,不該問的,就不能問。而曾路府上,恰恰就是如此。當聯想到早晨看見曾路出門滿面春風一連笑顏,而回來時卻滿面愁容,心情煩躁的變化,曾福就不再多說什麼了。 進屋後,曾路的回手,把門使勁關上,而一直跟在後面的曾福,卻是堪堪停住腳步,屋門離他鼻子,也只剩下那不足一指的距離。 眼中閃過一絲怨恨,曾路府上的管家,可以說是整個蔚州當中管家地位最高的一個了。 可是,主人的情緒,曾福已經是再清楚不過了。 像今天這種情況,平日裡,只要吳洪的心情不好,就時有發生,而且,比這更嚴重的多的很。 曾福小心關上門,轉身離開時從袖子裡拿出一封信,信封上用深黑色的墨寫着“吾兒親啓”四字。這封信已經從京師寄過來許多日,剛好是易天離開京師那時寄來的,但是,這封信曾福並沒有交給主人曾路。 曾路是蔚州知州,其父曾質在京師任職正五品吏部考功清吏司郎中,別看一個小小的郎中,考功清吏司主掌收錄百官和地方官員三年任內的功過。吏部考功清吏司負責總結批語交付左侍郎或者尚書,而後決定官員的升遷,所以吏部考功清吏司郎中雖小,可以說卻手握陟罰臧否之權! …………………………………… 而原來僅僅是蔚州下屬的一個縣的知縣的曾路就是在其父的操縱安排之下成功上位,最終升爲從五品的蔚州知州。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