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處烏雲翻騰,似魔鬼的猙猙巨口,要把這天地一口吞掉;偶爾間,一兩道水桶粗的閃電,從這巨口中吐出,那淒厲的雷鳴由遠至近,眨眼間瀰漫在這方圓的空間之中,似乎是在宣告着惡魔的誓言。
“易揚,骨質三段!”陣法旁的一位老者,見到面前十根慘淡無光的石柱中亮起了三座,隨即對着周圍的人羣高聲喊道。
這結果,令得人羣一陣的騷動,就連他們看向這個少年的眼神,都在不經意間透露出一股特別的狂熱,而那些正在一旁等待着接受同樣儀式的少年們,內心更加的緊張,忐忑和期待。
骨質三段,從天資上來說盡管平平,可卻代表了一抹通往修真道路的曙光!修真,這是每一個充滿幻想與活力的少年所夢寐以求的事情!上天入地,不老傳說,揮手間山崩地裂,這一切的一切,就像是一雙手,不斷地撩撥着少年們的心緒。
可修真豈是易事,只是那嚴苛的入門資格,就令得許多熱血少年望而卻步,滿懷神傷,孤獨而又羨慕的仰望着那些飛躍九天的修真者們。
看着易揚一臉興奮的走出陣法,一位面容清秀,卻略顯羸弱的少年,不禁間握緊了自己的拳頭,眼光轉向不遠處一位正在假寐長髮男子身上。這男子一身長布黑衣,順滑的黑髮迎着長風隨意飄舞,看似灑脫的男子,眉宇間卻透出一股令人望而生畏的濃濃冷漠,而這冷漠間卻又夾雜着些許的陰鬱。
睜開雙眼,這冷漠的男子嘴角微微上勾,向着同樣看向他的那名叫做易揚的少年,欣慰的一笑。
“父親!風兒不會讓您失望的!”見到這一幕,易風的拳頭握的更緊,本就蒼白的臉上已然有些血絲。雙眼更是灼灼的看向不遠處的陣臺。天更沉,風更冷,雷鳴聲更加的咆哮。
“三弟。”
一道孤冷卻包含溫情的聲音在易風的腦海中驀然響起,易風緊握的雙手頓時有了鬆動,他的目光落在了臺下一處不遠的地方,那裡,一頭紫發卻顯得孤傲的身影,正關心的看着他。
易風略顯緊張的心,在那雙眼神的安慰下,漸漸地平息下來,一道烈風吹過,之前的微微波動,似乎已被吹去。
終於,略顯羸弱的易風,走上了代表曙光的陣法祭臺。這時雷鳴聲更加的響亮,烈風亦增加了不少的威力,看着那道羸弱卻滿是倔強的背影,臺下的衆人無意間心生同情,他們擔心瘦弱的易風甚至會被這狂風吹倒。儘管同情,可作爲楚州易府衆人皆知的病秧子,人們卻是對他不報有一點希望。
踏進祭臺上陣法的一瞬間,周圍的狂風驟然停止,就連似要撕破長空的雷鳴也消失在了耳旁。這奇異的一幕,自然是陣法的作用,可易風卻未像之前的少年少女那般,因爲陣法內的奇異一幕而臉上露出激動與興奮,反而,他的心卻因爲這陣法內的靜謐而徹底的平靜下來。
見到易風這番表現,本來因爲易風的到來而有些皺眉的老者,眼中甚至透露出一絲的讚許。
“準備好了麼?”
老者對着易風開口問道。
在回答之前,易風微微的轉過頭,看向那位人羣中的冷漠男子,然後轉過頭,深吸了口氣,衝着一旁的老者點了點頭。
隨即,老者手中的骨器擡起,一道絢爛的五彩光芒自骨器中射出,瞬間鑽進易風的羸弱體內。
——嗡——嗡——
伴着眼前的十根石柱所發出的輕鳴之聲,易風的雙眼再次灼熱起來,他知道,這是結果即將揭曉之時。
一息,兩息,三息,只到石柱上的嗡鳴之聲不在,依舊未曾見那期待已久的亮光出現。
那雙炙熱的眼神,也漸漸地冷了下來,到最後,儼然化作一股深深地失望。
“父親。”
易風的嘴中輕聲呢喃,可他知道,那本不屬於他的兩個字,離他更遠了,倔強的身影最終化爲沉沉的低頭不語,他的眼光呆呆的凝視着腳下散發着微弱光芒的青石板。
老者略顯期待的眼神,化爲了平靜,對着臺下的人羣,他開口說道:“易風,骨段零。”
易風拖着深深地落寞,轉過身,可就在那一刻,一聲輕鳴自他的體內傳出,他感受到了一絲的不同!
暮然間,易風轉過頭,怔怔的看着絲毫未有起色的石柱,盯了片刻,他還是接受了這個冷冰冰的現實。
骨段,代表着骨質的強弱,而骨段越高,修真的天賦也就越高;可是,成爲修真者的最低要求也要骨質一段,易風的骨段爲零,自然是無法踏上那茫茫的修真之路!
而周圍的人羣,本就不看好易風,自然沒有過多的期望。很自然,這個結果並未在人羣中引起多大的波瀾,很快,他們的注意力又轉移到了其他地方。
“哼,就憑這個廢物,還妄想成爲修真者麼?”
易揚嘴角上勾,冷哼一聲,嘲諷之意深濃。而他身旁,一位華麗貴氣的美婦人聽到易揚的話,眉頭只是微微一皺,隨即便又舒展開來。
“揚兒,不可無禮!”
聽到美婦人的訓斥,易揚神情微動,暗中吼叫了一番,很快恢復了平靜。
走下祭臺,一陣涼風襲來,臺下的衆人不由得緊了緊身上的衣服,可這寒意卻無法動搖易風眼中的深深落寞。
“父親。”
易風心中苦澀,他知道,自己最後的一絲機會永遠的破滅了,因爲族中的規矩,他不得不離開易府,那樣,別說是和父親說上一句話,那怕是樣子也看不了一眼了。
擡頭看去,人羣中那道冷漠的身影早已不再,本想再看父親最後一眼的易風,更加的茫然了。
父親,您爲何不願多看孩兒一眼?您爲何對我總是冷漠相對?就是府中客家的子孫孩童,您都能笑顏以對,可爲何單對孩兒如此?
就算孩兒身上流淌的不是易家的血液,可您依舊是孩兒的父親啊!
易風臉色淒涼,心中苦苦呼喊,渾身不停地顫抖,他用盡了一切方法去乞求那份普通的愛,結果卻是一次次的心痛與吶喊。
“三弟。”
略顯沙啞的聲音在易風的耳旁響起,一隻寬厚的手掌,輕輕的放在了他的肩頭,來人正是那道孤傲的身影——易府長子易悔。
易風慘笑一聲,將從易悔手中遞過來的藥瓶塞回,“大哥,以後不用將着玉髓給我了,府中給你的本就不多。”
玉髓液,具有洗髓潔體,溫元固本的功效,對於已經淬體三重的易悔,自然寶貴。可易誨依舊將本就不算多的玉髓液分出一份給他的三弟易風,因爲他知道,易風的身體先天羸弱。
說罷,易風從腰間取下他隨身攜帶的灰色布袋,佯裝微笑道:“大哥,這三年間的玉髓液都在這裡了,我能做的只有這些了。”
易悔看着那灰色的布袋,神情不由的一怔,他未曾想到,自己的三弟竟然未曾服用那怕是一滴的玉髓液。
“大哥,我過幾日便要前往外地了。”易風看着雙眼微紅的易悔繼續說道,“就代我多多孝敬父親。”
易悔此刻,面對着自己的三弟,卻是心中千言萬語,可到了嘴邊,只化作了一聲聲無音的囑託。
望着易風離去的背影,易悔孤傲的神情下,卻遮掩着濃濃的親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