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九章 一步錯,步步錯

張居正主持了南衙清丈、還田、松江海鎮水師、市舶司籌建、洋舶抽分、大佛郎機使臣入京等等諸事,很容易讓人誤解張居正只言利,爲了利益,可以不講華夷之辨,可以和大佛郎機人你情我濃。

張居正立刻就主持了林阿鳳招撫、南兵填充海寇、攻伐呂宋等事,突出了一個出爾反爾的奸詐。

張居正必須要講明白他對蠻夷的基本態度,蠻夷狼面獸心,畏威而不懷德。

這是長期經驗積累得到的一個結果,小佛郎機人和大明的交流溝通,那也是經過了漫長的博弈和血淋淋的鬥爭,小佛郎機人才肯將他們商舶納入大明的抽分,即便是20%的稅也願意納稅。

大小佛郎機人在海上橫行無忌一百多年,什麼時候被別人收過稅?

張居正這種言利和務實的態度,一定會被認爲張居正是法家的代表人物,他的所言所行所爲,如果用法家去衡量就會非常恰當,但其實張居正的骨子裡還是個儒學士,他言利更言仁義,是一個以儒學爲骨,法學爲手段的政治家。

在教育中,張居正一直不斷的想要教會小皇帝,仁義治天下,張居正有自己的理想國,有他自己的大同世界,在他的大同世界裡,就是髒活累活都由臣子來做,皇帝英明無垢、功業無虧,即便是有些骯髒、有些無恥的事兒,那也是臣子們做的,和陛下沒關係!

當然,張居正也看到了,他根本沒教會陛下仁義,其他一點就會的小皇帝,所作所爲,和仁義有關係,但是不多。

看看小皇帝做的那些事兒吧,每月初三開大會罵人,對族黨厭惡根本不加掩飾,對佛郎機人表面和和氣氣,背刺起來怎麼無恥怎麼來,根本沒有任何一丁點的道德壓力。

張居正能怎麼辦?他也沒什麼辦法,他只是個帝師,小皇帝是個獨立的人,還是最至高無上的那個人。

“先生,今天不講學了,講一講先生的新政吧。”朱翊鈞合上了四書直解,說起了張居正的新政。

張居正俯首說道:“臣遵旨。”

張居正良久沒有說話,他需要組織語言,小皇帝雖然突然問起,但作爲無所不能張居正,除了那些毀滅世界觀的根本性問題,張居正還是遊刃有餘的。

他端着手說道:“吾日三省吾身,略有所獲,所思所想仍有遺漏。若要說新政,就要切實的從頭說起,抽絲剝繭,找到那個線頭和脈絡,才能講明白,這大明的變革,應從孝廟敬皇帝說起。”

朱翊鈞聞言也是一愣,疑惑的問道:“哦?爲何從孝廟敬皇帝說起呢?之前的呢?”

張居正深吸了口氣,略顯爲難但還是確切的說道:“陛下,臣僭越。”

“之前地方,大抵能遵循祖宗成法,比如納鹽開中法,邊方軍屯衛所、邊軍、從稅賦去看,自孝廟起,稅賦就變的日益捉襟見肘了,天下之事也逐漸敗壞了。”

“權力是自上而下的,同樣也是自下而上的。”

“孝廟之前,大明的鬥爭,還是朝中鬧家務事;孝廟之後,則是天下的法度逐漸敗壞後的求變。”

張居正已經不是一般的大膽了,將孝廟之前的事理解爲了家務事,老朱家的家務事。

明初的主要矛盾,的確是有着典型的家務事的表現,靖難之戰、漢王作亂、英廟被俘、景泰帝守天下、奪門之變、憲廟中興等等。

但是到了孝廟時候,老朱家的家務事,反而變成了旁枝末節,主要矛盾和鬥爭也從廟堂,向天下轉變。

例如,納鹽開中法到納銀開中法,可謂是對邊方制度的根本性破壞,而土地兼併的劇烈也是自孝廟而起,內閣大臣的權力急速的擴大和宰相不遑多讓,姑息、賄政之弊已成,都是在孝廟之後。

孝廟之前的矛盾比較單一而清晰,而孝廟之後的矛盾,變得複雜而混沌,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這不是先生本來的想法吧。”朱翊鈞聽聞張居正的說辭,思忖了片刻,張居正的這個說法,和他之前陳六事疏、論時政疏等等的一貫主張,並不完全相同。

張居正之前就是希望君聖臣賢,現在張居正變了。

張居正頗爲確切的說道:“天恆變,人恆變,臣學問略有精進,看山是山、看山不是山、看山還是山,臣以矛盾說看史,只覺另有不同,故此和過去也不太一樣,楊博不是昨日楊博,而是今日楊博也。”

“朕明白了。”朱翊鈞嘴角勾出一絲笑容很快擴散開來,滿是笑意的說道:“先生繼續講新政吧。”

張居正的認知已經登階,雖然這個過程極爲痛苦,但左手知行合一致良知,右手矛盾相繼釋萬理的張居正,和過去完全不同。

張居正變得更加強大了,強化後的張居正,更沒有人是他的對手了,他的對手只有這天下糜爛而糟糕的局勢。

張居正端着手繼續說道:“窮則思變,從朝廷到地方,要求變革的呼聲漸起,孝廟也嘗試以我大明開闢之時的祖宗法制,來整飭天下,爲天下秩序,國家之制,進行了短暫努力,奈何溫和的改良,於天下而言,並無太多的益處。到正德年間,各種矛盾變得越來越尖銳,鬥爭變得酷烈。”

孝宗之所以是孝宗,是因爲他執政理念就是效洪武永樂祖宗之法,這是廟號的源頭。

可惜,孝宗連納妃都被內閣阻攔,糊里糊塗,就一個皇后過了一輩子,生了一個兒子出來,皇帝作爲帝國的核心,只有一個繼承人,是極其不負責任的。

這個繼承人一旦出現了問題,就會導致朝廷動盪,於國無益。

張居正讀史,孝宗皇帝和孝康敬皇后張氏,不是一夫一妻的愛情故事,而是一個皇權與臣權撕咬的恐怖故事。

孝宗登基後,就曾下旨納妃,卻被內閣給頂了回去。

孝宗這個皇帝當的,連身邊人是誰都不能控制,更別說天下事兒了。

孝宗的張皇后對她自己弟弟極爲寵愛,兩個兒子都有幾個的弟弟們,到宮裡參加晚宴,把孝宗的十二旒冕戴在了頭上。

這是什麼樣的罪名?誅九族的大罪!

張居正敢戴小皇帝的十二旒冕,李太后就敢發瘋,拼着大明國事糜爛也要把張居正攆出去。

宮中太監何鼎怒斥兩個外戚敢帶皇帝的冠帶,欲錘死張皇后的兩個弟弟,孝宗聞訊居然將何鼎下獄,而後張皇后白紙冤殺了太監何鼎。

再看李太后,爲自己親爹,扭扭捏捏的要了四千兩銀子,事後一看情況不對,立刻罰沒,換了個名頭賞賜下去的這個行爲,和張皇后的行爲一比,足以稱之爲賢了。

張太后、張太后的兩個弟弟,在嘉靖皇帝旁支入大宗後,都沒討到好出去,張太后兩個弟弟直接被嘉靖給砍了。

張居正繼續說道:“世廟初立,大禮議,是以穩固皇權爲動機和契機進行鬥爭,最終則是君臣同心,更新氣象,朝廷政令爲主、地方爲輔的變革,嘗試進行了以賦役變革爲中心的變革,逐漸匯成改革浪潮,而後,也在鬥爭中逐漸消亡。”

張居正在講到嘉靖前中後期的改革時,是以張璁、桂萼提綱挈領的‘大禮新貴’開始說起,在嘉靖初年,一系列的改革的成果,可謂是振奮人心的,一片欣欣向榮的景象,有志之士無不歡欣鼓舞。

嘉靖初年的新政包括但不僅限於:整頓都察院、革除鎮守中官、革除外戚世封、裁減宗室祿米、各地方一條鞭法等等。

但是隨着張璁因病垂重而去職,首輔變成了夏言、嚴嵩、徐階之後,變革的成果在一次次北虜南下、東南倭患四起之中消耗殆盡,天下疲憊。

嘉靖皇帝也逐漸失去了當初的銳氣。

張居正俯首說道:“陛下御門聽政,臣之新政,陛下耳聞目睹,不過四個字,富國強兵而已。不過是有了矛盾說之後,臣對臣的新政進行了考量,正如臣所言,權力自上而下,權力亦自下而上,新政需要自上而下,亦需要自下而上。”

“臣略有所得,也在踐履之實中一點點的改正過去的錯謬之處。”

“說易行難,先生,辛苦了。”朱翊鈞是看着張居正如何變法,這個過程艱難,但是極爲堅定,說起來就富國強兵四個字,但張居正做了多少的事兒,才讓事情一點點的向前推進?

朱翊鈞和張居正對國事進行了一番溝通,而後結束了今日的講筵。

在習武之後,李太后考校了小皇帝今日的功課,殷正茂、凌雲翼兩個人選上,李太后也做出了她的判斷。

李太后慢條斯理的說道:“殷正茂也好,凌雲翼也罷,亦或者是潘季馴,都是張先生的人,但他們也都是咱們大明的臣子,我就不喜張先生弄那個六色牌,都是大明的臣子,分什麼黨分什麼派呢,誰好用,就用,誰不好用,就罷黜便是。”

朱翊鈞稍微思考了下,打算講一講這朝中結黨的必然,從兩個方面去談,從形而上認知到形而下信實去解釋,他開口說道:“孃親,這…”

李太后立刻伸手說道:“我知道,我知道,我就是個婦道人家見識短,皇帝就不必講大道理了,什麼事物發展的必然啊,什麼矛與盾,皇帝說這些,孃親又聽不懂。”

“皇帝和張先生學來了不少的道理,孃親知道伱學業有成,就不必跟孃親說了。”

“只要張先生不更進一步,僭越神器,你們願意做什麼做什麼,無需再問孃親意見。”

“打住,打住!”

李太后直接把口齒伶俐的小皇帝給封印了,講什麼大道理!

她不愛聽!

你小皇帝處置有度,你就處置,她李太后也不戀權,就是起到一個兜底的作用,她的作用就是看着張居正,不讓張居正學了高拱拔皇帝獠牙就是。

“孃親啊,這半年過得很是輕鬆,就看看孩子,也落得個清閒,你們朝裡的那些事兒,明爭暗鬥的事兒,孃親也不感興趣。”李太后看向了五歲的朱翊鏐就是眉頭緊皺,一時沒看,這小娃娃又刨沙坑去了。

李太后的輕鬆得益於小皇帝的成長,小皇帝越來越有人君風度,李太后就越是恬靜。

她本身能做的也不多,她出身貧寒,也沒什麼本家助益,本家那些親戚除了要錢,別的也不會,小皇帝逐漸長大,李太后的日子不用那般患得患失,憂心忡忡了。

“孃親,天恆變…”朱翊鈞還是想講一講他今天的見聞,說一說強化過的張居正,在變法和新政上的一些新的見解,尤其是權力自上而下而自下而上的重要意義。

李太后站起來把朱翊鏐從沙坑裡拉出來,指着武功房的靶說道:“去玩!快去玩!哪怕去射箭!或者去寶岐司,去去去。”

“是。”朱翊鈞只好答應,李太后現在厭學了,朱翊鈞講,李太后也聽不進去。

在前往寶岐司的路上,朱翊鈞跟張宏說道:“張大伴啊,咱們元輔先生,現在越來越厲害了,具體厲害在哪裡,朕跟你詳細說說。”

張宏呆滯了一下說道:“臣愚鈍,臣還在讀儒學,陛下和張先生的奏對,略顯複雜了,夫子說有教無類,夫子也說因材施教,臣還是把儒學讀完,陛下再跟臣講,要不然,臣也聽不懂不是?”

張宏讀書少,比馮保讀書還少,他現在每天都趁着講筵惡補儒家經典,矛盾說對他而言,太過複雜了。

“馮大伴,朕跟你講講。”朱翊鈞一想,張宏可能聽不明白。

馮保猛地打了個哆嗦說道:“陛下太擡舉臣了,臣也聽不明白啊,臣能把經典搞明白,再讀點史,罵罵不恭順的大臣,已經是臣極盡所能了。”

相比較更復雜的矛盾說和公私論,那些個咬文嚼字的儒家經典,都顯得可愛了起來!

矛盾說公私論,那是陛下和元輔研究的東西,對馮保而言,他要做的事,就是文華殿罵人,罵的怎麼難聽怎麼來,馮保對自己的定位認識的非常清楚,他就是個幹活的,指望他對國朝這條大船的方向指指點點,他也沒那麼本事和才能。

“好吧。”朱翊鈞極爲可惜,就像是從卡池裡抽出了頂級的卡,還強化了一番,想要炫耀一番,都沒地方炫耀。

李太后、張宏、馮保,都很難理解張居正的這番轉變,是多麼的可怕。

但是大明那些蠅營狗苟、竊國爲私的蛀蟲們,能夠物理意義上感受到這種可怕。

比如張四維。

張四維聽聞朝中史書已然修完之後,手中的茶盞猛地跌落在了地上,茶盞應聲而碎,茶水和茶葉流到了張四維的鞋子上,張四維充耳不聞。

草蛇灰線,事物的發展,不是沒有徵兆的,而是留下隱約可尋的線索和跡象,只是當時張四維並沒有看清楚這些線索和跡象。

萬士和幾次祖宗成法講的不對,張居正說修的慢是他的錯,給胡宗憲正名看似是追擊徐階,其實是爲了對國史中若干問題進行定性,這一切看似不相干的事兒,串聯起來,造成了今天的結果。

國史修完了,他張四維,沒拿到任何一點點修史的功勞,想入閣門門都焊死了,還怎麼入閣?張四維回朝,只能做他的翰林小吏!

“張居正你壞事做盡,果然陰狠!”張四維拍桌而起,悲痛至極,從翰林小吏爬到內閣太久了,最少最少也要二十年的時間。

“不行不行,得想想辦法,對國史!”張四維眼前一亮,對着萬士和說道:“萬公幫我,這國史初稿已成,但是裡面還有些問題需要定性,只要能掀起這個風力輿論,我回朝不就有修史之功了嗎?”

“對對對,就是這樣!”

張四維也讀矛盾說,雖然他總是說自己在以批判的眼光去讀,但是他讀的比旁人要認真的多,眼下事關他仕途大事,他立刻抓到了主要的矛盾點,國史。

張居正說國史修完了,那就修完了?還有一些歷史問題需要去定性!

徐階讓胡宗憲瘐死牢獄,看似是將這件事完全定性了,但也不是不能再撕開一個口子,重新定義!

“你要掀起什麼風力輿論?”萬士和疑惑不已的問道。

“高拱啊!”張四維頗爲興奮的說道:“高拱啊,你以爲當年高拱爲什麼能入閣?還不是一道害死了胡宗憲,才被徐階所舉薦?”

“這就是了,這就是了。”

萬士和眉頭都擰成了疙瘩看着張四維說道:“高公和胡宗憲瘐死,有什麼關係?”

張四維輕笑道:“你真當高拱就那麼幹淨嗎?懷賢忠貞是高拱,可是趨炎附勢,以青詞邀寵的,難道就不是高拱了嗎?胡宗憲那本陳情疏究竟在誰的手裡,又被誰所阻攔,只要追查下去,就足以讓國史再修一修了。”

萬士和終於聽明白了張四維到底在講什麼,胡宗憲瘐死案有三個謎團,一個都沒解開,而張四維打算把瘐死謎團中,胡宗憲陳情疏的問題給解開,進而讓國史重新編修一下,他就能撈到這個功勞,憑藉這個功勞乘風直上了。

萬士和低聲說道:“不能查。”

“爲什麼不能查?”張四維一愣,看着萬士和厲聲說道。

萬士和頗爲確切的說道:“高拱不能查啊,他身上揹着一個刺王殺駕的案子,一查高拱,這個案子就得繼續追查,你要知道,刺王殺駕大案,可是楊太宰用自己致仕、支持張居正考成法、吏部尚書在他致仕後換成張翰,這三個條件,換來張居正息事寧人的。”

“你追查高拱,刺王殺駕案必然舊事重提,你昏了頭了嗎?”

張四維倒吸一口冷氣,他光顧着看修史的功勞,完全忘記了往後看,刺王殺駕案這是碰都不碰的話題,這碰高拱等於引火燒身。

“萬公所言有理。”張四維猛地打了個哆嗦說道:“對對對,不能碰,不能碰。”

“可是高拱不能碰,這國史還怎麼重新編修?”

萬士和試探性的說道:“要不就不重修了?這修的挺好的,我也着急看。”

萬士和真的着急看,因爲對祖宗成法瞭解不夠深入,導致他在禮部的地位岌岌可危了起來,下面的一羣人包括馬自強、申時行,就連鴻臚寺左少卿陳學會都磨刀霍霍,打算撅了他自己坐明公!

萬士和有自己的危機,他不能在張四維這一條道上走到黑,他現在最緊要的就是保證自己的位置穩固,再幫張四維,自己就得致仕了。

最近一段時間,萬士和讀書還是得到了陛下的部分認可,至少陛下沒有再問他,給縉紳當官還是給大明當官了,小皇帝言辭之犀利,充分體現了什麼叫小孩子下手,沒輕沒重。

如果註解史書有功,小皇帝看懂了國史,那萬士和也是大功一件。

“怎麼辦,怎麼辦,怎麼辦?”張四維急的跟熱鍋上的螞蟻一樣走來走去,葛守禮不僅不給他張目,還藉着張居正的手,反覆的打壓於他,這次修史,葛守禮那兩個走狗,王家屏和範應期,不僅不報不阻攔,還在裡面拼命的加速!

王家屏和範應期,就差站起來踩油門了!

他倆當初講筵被小皇帝趕出來,楊博都沒罵他倆,張四維居然敢罵他倆!

葛守禮知道自己鬥不過張四維,對楊博的話奉若圭臬,楊博讓葛守禮藉着張居正的手壓制張四維,葛守禮就這麼做。

萬士和也是一臉無奈的說道:“你說你,當初爲何要在楊太宰未致仕,還是黨魁的時候,在全晉會館裡招待李樂呢,哪怕你換個地方也好。楊太宰還在朝,連元輔都禮遇有加,出迎往來,都是以弟子見禮,太宰喜歡元輔,言必稱其白圭,幾次三番請元輔住持晉黨。”

“你說你得罪楊太宰做什麼啊?”

張四維趁着楊博在吏部當差,私自開館威逼利誘李樂,把楊博徹底給得罪了,楊博就一招,讓張四維陷入了極其被動的尷尬地位。

張四維根本沒想到楊博這個老東西,還能這麼厲害!臨走的時候,三下五除二把張四維直接摁的死死的動彈不得,他略微有些惱怒的說道:“說那些過去的事,還有什麼用?萬尚書有什麼主意嗎?”

“一步錯,步步錯,現在鬧到這地步,不如去求求張居正?”萬士和提供了自己的意見。

“只能如此了。”張四維重重嘆了口氣,是化不開的憂愁。

而此時的全楚會館門前,葛守禮帶着王家屏和範應期正在遞拜帖,他們是來求見張居正的。

張居正聽聞葛守禮來訪,來到了文昌閣門前等候,一見葛守禮,便往前走了兩步,笑着說道:“葛公光臨寒舍,蓬蓽生輝。”

“元輔先生太客氣了,太客氣了。”葛守禮趕忙回禮。

王家屏和範應期趕忙見禮說道:“見過元輔,先生安泰。”

“見過元輔,先生安康。”

葛守禮和張居正寒暄了一番今日大雨陽光明媚後,葛守禮纔開口說道:“這次來,主要是爲了修史之事,我門下二人,極爲忐忑,我反覆告訴他們,元輔處事公正,既然做了事兒,修史賞功名單上,必然不會缺了他們。”

“但是他們一直反覆磨牙,似乎不見到首輔,就無法安心一樣,便把他們帶來了。”

“讓元輔見笑了,自家門生不信我,更信元輔。”

王家屏和範應期當然擔心,這可是大功一件。

第一方面,這名單完全被總裁張居正控制,張居正看他們不順眼劃去他們的名字,他們倆也只能生受,所以自然要過來送點禮,方纔安心;

第二方面,就是張四維了,若是張四維重賄,把他們二人的名字變成了張四維,那他們何處喊冤去?按理說都是你們晉黨的功勞,分給王家屏範應期是分,分給張四維也是分。

張居正看着二人,滿是笑意的說道:“已呈御覽,我張居正不過首輔,哪敢如此肆意妄爲?若是私自修改,葛公當面,不把我彈劾倒了,葛公怎肯善罷甘休?葛公可是提綱挈領要尊主上威福之權。”

“二位完全多慮了。”

“謝元輔先生。”王家屏和範應期站起來恭恭敬敬的俯首行禮,新晉黨不許跪,王家屏和範應期沒有跪下行禮。

“你們去前面聽聽戲,我和元輔先生有話要說。”葛守禮揮了揮手,示意二人去戲樓聽戲。

看着王家屏和範應期的背影,葛守禮有些恍惚,去年楊博就是這麼帶着葛守禮數次拜訪了張居正,歷歷在目,現在換他和張居正聊正事,讓門下二人聽戲去了。

“元輔,我這番前來,有兩件事,楊太宰一生,還是功大於過的,晉黨變成這個模樣,也不是太宰想看到的,否則我也不能憑白得了這黨魁的身份,耀武揚威,這朝廷官葬,給諡號的時候,是不是能給個美諡?”葛守禮這次找張居正,要辦的第一件事,就是楊博的身後名。

楊博已經病重,不能行路,眼看着撐不住了,葛守禮不爲楊博奔波,就沒人給他奔波了。

張居正聽聞,頗爲唏噓的說道:“目前擬贈太傅、諡襄毅,恩蔭一子爲中書舍人,楊博死後,我爲楊公撰寫神道碑銘。”

葛守禮站起身來,長揖鄭重的說道:“謝過元輔。”

張居正肯給楊博寫神道碑銘,這是一種肯定,至少張居正主政這段時間,楊博的身後名不會反覆,人死道消,日後也基本不會再有反覆了。

“葛公來的第二件事是張四維的事情嗎?”張居正示意葛守禮就坐,詢問詳情。

“是。”葛守禮面色平靜的說道:“張四維肯定不甘心,做一個翰林小吏,他接受不了的,我打算用些法子,讓他甘心。”

“國朝大局他不能破壞。”

張居正搖頭說道:“葛公啊,你不能出手,你要是出手,你那些個門生,怕是心有慼慼,惶恐不安了,你可是黨魁,這事兒,還是我來吧。”

“張楚城把張四維彈劾致仕,又把王崇古攆了回去,現在張四維回朝,找張四維麻煩的必然是張楚城。”

葛守禮沉默了下,略有些不贊同的說道:“晉黨讓他這麼搞下去,怕是要出大亂子,王崇古整飭邊方的功績,也要被他折騰沒了,作爲黨魁,肅清一番,也是應該,慶賞威罰,纔有威權。”

“那也行,那就一起來吧,讓他老實一些。”張居正稍加思考,也沒有什麼不妥的地方,葛守禮已經坐穩了位置,確實需要一些雷霆手段,來震懾一番。

張居正滿是笑意的說道:“葛公,你搞得那些開館納四方賓客、家學堂、不行跪禮之類的事兒,也是楊太宰臨行前教授的嗎?”

葛守禮滿是笑意的說道:“那倒不是,這都是我自己的想的。”

“那我打算照抄一番,還請葛公海涵,不要見怪。”張居正對新晉黨的黨建工作那是非常的認同。

現在的新晉黨可謂是元氣滿滿,朝氣蓬勃,搞得張黨都像個腐朽的老頭子一樣,張居正也算抄作業,提前跟葛守禮打個招呼。

葛守禮連連擺手說道:“無礙無礙,都是些旁門左道的小把戲,元輔先生不嫌棄,就儘管拿去。”

張居正送別了葛守禮,葛守禮這個黨魁雖然不如楊博那樣,但做的已經是極好了。

葛守禮帶着王家屏和範應期出了全楚會館,剛好就看到了張四維求見,四個人在全楚會館門前,寒暄了一番。

“全楚會館正在裝潢,不便見客,請回吧。”門房通稟後,冷冰冷的扔下了一句話,讓張四維走了。

張四維失魂落魄的離開,張居正居然連門都不讓他進了。

葛守禮看着張四維的背影說道:“王家屏,張四維養外室,家門鬧了禍事,把這事鼓譟一番,找個言官,質疑一番,連家門都看顧不了,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不能齊家,如何治國呢?”

“是。”王家屏和範應期心神一凜,趕忙說道。

葛守禮也不完全是好好先生,他也會發脾氣。

而張楚城的指責力度,則是從張四維的出身去了。

張楚城一本奏疏入朝言張四維回朝事:鹽法之壞,在大商專利,勢要根據,以故不行。因指宣大督撫王崇古弟、原吏部右侍郎張四維父爲大商,崇古及四維爲勢要,請罰治崇古不用四維!

晉黨和張黨的這次聯合絞殺,讓張四維回朝之路變得極爲艱難。

這裡解釋一下,張四維原來是吏部左侍郎,硬生生的被他自己給玩成了掌詹士府事,相比較左侍郎,的確是翰林小吏,所以張四維還朝,也是掌詹士府事,而不是吏部左侍郎。

第二百六十四章 傲慢,是失敗的開始第二百七十七章 漫不經心的炫耀第一百四十五章 救還是不救,這是一個問題第373章 放不下,不想放下第一百九十二章 度數旁通十五屏第二百七十二章 我一個惡貫滿盈的惡人,都覺得邪惡第一百九十三章 假作真時真亦假,無爲有處有還無第七十四章 嫂溺須援之以手,事急從權宜之計第297章 屎盆子都嫌他臭第一百三十六章 大明和西班牙的共同困境第461章 官廠團造法,必然失敗!第一百五十一章 重新定義清流第二百二十一章 資源鎖死科技樹第426章 智者之屋的話療第一百五十三章 活在當下,何不貪歡?第一百九十三章 假作真時真亦假,無爲有處有還無第一百八十二章 莫須有和意欲爲(爲盟主“人生那麼多不完美”賀!)第二百六十六章 用蘿蔔刻一個倭國國王的印綬第九十一章 朕就辦三件事,罵人,罵人,還是罵人!第499章 知恥,謂有羞惡知榮辱之心第369章 大明皇帝的恩情,根本還不完第一百六十章 恨未壯,不能同行第五十八章 世間哪得兩全法第329章 京師第二闊少第299章 取之於賤儒,用之於賤儒第375章 想要海帶,那是另外的價格第一百零二章 元輔先生沒有這麼無能的弟子!第343章 藥不對症,就換方子第387章 搶着給皇帝送錢,算怎麼回事兒?第531章 大明真的存在嗎?第一百八十八章 物種的多樣性第八十四章 富國以安天下,強兵以誅不臣(爲盟主“小飛毯”賀!)第383章 緣分不夠?姑娘請留步第二百一十三章 體罰,是一個不錯的選擇第二百五十二章 賤儒們那張犯賤的嘴第419章 三馬之力的蒸汽機第406章 給泰西一點小小的大明震撼第481章 被玩弄於股掌之間的冤大頭第416章 王謙,果然是個紈絝!第二百八十一章 既然我淋了雨,沒道理讓你還舉着傘第286章 君子可欺之以方,難罔以非其道第343章 藥不對症,就換方子第四十三章 主少國疑,帝制之下的皇權缺位第一百一十四章 我大明火器,遙遙領先!第五十三章 養寇自重,弛防徇敵第310章 一套反坐的處斬方案第481章 被玩弄於股掌之間的冤大頭第一百七十章 大明皇帝的鎮國神器第二百二十一章 資源鎖死科技樹第339章 野山豬不會投降,但是人會第517章 大明水師閱艦式第500章 更多的鋼材,只是爲了製造農具第一十六章 殺人需用利刃第394章 把努爾哈赤送進解刳院去第二百六十六章 用蘿蔔刻一個倭國國王的印綬第二百章 拿着我的銀子,離開我的船第一百六十七章 立國之宏規,保安之上畫第三十五章 族黨排異,不勝不止(爲盟主“電飯煲菜譜”賀!)第二百五十二章 賤儒們那張犯賤的嘴第一百零八章 亂插蓬蒿箭滿腰,不怕猛虎欺黃犢第290章 你拿這個來考驗朕,朕怎麼可能經受第382章 賤儒?收買起來不值錢第一百七十八章 兩廣縉紳無不懷念殷部堂第二百四十三章 陛下總是一如既往的有辦法第二十三章 一夕之飢,啓無窮之殺第420章 跟不講理的服軟,跟講理的耍橫第七十九章 罵了他,他還得謝謝咱們第一百三十三章 申舊章飭學政,以振興人才第296章 朕當初欠考慮了第397章 俺答汗是個筐,什麼都往裡面裝第二百四十七章 分贓不均、賞罰不明第一百六十二章 大寧衛,食之無味,棄之可惜第二百章 拿着我的銀子,離開我的船第424章 不服就造反,上桌來賭命第二百二十二章 不應該是這個時代的產物第378章 奇怪的君臣第417章 法不嚴則不能信,法不信則不能治第一百八十一章 理解譚綸,認可譚綸,成爲譚綸第335章 賺錢,寒磣嗎?不寒磣第352章 格物院有祥瑞進獻第510章 勝則反攻倒算,敗則懷恨在心第一百九十九章 當大明的看門狗,豈不是能吃到骨頭?第一百三十九章 六冊一賬,收付記賬法第501章 新栽楊柳三千里,引得春風度玉關第359章 大明不是讓他們喜歡的,是讓他們怕第一百五十一章 重新定義清流第505章 我們要做的就是,殺光海寇第二百二十八章 張公在時亦不覺異,自公沒後不見其比第333章 再苦一苦這賤儒,罵名張居正來擔第一百九十四章 皇帝親自帶頭偷工減料第一百九十二章 度數旁通十五屏第一百三十九章 六冊一賬,收付記賬法第一百七十二章 對付蠻夷,要用他們能聽得懂的方式第七十六章 瘦徐家,以肥天下第386章 徐階威脅朕!第六十九章 同勢則附,同利則趨,同害則避第一百四十章 大明,被命運扼住了喉嚨第一百四十八章 緣冪勢既同,則積不容異第四十九章 給戚繼光封個伯爵第二十章 君民同耕,大逆不道
第二百六十四章 傲慢,是失敗的開始第二百七十七章 漫不經心的炫耀第一百四十五章 救還是不救,這是一個問題第373章 放不下,不想放下第一百九十二章 度數旁通十五屏第二百七十二章 我一個惡貫滿盈的惡人,都覺得邪惡第一百九十三章 假作真時真亦假,無爲有處有還無第七十四章 嫂溺須援之以手,事急從權宜之計第297章 屎盆子都嫌他臭第一百三十六章 大明和西班牙的共同困境第461章 官廠團造法,必然失敗!第一百五十一章 重新定義清流第二百二十一章 資源鎖死科技樹第426章 智者之屋的話療第一百五十三章 活在當下,何不貪歡?第一百九十三章 假作真時真亦假,無爲有處有還無第一百八十二章 莫須有和意欲爲(爲盟主“人生那麼多不完美”賀!)第二百六十六章 用蘿蔔刻一個倭國國王的印綬第九十一章 朕就辦三件事,罵人,罵人,還是罵人!第499章 知恥,謂有羞惡知榮辱之心第369章 大明皇帝的恩情,根本還不完第一百六十章 恨未壯,不能同行第五十八章 世間哪得兩全法第329章 京師第二闊少第299章 取之於賤儒,用之於賤儒第375章 想要海帶,那是另外的價格第一百零二章 元輔先生沒有這麼無能的弟子!第343章 藥不對症,就換方子第387章 搶着給皇帝送錢,算怎麼回事兒?第531章 大明真的存在嗎?第一百八十八章 物種的多樣性第八十四章 富國以安天下,強兵以誅不臣(爲盟主“小飛毯”賀!)第383章 緣分不夠?姑娘請留步第二百一十三章 體罰,是一個不錯的選擇第二百五十二章 賤儒們那張犯賤的嘴第419章 三馬之力的蒸汽機第406章 給泰西一點小小的大明震撼第481章 被玩弄於股掌之間的冤大頭第416章 王謙,果然是個紈絝!第二百八十一章 既然我淋了雨,沒道理讓你還舉着傘第286章 君子可欺之以方,難罔以非其道第343章 藥不對症,就換方子第四十三章 主少國疑,帝制之下的皇權缺位第一百一十四章 我大明火器,遙遙領先!第五十三章 養寇自重,弛防徇敵第310章 一套反坐的處斬方案第481章 被玩弄於股掌之間的冤大頭第一百七十章 大明皇帝的鎮國神器第二百二十一章 資源鎖死科技樹第339章 野山豬不會投降,但是人會第517章 大明水師閱艦式第500章 更多的鋼材,只是爲了製造農具第一十六章 殺人需用利刃第394章 把努爾哈赤送進解刳院去第二百六十六章 用蘿蔔刻一個倭國國王的印綬第二百章 拿着我的銀子,離開我的船第一百六十七章 立國之宏規,保安之上畫第三十五章 族黨排異,不勝不止(爲盟主“電飯煲菜譜”賀!)第二百五十二章 賤儒們那張犯賤的嘴第一百零八章 亂插蓬蒿箭滿腰,不怕猛虎欺黃犢第290章 你拿這個來考驗朕,朕怎麼可能經受第382章 賤儒?收買起來不值錢第一百七十八章 兩廣縉紳無不懷念殷部堂第二百四十三章 陛下總是一如既往的有辦法第二十三章 一夕之飢,啓無窮之殺第420章 跟不講理的服軟,跟講理的耍橫第七十九章 罵了他,他還得謝謝咱們第一百三十三章 申舊章飭學政,以振興人才第296章 朕當初欠考慮了第397章 俺答汗是個筐,什麼都往裡面裝第二百四十七章 分贓不均、賞罰不明第一百六十二章 大寧衛,食之無味,棄之可惜第二百章 拿着我的銀子,離開我的船第424章 不服就造反,上桌來賭命第二百二十二章 不應該是這個時代的產物第378章 奇怪的君臣第417章 法不嚴則不能信,法不信則不能治第一百八十一章 理解譚綸,認可譚綸,成爲譚綸第335章 賺錢,寒磣嗎?不寒磣第352章 格物院有祥瑞進獻第510章 勝則反攻倒算,敗則懷恨在心第一百九十九章 當大明的看門狗,豈不是能吃到骨頭?第一百三十九章 六冊一賬,收付記賬法第501章 新栽楊柳三千里,引得春風度玉關第359章 大明不是讓他們喜歡的,是讓他們怕第一百五十一章 重新定義清流第505章 我們要做的就是,殺光海寇第二百二十八章 張公在時亦不覺異,自公沒後不見其比第333章 再苦一苦這賤儒,罵名張居正來擔第一百九十四章 皇帝親自帶頭偷工減料第一百九十二章 度數旁通十五屏第一百三十九章 六冊一賬,收付記賬法第一百七十二章 對付蠻夷,要用他們能聽得懂的方式第七十六章 瘦徐家,以肥天下第386章 徐階威脅朕!第六十九章 同勢則附,同利則趨,同害則避第一百四十章 大明,被命運扼住了喉嚨第一百四十八章 緣冪勢既同,則積不容異第四十九章 給戚繼光封個伯爵第二十章 君民同耕,大逆不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