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影結束後, 尹花悅衝進廁所把嘴涮了好幾遍,心裡這才舒爽些。
眼見已到下班時間,沈木秋道, “去吃飯吧, 你想吃什麼?”
影院後方就是小吃街, 尹花悅隨手指了一家過橋米線, “就那家吧。”
店裡只有兩排桌子, 正遇高峰期,兩人等上一會兒才排到空桌。沈木秋把菜單推給尹花悅,讓她自己看着點就行了。
尹花悅拿筆勾, 忽然擡頭問道,“飯錢也是公司報銷嗎?”
沈木秋嘴角微勾, 語氣稍顯無奈, “我來報銷。”
尹花悅一聽, 連忙把葷菜也給勾上。選完後,一直沒插手的沈木秋忽然說了句, “不要蔥。”
“啊?”尹花悅驚道,“你不吃蔥?那我不要香菜。”
服務員尷尬地笑笑,接過菜單走開。十來分鐘後,一大碗米線和配菜一起端了上來,上面紅油油的一片, 一點兒綠色都沒有, 看起來空蕩蕩地。
尹花悅伸筷子, 記憶中似乎也有同樣的場景出現過, “竟然有人不吃蔥。”
“你不也不吃香菜麼。”
“但不吃蔥的人比不吃香菜的少多了吧, 從小到大算上你我就見過倆。”
“快吃吧。”
沈木秋把肉全撈給了尹花悅,尹花悅倒也不客氣, 吹吹就放進嘴裡。
飯後,尹花悅掏出顆薄荷糖,禮貌性地問了沈木秋一句要不要,沒想沈木秋毫不客氣拿過倒了兩顆。
尹花悅看了眼時間,“那我走了。”
“恩。”沈木秋把圍巾重新圍上,“明天交一份觀感。”
“什麼?”
“交一份電影分析觀感,把你覺得重要的場景用文字描述一遍,交給我。”
尹花悅耳朵耷拉下來,沈木秋擡手摸了摸她的腦袋,“回去時小心點,到了給我發短信。”
尹花悅連忙退幾步,手放腦袋上一臉警惕,“知道了知道了,跟個長輩一樣囉囉嗦嗦……”
……
一個小時後,尹花悅隨便編了條短信給沈木秋,轉頭端起一杯瑪格麗特品了口,爽!
旁邊又有生人不怕死地過來搭訕,尹花悅微笑着亮出吳慧銀用來剪絲帶的剪刀,來人一看灰溜溜地撤了。
尹花悅捧腹大笑,回眸見吳慧銀表情,收回笑容,“我性格是不是真的很惡劣呀。”
吳慧銀嘆氣,“只要你能控制住不輕易動手就行了。”
“但我控制不住啊。”尹花悅撇撇嘴,“如果我不一直保持微笑,我怕下一秒錶情就會露餡。”
“哪有那麼誇張,不過最近你怎麼越來越在意自己的性格了,還有上次也是,你——有喜歡的人了?”
“你在開我玩笑吧,怎麼可能。”
“你讓我猜猜是誰,莫非是沈——”吳慧銀打住,因爲擡眼沈木秋真人就在眼前,她尷尬笑笑,“沈先生怎麼來了。”
尹花悅毫不在意,以爲吳慧銀在開她玩笑。但當她回頭,一堵“牆”立在面前,氣場強大。她趕忙別過臉,面帶心虛。
沈木秋靠着尹花悅坐下,“你不是說你已經到學校了嗎。”
尹花悅乾笑幾聲,選擇用沉默代替所有回答。
吳慧銀用幾種果汁特調了杯飲品遞給沈木秋,無酒精不辣舌。
尹花悅見此發出聲嗤笑,沈木秋自然聽到,也沒做過多解釋,只說了句,“我是開車來的。”
“找代駕不就行了麼。”尹花悅故意抿了口手中的酒,“看來沈先生不太行呀。”
沈木秋微虛着眼,“看來尹同學完全不擔心觀感的事,準備通宵熬夜寫麼。”
高度數酒精在喉嚨間炸開,尹花悅嗆住猛咳嗽,“我會按時交給你的。”
“你覺得腦子不清醒下寫出的東西能看嗎?”
“我又不會喝醉。”
“對了,我還沒規定字數,觀感分析1000字,場景描寫3000字怎麼樣?”尾音微揚,威脅意味滿滿。
“我……”
“那不然場景描寫5000字吧,畢竟這部電影的很多畫面劇情都很不錯。”沈木秋撿起尹花悅之前扔在桌上的圍巾,“我送你回去。”
吳慧銀笑看兩人互動的畫面,“花悅你還是早點回去吧,都說了最近這段時間這條街不太太平,你老是獨來獨往很危險的。”
尹花悅猛吸幾口氣壓下怒火,跳下椅子往酒吧外走。
沈木秋對吳慧銀欠身道別,追上去就見她無趣地踢着地上的碎石子,嘴裡嘀嘀咕咕,估摸是在抱怨他。
“你抱怨的聲音就不能小點兒?”沈木秋上前把圍巾套她脖子上,“我送你。”
“不用了。”尹花悅把圍巾胡亂饒了幾圈,“啊,那裡有人在打架。”
沈木秋完全不上當,她悄悄往後退了一步,趁此想跑,沈木秋快速扯住她圍巾,笑道,“要不然場景描寫一萬字吧,我相信你明天前能寫完,不然耽誤了評選投稿被禁賽就不好了。”
尹花悅氣得臉快炸了,她強扯出個殷勤的笑容,“沈先生,我現在跟您回學校可不可以降到3000字呀?”
“不行。”
“最開始就3000字呀。”
“4000字可以。”
“那好,成交!”尹花悅小心扯出沈木秋手中的圍巾邊角,“不準反悔啊。”
“好。”沈木秋望着尹花悅瀟灑的背影,心裡道了一句“傻子”……
……
車子發動開出酒吧區沒多遠,路過超市時,尹花悅扒在車窗上,喊道,“停下車!”
沈木秋剎了一腳,“幹什麼?”
“我突然想下車買個東西,你等我一下啊,如果不想等我也不介意你先走。”尹花悅說完便匆匆忙忙跑到便利店前,可往常站在收銀臺的瘦高身影不在,只有個女生站那兒玩手機。
尹花悅隨手拿了包糖,“你們那個平時不是有個很高的男生嗎,長得很秀氣的那個,今天沒來上班啊?”
“你是說洛席嗎?”
“啊,對對對。”
“他辭職了。”
“辭職了?”尹花悅驚訝,“爲什麼啊?”
“他本來就是來兼職的大學生,走了很正常吧。”
“他是大學生?”尹花悅愣住,她一直以爲洛席是那種18、9歲沒上學出來打工的可憐孩子,原來,她對洛席的瞭解這麼少……
“一共12.8。”
“好的。”尹花悅付完錢後失落地走出店門,不知爲何,心某處空落落地。她走到街邊,才反應過來沈木秋還等着。
尹花悅周圍的低氣壓沈木秋自然感受到了,他透過後視鏡就見她耷拉着腦袋,精神不振。
“怎麼了?”沈木秋壓低聲音,顯得溫和些。
尹花悅搖搖頭,閉眼靠在座椅上。沈木秋調低了音量,把空調打開。
溫暖封閉的車內,伴隨陣陣舒緩悠揚的音樂,興許是酒後微醺,尹花悅眨巴眨巴眼,倒有些犯困了。眼皮打了會兒架,最終還是忍不住閉上。
車子平緩行駛着,幾十分鐘後,等沈木秋停好車,就見身後尹花悅睡得正香。
深夜的校門口鮮少有人路過,月光皎潔,穿過雲層柔和地灑在車窗上。沈木秋見尹花悅一時半會兒醒不了也不急,只是拿出筆記本和鋼筆,寫寫畫畫。筆尖與紙張的摩擦聲在安靜的夜裡,更像是催眠曲。
半個多小時後,尹花悅終於有了動靜,她緩緩睜眼,一看時間,才發覺自己睡過頭了。她起身,卻見沈木秋靠在椅背上,也不知道是休息還是睡着了。
“沈先生。”尹花悅聲音壓得極低,“沈先生你睡着了嗎。”
沈木秋沒反應,尹花悅嘆口氣,要怪,也只能怪她先睡着了。
氣氛又安靜了會兒,尹花悅還是沒忍住微微起身查看沈木秋沉睡的臉,然後用指尖輕輕戳了戳他的肩膀,但對方完全沒有要醒的意思。
“沈先生。”尹花悅僅用氣音發聲,“沈先生你醒醒啊。”
尹花悅又靠近了些,“沈先生,你再不起來天就要亮了。”
沈木秋突然睜眼,尹花悅彈起,腦袋撞上車頂發出悶響。
“原來你是裝睡啊!”尹花悅摸摸腦瓜。
沈木秋忍不住笑意,“我等你睡醒等了半個多小時,你連十分鐘都不願意等我?”
“是是是,我的錯。”尹花悅強扯出個假惺惺的笑容,“麻煩沈先生開下車門。”
“要不要我送你到寢室。”沈木秋望着空曠的道路,有些擔憂。
但尹花悅會錯意,“我絕對不會再跑出去了,您都送我到校門口了,我回寢室一定立馬開始寫沈先生您佈置的作業。”
語畢,尹花悅邁着大長腿跑了。跑上小段距離,她看了看身後,這才緩下步子。
臨近寢室樓,她卻忽然停住,身後戛然而止的腳步聲在夜色中尤其明顯。
又來了……
她面露不耐煩,靈機一動,悄悄把手探入包中,腿下一“軟”,故意向旁邊草坪倒去。
果然下一秒,身後腳步急促,傳入耳邊的聲音也越來越清晰,直到一雙肥大的手碰上她手臂,腳步聲停止。
“抓到你了。”尹花悅反手抓住黑夜中伸向她的手,右手心緊握的刀片早已準備就緒。
手的主人似乎慌了,二話不說想推開她。
尹花悅扯住男生手臂借力起身,在藉着月色看清男生面孔時,短暫的詫異後是不屑與嫌惡,“原來是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