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三章 餒弱則懦,此誠君王之戒

朱翊鈞爲何不肯冤殺高拱,來讓自己體面,也讓天下體面,和稀泥,糊里糊塗的糊弄過去?大家都有體面。

其實晉黨已經完全放棄了高拱,高拱這個人膽子大、做事執拗,已經得罪了不少人,不是朱翊鈞要殺高拱,而是晉黨,確切的說是晉黨中的族黨要殺高拱。

高拱也同意了,自己還給自己找了個威震主上的罪名,他的確要取消司禮監。

所以殺高拱的確是妥協的一個最佳選擇。

可是朱翊鈞不肯冤殺。

宋高宗趙構冤殺岳飛的危害,遠比宋高宗想象的要大得多,在南宋的一百多年時間裡,金國和蒙古一共多了七個江淮出身的漢世侯,站在正朔的立場上,這些江淮出身的世侯,投靠蒙金,是不是背叛了祖宗?

毫無疑問的是。

可是投奔你南宋,你皇帝冤殺,屠刀就在脖子上架着,只能離開了,南宋初年封王的吳磷的孫子吳曦直接叛了南宋。

冤殺,人心會散。

宋高宗活着的時候就開始爲岳飛平反,因爲他知道,不平反,這南宋江山是決計保不住了,別他還活着,南宋就亡了。

而於謙的平反,明堡宗一死,立刻馬上被平反了,而且是憲宗這個事主,親自下的詔書,說于謙立的是自己,而不是襄王之子,完全是誣陷的罪名,堡宗在的時候就已經知道了于謙有冤屈。

求榮得辱,傷害的是國朝的凝聚力,國朝的凝聚力是一種虛無縹緲卻真實存在的、而且彌足珍貴的東西。自於謙之後,大明臣子開始人人擅長自保了,而且天下陷入了躁動不安之中。

張四維想不明白,爲何張居正要振奮朝綱。

于謙那等下場,夏言那等下場,朱紈那等下場,胡宗憲那等下場!

的確,張居正活着的時候,是無敵的,這一點所有人都承認,他是厲害。但是死了之後呢?

在明知道死後,極大的概率和歷史上的變法者一樣,受盡屈辱,爲何要做呢?

朱翊鈞不肯冤殺高拱,就是爲了大明這最後一股心力。

這口氣,他作爲皇帝,有義務有責任要撐住這口氣。

王崇古是個小人,他怕是他捱打了,張四維不怕,是他沒捱打。

時至今日,張四維從未和張居正正面衝突過,所以,他才如此膽大妄爲,包括吳兌、方逢時等,捱打這種事兒,如人飲水冷暖自知。

小皇帝捱了駱思恭的打,小皇帝會四處說,駱思恭打的多疼嗎?顯然也是不會的。

駱思恭,名字就是讓他多思考恭順,駱思恭思考的恭順就是,聽皇帝的話。

張四維一看王崇古直接答應三娘子入朝,自己立刻跳了出來說道:“陛下,臣以爲且遠方外使乃是蠻夷也,從來未睹朝廷之禮莊嚴,若不先示以儀節,使之演習一二,恐一旦覲見,震怖於陛下天威,倉皇失措,有失體統,又非所以昭德意、光盛舉也。伏乞欽定行禮日期,細細演練爲宜。”

“尤其是現在,三大殿被焚燬了,更加不宜接見了。”

難道擱地基上接見三娘子?天朝威嚴何在?體面何在?

三娘子震怖陛下天威,被嚇到了豈不是不好?遠人丟臉,朝廷臉上也無光,所以慢慢來,細細演練,至於什麼時候演練好,就有了說法。

拖字訣,屢試不爽。

到時候在禮部好好苛責一番,最好三娘子受不了朝廷的繁文縟節,一怒回到了草原,這件事就算是結束了。

張四維的想法是非常合理的,因爲禮法是國之綱紀,違背禮法,那就有損朝廷威嚴。

所以張四維不是因爲惱羞成怒,不是因爲自己做買賣沒賺到錢孤注一擲了,他就是爲了阻止三娘子進京來,三娘子和吳兌在宣府的醉飽謳歌,婆娑忘返,這種牢不可破的如同父女的政治聯盟,正在逐漸瓦解。

吳兌又是送衣服,又是送冠帶,每次三娘子到宣府,她都能從吳兌的私宅裡隨意的拿東西,三娘子動不動就跳個舞,軟到了吳兌的膝下。

多麼多麼和美的一幕。

可是三娘子突然說要進京面聖來,那就是打算拋棄西北晉黨,跟朝廷直接勾勾搭搭了。

那還得了?

張四維想要一魚三吃,殺了這個無道昏君、要麼殺了高拱、要麼藉着皇極殿焚燬無法接見外使,阻攔三娘子入京。

相比較朝廷的威罰,張四維更擔心三娘子的背刺,因爲一旦失去了北虜的威脅,朝廷就可以任意處置西北族黨了。

那些上下官僚、那些侵佔土地的權豪、那些邊將全都要利益受損。

三娘子入京這件事很是突然,但卻在王崇古的意料之中,眼下俺答汗帳下最大宗的貿易,已經轉移成爲了羊毛生意,相比較其他貿易的利益,羊毛生意正在逐漸成爲第一大宗的買賣。

而羊毛生意,一切都掌控在朝廷的手中,而不是族黨手中,張四維不是沒有努力過,玩不轉就是玩不轉,官廠的營造是一個系統工程,光是法度條例就有六章,張四維一個腐儒賤儒,沒那個能力。

之前三娘子以俺答汗的名義提價,其實已經和朝廷展開了一輪對羊毛生意利潤分配的爭奪,但是大明在大寧衛同樣找到了白土,這一下子就讓北虜,在羊毛生意利潤分配上失去了主動權。

所以三娘子打算親自來談談。

“三娘子和大司寇也是熟人吧,這件事就交給大司寇來處置如何?”朱翊鈞看向了王崇古。

王崇古俯首說道:“臣遵旨,臣會負責接引入朝,由鴻臚寺接待,毛呢官廠在臣在督辦,但是談判之事,還是禮部更加擅長一些,臣,不善言辭。”

爲了避嫌,王崇古連不善言辭都拿出來了。

馬自強看向了張四維,頗爲平淡的說道:“我們禮部的事兒,就不勞張掌事費心了,幹不好差事,是我們禮部臉上無光,何須張掌事費心?”

馬自強是張居正的嫡系,這點差事,馬自強還是能做好的。

“三娘子人在何處?”朱翊鈞詢問道。

陳學會俯首說道:“在宣府,等待入朝。”

“宣府是她家嗎?她天天在宣府,知道的,當然清楚宣府是京畿之地,不知道的還以爲宣府是金國的。”朱翊鈞在羞辱人這方面保持着一如既往的戰鬥力。

罵的就是西北糜爛局面,北虜的實際控制人,整天在宣府逍遙快活。

“陳愛卿,何時入朝何日可以覲見?”朱翊鈞再詢問,考成法的第一原則就是限期,規定時間內做完規定的事兒。

陳學會頗爲鄭重的說道:“三日。”

“很快,誰還有什麼不同意見的嗎?現在是大朝會,雖然皇極殿被燒的只剩下了個地基,但是皇極殿就是皇極殿,若是要反對,就在這裡說出來,朝臣們都議論下,六部明公都可以回答下,若是背地裡陽奉陰違,那就不要怪朝廷威罰無情了。”朱翊鈞看向了朝臣們。

本來應該大講朝廷威嚴的禮部,一言不發,其他人都是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小皇帝,這根本就是在逼人站隊!

這種朝堂上的勾當,張居正真的是毫無保留的教給了小皇帝!

“先生以爲呢?”朱翊鈞詢問張居正的意見。

張居正俯首說道:“陛下聖明。”

朝廷威嚴那不是陛下弄丟的,三大殿、乾清宮和坤寧宮也不是皇帝玩火燒掉的,而是有人在玩火!

陛下並沒有損害朝廷的威嚴,朝廷的威嚴也不在這大殿是否輝煌。

大明在外屢戰屢勝,就是在路邊接見胡虜的使者,胡虜也不敢有半分的輕視;大明在外屢戰屢敗,就是在九重天宮闕接見,胡虜照樣騎臉羞辱。

富國強兵的新法初有成效,大寧衛的勝利,讓擅長用刀子說話的胡虜,都不得不找大明談談,而不是路徑依賴,直接南下劫掠了。

“臣有本啓奏。”順天府府尹曾同亨出列說道:“陛下,去歲寧遠伯入京,臣請陛下警寧遠伯有大逆之心。”

“哦?”朱翊鈞示意張宏呈上奏疏,認真看完之後,問道:“曾府尹,現在也讀史了嗎?”

“陛下有誨,臣不敢違。”曾同亨俯首說道:“陛下,唐玄宗於勤政樓設宴款待三鎮節度使安祿山,唐玄宗見安祿山大肚便便,腹垂過膝,就問:胡兒,腹中何所有?安祿山對曰:更無餘物,止有赤膽忠心耳,玄宗開懷大笑,恩賞不斷。”

“陛下,去歲寧遠伯入京來,其狀忠謹,臣實憂慮其恐有藩鎮之虞,陛下,若是遼東盡爲其家奴,臣惶恐。”

朱翊鈞笑着說道:“恩,你講的很好,你的擔憂也並沒有錯,不僅是你這樣擔憂,其實廷臣明公也有如此擔憂,甚至是包括寧遠伯。”

“甚至包括寧遠伯?”曾同亨呆愣一下,重複了一遍。

朱翊鈞點頭說道:“甚至包括寧遠伯,他若是不擔心,就不會讓侯於趙前往遼東了。”

“這不是寧遠伯的問題,而是朝中的問題,朕來問你,你說唐玄宗在勤政樓宴請安祿山,勤政樓三字曰樓名朕以爲甚佳,此乃自勸勤勉之意,唐明皇,不於此勤理政事,而佚樂宴飲,何也?”

朱翊鈞就曾同亨的話,反問了曾同亨,現場表演了一記迴旋鏢。

曾同亨思慮再三,俯首說道:“此樓建於玄宗初年,是時其勵精圖治,故有開元之治,至於天寶,唐玄宗志荒,所以致播遷之禍,馬嵬坡兵變,棄置婦人於前,故此蒙羞。”

播遷,就是皇帝被逼逃出京師的危害。

朱翊鈞笑着說道:“誠如是也,你看,你自己,已經找到了問題的答案和關鍵。”

“臣愚鈍。”曾同亨依舊有些想不明白,似乎是若有所悟,卻似乎沒有。

“先生講講吧。”朱翊鈞看向了張居正,這大朝會自己的確在主持會議,但是你張居正當國,你一句不說,只喊陛下聖明,是不是想偷懶?

現在當國的可是你張居正!

“臣惶恐。”張居正看着曾同亨說道:“你能讀史,陛下很高興,因爲陛下不想看到理學、心學化史學,這樣不讀史,是讀不明白道理的,而你所問的問題,就在題面之上,勤政樓宴請。”

“人情歷來如此,有初克有終故、有始治而終亂,由聖而入狂者衆,所以,自古聖帝明王,都是兢兢業業日慎一日,蓋慮克終之難也。克終太難,半途而廢易。”

“玄宗不能常持此謹慎勤政之心,故及於亂,當時張九齡在開元中時,就知祿山有反相,欲因事誅之以絕禍本,玄宗不用其言,及乘輿幸蜀,乃思九齡直言先見之明,悔之晚矣,遣人至嶺南祭之。”

朱翊鈞接着說道:“悔之晚矣,悔之不及。”

張居正俯首說道:“陛下,不說前代,今亦如是也,即我世宗皇帝,嘉靖初年,於西苑建無逸殿,省耕勸農,欲以知王業艱難。又命儒臣講周書無逸篇,講畢宴文武大臣於殿中,如此二十載,兢兢業業,日慎於一日,未曾有變,天下已有雍熙之景。”

“然至其末年,崇尚焚修,聖駕不復臨御殿中,徒用以謄寫科書,表背玄像而已,昔時勤民務本氣象不復再見,而治平之業亦寢不如初,夫以世宗之明,猶然有此,以是知克終之難也。”

“道阻且長,此乃天下萬物無窮之理之同,餒弱則懦,此誠君王之訓,陛下,臣僭越斗膽,請陛下以克終之難爲誡。”

光禿禿的皇極殿內,張居正批評了大明世宗皇帝嘉靖,說他二十年如一日,本爲天下明君,大明有中興之景象,但是晚年了,只知道玄修,而且還直接點名批評世宗皇帝喪失了面對困難的膽氣,更加直接的講,張居正批評世宗皇帝是餒弱則懦的懦夫。

張居正的批評可比海瑞那本《治安疏》來的直接而乾脆,甚至連那些個誇獎的話都沒有。

“先生言過了。”朱翊鈞提醒張居正,不要什麼都講,什麼都講,只會害了你!你說得對,但是不能當着這麼多人的面說。

世宗皇帝在的時候,你不說,世宗皇帝走了,你開始指指點點了,你還說老道士是懦夫,你自己還不是個膽小鬼?有本事當着人面罵!

看看人家海瑞!都是當面輸出。

張居正沉默了片刻俯首說道:“陛下,此乃臣嘉靖三十二年上奏所言,世宗皇帝震怒,叫臣到御前,怒斥狂生,問臣:獨爾一人忠,良,賢哉?臣答曰:臣只大明之臣,責難陳善乃臣之職分也。”

“世宗皇帝乃是不世聰穎之人,聽臣所言,揮手任臣離去。”

朱翊鈞眉頭一皺回憶了片刻搖頭說道:“朕讀了國史實錄,爲何無載?大宗伯,不是,萬太宰,朕讀漏了嗎?”

萬士和出列俯首說道:“陛下並未讀漏,此《論時政疏》血氣壅閼之一疾,臃腫痿痹之五病一篇,其中略曰。”

“略曰?”朱翊鈞一愣。

“就是國史實錄簡略記載了這時政疏的內容,而非全文,不是陛下看漏了,是本來就是略曰,至於元輔所言真假,臣不知。”萬士和再俯首說道,他負責給小皇帝注校國朝實錄,張四維爲佐貳官,張四維沒幹活,覺得沒什麼功勞。

萬士和當時因爲讀史不精,也因爲朝中理學、心學化史學的風尚,對國史瞭解不多,屢屢出醜,他有羞恥之心,故此讀完了厚重的國史實錄。

萬士和已經是瘸子裡挑出來腿腳比較好的人了,至少他有羞恥心。

張居正俯首說道:“彼時徐階在朝,高拱亦在朝,高拱今天入京,陛下若要問,可問詢一二。”

“緹帥,去問。”朱翊鈞沉默了片刻,讓趙夢祐問個清楚,他不是不信任張居正,這涉及到以後修史和張居正身後名的事兒,馬虎不得。

馬自強對着侍郎耳語了幾聲,侍郎匆匆而去。

很快趙夢祐回來俯首說道:“陛下,新鄭公說…說…”

“有話直說,吞吞吐吐。”朱翊鈞看着趙夢祐,難道還有隱情?

趙夢祐深吸了口氣說道:“新鄭公說:元輔以前脾氣比我還臭,被世宗皇帝訓誡之後,執意離去,世宗再問起時,元輔託詞生病,已經掛印而去,氣的世宗皇帝令人逮其回京。”

禮部侍郎回到了殿上,當然這皇極殿就剩下一個門檻了。

“陛下,舊案已經尋到,此乃元輔當年所上奏疏。”馬自強找到了當年的原本,遞給了張宏。

這本奏疏已經泛黃,上面還有些積灰,打開之後,裡面的紙已經變脆,但是內容和剛纔張居正所言,沒有多少差別,而且罵的更難聽…

今天張居正已經非常收斂了。

張居正以克終之難、餒弱則懦,讓嘉靖皇帝振奮些,勇敢些,上面還有嘉靖皇帝的批覆:狂生耳不知事艱。

朱翊鈞合上了奏疏對張宏說道:“放文華殿偏殿第七櫥窗政學,抄錄一份。”

朱翊鈞想了想說道:“這就是先生嘉靖三十二年離朝的原因?三十五年回朝的因果嗎?”

張居正又解釋道:“是臣自己回來的,不是世宗皇帝派人逮臣回京的,臣當時微末之人,世宗主上怕是已經忘記了臣這一狂生。”

張居正在撒謊,在給老道士找補,就老道士那心眼比針尖還小,有人當面罵他懦夫,他能不記得?不可能不記得!把人罵跑了,要用人了,卻把人逮回來,多丟人啊。

能臣幹吏兜兜轉轉認識到了自己狂生狂妄之言,回京認錯了,那就顯得老道士面上有光,臣子錯了,皇帝沒錯。

“道阻且長,克終之難。”朱翊鈞看向了海瑞說道:“爺爺呢,還是很愛惜人才的。”

張居正說老道士是懦夫,海瑞說老道士是嘉靖嘉靖,家家皆淨,兩個人罵的實在是難聽,可老道士還是把這倆人都留下了。

朱翊鈞也在給老道士找補,畢竟皇位是傳下來的,不是打下來的。

這一段渲染一番,又是一段世宗皇帝有容人之量、遺經世之才於世的美談,非常合理。

朱翊鈞是懂找補的。

“陛下,有些委屈,陛下受不得!”張居正再次闡述了自己的執政方針,尊主權,尊主上威福之權。

大家都是人,這些個委屈,這些個失望,積累多了,就會變成絕望,再英明的人,這種委屈受多了,什麼雄心壯志,都會變得餒弱。

大明是帝制的制度設計,皇帝一旦失靈,那天下之事必然糜爛不堪。

有些委屈,不能受!該血流成河的時候,就要血流成河,比如這次皇宮被焚燬!必須追查到底。

張居正把戚繼光調回來,就是怕戚繼光在大寧衛的戰事不順,耽誤了追查皇宮大案。

而朱翊鈞始終堅信戚繼光可以從一個勝利走向另外一個勝利。

張居正是臣子,有他的臣子之道,朱翊鈞是君王,有他的君王之道。

這種政見上的分歧,並不會君臣失和。

“先生,朕知道了。”朱翊鈞答應了張居正,一查到底夷三族,這是金口玉言。

“曾愛卿,若是唐明皇勤勉如初,安祿山、史思明,他們敢反嗎?能反嗎?”朱翊鈞看着曾同亨把自己爲何問勤政樓宴樂的答案告訴了曾同亨,謎底就在謎面上。

決定寧遠伯會不會是安祿山的,不是寧遠伯、不是遼東,而在朝廷。

“臣謹遵陛下教誨。”曾同亨再次長揖,他聽懂了,這是陛下第一次當着朝臣的面談遼東問題,也是明確表達了朝廷對遼東藩鎮之虞的擔憂,同樣,也給出了問題的初步答案,遼東只是地方,遼東是否藩鎮,不在遼東而在朝廷。

海瑞站出來俯首說道:“陛下臣有本啓奏,臣彈劾巡按南直隸監察御史晏仕翹,以力護奸人侵欺鹽銀至二十萬一千零八十七兩,理應罷免。”

“呈上來。”朱翊鈞看到了海瑞的奏疏。

這本奏疏裡,一共羅列了以晏仕翹爲首,共計27名鹽政官吏的貪腐行徑,這也是大明第一本關於以賄政的彈劾奏疏,都察院專門稽查官員,這案子是應天巡撫宋陽山、松江巡撫汪道昆、浙江巡撫謝鵬舉,一起辦的案子。

歷歷有據。

“先生以爲如何?”朱翊鈞看向了張居正,張居正主張先杜絕姑息之弊,再殺貪腐之風,現在到了殺貪腐之風的時候了嗎?

“陛下,姑息之流毒雖未淨,但這殺貪腐賄政之風可並舉。”張居正其實和海瑞溝通過了,他認爲,在部分地區,已經可以開始反賄政了。

“如此,悉數革罷,削官身回籍閒住,不得籤書公事。”朱翊鈞硃批了海瑞的奏疏,遞給了張宏說道:“下吏部督辦,萬太宰,這件事爲難嗎?”

萬士和接過了奏疏,俯首說道:“不爲難。”

Www⊙ тTkan⊙ co

他並沒有覺得有爲難之處,這份名單裡有晉黨、有浙黨,同樣也有張黨,大家都是雨露均沾,也沒有什麼厚此薄彼,若是有人覺得他不行,儘管彈劾,他立刻讓賢。

本來就是被架上來的,不配合就立刻致仕回家去。

“有事出班早奏,無事捲簾退朝。”馮保向前踏出一步,等了片刻無人啓奏,馮保看向了陛下見陛下首肯,纔再甩拂塵說道:“退朝。”

馮保宣佈萬曆四年五月初三的大朝會正式結束。

“臣等恭送陛下。”羣臣見禮。

朱翊鈞帶着一長串的尾巴從木製懸梯下了地基,直接向着文華殿而去。

羣臣們看的眼皮直跳!以往陛下都是去後殿離開,這直接從地基上離開了。

這露天朝會,必將成爲大明朝會上濃墨重彩的一筆,這是大明朝的恥辱。

陛下在羞辱自己嗎?不!

陛下在羞辱所有的大明臣工,陛下一個十四歲的孩子,能怎麼辦?有人放火燒宮,還被宮裡的番子查出來是人爲,而不是天災來!

能把皇帝逼到在只有地基的皇極殿上朝,這就是大明的臣子之道!

所有人不約而同的想到了一個人,忠君體國的侯於趙,不是他上那道奏疏,請皇帝出來見朝臣,哪有這麼多羞辱的事發生!

“大司寇留步。”葛守禮叫住了王崇古,湊近了幾步說道:“大司寇啊,這皇極殿,可不是丟的陛下的臉,陛下還未親政,這丟的是我們大明臣工的臉啊,後世論起這荒唐事來,我等在九泉之下,怕是難以瞑目啊。”

“這皇宮修三大殿、乾清宮和坤寧宮之事,務必要快,陛下大婚之前,一定一定一定要完成。”

“否則,到時候,陛下怕是要在地基上大婚,成爲有史以來,第一個在地基上大婚的皇帝了。”

“不會吧,陛下在文華殿也能大婚啊。”王崇古驚駭的說道。

“你猜陛下會不會這麼做?”葛守禮無不擔憂的說道:“這是恥辱啊。”

王崇古稍加思量,立刻察覺到了事情不對,陛下一定能幹得出來!

皇宮鼎建大工,絕對不能拖延,一定要如期完成,否則到時候,天朝上國、地基大婚,這八個字,怕是連黎牙實都要笑死,這可是真正的友邦驚詫了!

有的時候看史料,看到張居正對萬曆皇帝說的那些話,都有種難以言狀的感覺,他萬曆皇帝,怎麼能把張居正所有的話,忘得那麼幹淨啊,怎麼忍心將夙願,付與東流?求月票,嗷嗚!!!!!!!

第一百五十三章 活在當下,何不貪歡?第二百二十一章 資源鎖死科技樹第387章 搶着給皇帝送錢,算怎麼回事兒?第385章 大明舉重冠軍張居正第432章 對北虜的全新玩法第一百五十二章 畫舫一二事第一百八十一章 理解譚綸,認可譚綸,成爲譚綸第455章 私掠許可證第一十三章 有辱斯文第二百四十三章 陛下總是一如既往的有辦法第426章 智者之屋的話療第一十五章 割雞焉用牛刀第三十四章 覆舟水是蒼生淚,不到橫流君不知第二百二十五章 京師講武學堂和皇家格物院第一百八十三章 餒弱則懦,此誠君王之戒第506章 代號爲:平波淨海第475章 四個自然而然的推論第一百九十一章 一種全新的鑄炮法,專利人:戚繼光第一百八十章 李太后歸政,乾清宮大火第439章 疏泉日永花初放,幽院人來鳥不驚第437章 前恭而後倨,思之令人發笑第420章 跟不講理的服軟,跟講理的耍橫第387章 搶着給皇帝送錢,算怎麼回事兒?第一百四十七章 大宗伯,想得周到第一百三十六章 大明和西班牙的共同困境第502章 不解風情朱翊鈞第五十九章 讀書人的事兒,竊不是偷第399章 天欲墮,賴以拄其間;道近隳,問誰第一百六十章 恨未壯,不能同行第526章 第一次技術進步獎第一百九十章 友軍有難不動如山,撤退轉進其疾如風第399章 天欲墮,賴以拄其間;道近隳,問誰第446章 氪金戰士VS血肉之軀第一百零三章 蠻夷狼面獸心、畏威而不懷德第二百二十六章 亂亡之禍,不起於四夷,而起於小民第431章 快速帆船游龍號第465章 三角貿易的形成第447章 以徵虜大將軍的名義宣佈:俺答汗,請假條高燒第382章 賤儒?收買起來不值錢第四十四章 知是行之始,行是知之成第二百二十一章 資源鎖死科技樹第一百六十九章 讀書人的心眼兒真的髒第529章 不想當國王的院長不是好船長第386章 徐階威脅朕!第一百八十二章 莫須有和意欲爲(爲盟主“人生那麼多不完美”賀!)第二十三章 一夕之飢,啓無窮之殺第490章 給大明當狗,是你想當就能當的?第381章 君子之惡,小惡爲大惡第513章 事莫明於有效,論莫定於有證第一百一十九章 仰望星空朱載堉第一百一十五章 一力降十會第六十五章 連綿不絕的攻勢第527章 百業農爲先,農興則百業興第404章 顛倒黑白,倒行逆施第309章 不絕對忠誠,就是絕對的不忠誠第315章 文華殿裡,喜氣洋洋第一百六十章 恨未壯,不能同行第一百一十章 張居正還沒用力,張四維就底牌盡出第一百三十四章 賤儒,嚐嚐朕的廷杖!第二百八十一章 既然我淋了雨,沒道理讓你還舉着傘第八十四章 富國以安天下,強兵以誅不臣(爲盟主“小飛毯”賀!)第八十八章 元輔先生,朕帶你去看彩虹第一百六十五章 大寧衛一切機宜,悉聽戚帥破格整理第454章 天與不取,反受其咎第425章 大明律,不保護泰西番夷第二百一十五章 一魚兩吃第二百五十七章 僱傭營團,借雞下蛋第429章 買得吳船載吳女,都門日日醉醺醪第二百二十七章 真是一個好主意!第八十三章 《矛盾說》已然大成,成書刊刻天下第345章 朕是亡國之君,爾臣非亡國之臣?第二百一十七章 自作孽,不可活第451章 殺人不一定要動刀第一十四章 利益交換第360章 陛下這個樣子,都是你張居正教的!第八十四章 富國以安天下,強兵以誅不臣(爲盟主“小飛毯”賀!)第357章 打碎了一個聚寶盆,就再建一個聚寶第369章 大明皇帝的恩情,根本還不完第517章 大明水師閱艦式第421章 火炮轟完步兵衝,衝不上去火炮轟第465章 三角貿易的形成第二百五十章 犯賤的倭寇第308章 人給狗送葬,天下奇聞!第二十七章 劃破黑暗的一道光第362章 海瑞帶着骨鯁正氣,來到了西苑第290章 你拿這個來考驗朕,朕怎麼可能經受第482章 物競天擇,適者生存第二十二章 元輔,朕有疑惑第472章 世界的參差不齊第343章 藥不對症,就換方子第一百三十七章 只要價錢合適,靈魂都能出賣給惡魔第二百八十三章 遷徙五千八百富戶至遼東充邊第一百六十四章 忠君體國侯於趙第一百五十八章 天變了!天變了!天變了!第340章 根深蒂固的軟弱,習以爲常的妥協第474章 陛下給的實在是太多了第379章 人心都是肉長的,經不起這樣扎第354章 只是官船官貿,不敢妄稱再下西洋第七十四章 嫂溺須援之以手,事急從權宜之計
第一百五十三章 活在當下,何不貪歡?第二百二十一章 資源鎖死科技樹第387章 搶着給皇帝送錢,算怎麼回事兒?第385章 大明舉重冠軍張居正第432章 對北虜的全新玩法第一百五十二章 畫舫一二事第一百八十一章 理解譚綸,認可譚綸,成爲譚綸第455章 私掠許可證第一十三章 有辱斯文第二百四十三章 陛下總是一如既往的有辦法第426章 智者之屋的話療第一十五章 割雞焉用牛刀第三十四章 覆舟水是蒼生淚,不到橫流君不知第二百二十五章 京師講武學堂和皇家格物院第一百八十三章 餒弱則懦,此誠君王之戒第506章 代號爲:平波淨海第475章 四個自然而然的推論第一百九十一章 一種全新的鑄炮法,專利人:戚繼光第一百八十章 李太后歸政,乾清宮大火第439章 疏泉日永花初放,幽院人來鳥不驚第437章 前恭而後倨,思之令人發笑第420章 跟不講理的服軟,跟講理的耍橫第387章 搶着給皇帝送錢,算怎麼回事兒?第一百四十七章 大宗伯,想得周到第一百三十六章 大明和西班牙的共同困境第502章 不解風情朱翊鈞第五十九章 讀書人的事兒,竊不是偷第399章 天欲墮,賴以拄其間;道近隳,問誰第一百六十章 恨未壯,不能同行第526章 第一次技術進步獎第一百九十章 友軍有難不動如山,撤退轉進其疾如風第399章 天欲墮,賴以拄其間;道近隳,問誰第446章 氪金戰士VS血肉之軀第一百零三章 蠻夷狼面獸心、畏威而不懷德第二百二十六章 亂亡之禍,不起於四夷,而起於小民第431章 快速帆船游龍號第465章 三角貿易的形成第447章 以徵虜大將軍的名義宣佈:俺答汗,請假條高燒第382章 賤儒?收買起來不值錢第四十四章 知是行之始,行是知之成第二百二十一章 資源鎖死科技樹第一百六十九章 讀書人的心眼兒真的髒第529章 不想當國王的院長不是好船長第386章 徐階威脅朕!第一百八十二章 莫須有和意欲爲(爲盟主“人生那麼多不完美”賀!)第二十三章 一夕之飢,啓無窮之殺第490章 給大明當狗,是你想當就能當的?第381章 君子之惡,小惡爲大惡第513章 事莫明於有效,論莫定於有證第一百一十九章 仰望星空朱載堉第一百一十五章 一力降十會第六十五章 連綿不絕的攻勢第527章 百業農爲先,農興則百業興第404章 顛倒黑白,倒行逆施第309章 不絕對忠誠,就是絕對的不忠誠第315章 文華殿裡,喜氣洋洋第一百六十章 恨未壯,不能同行第一百一十章 張居正還沒用力,張四維就底牌盡出第一百三十四章 賤儒,嚐嚐朕的廷杖!第二百八十一章 既然我淋了雨,沒道理讓你還舉着傘第八十四章 富國以安天下,強兵以誅不臣(爲盟主“小飛毯”賀!)第八十八章 元輔先生,朕帶你去看彩虹第一百六十五章 大寧衛一切機宜,悉聽戚帥破格整理第454章 天與不取,反受其咎第425章 大明律,不保護泰西番夷第二百一十五章 一魚兩吃第二百五十七章 僱傭營團,借雞下蛋第429章 買得吳船載吳女,都門日日醉醺醪第二百二十七章 真是一個好主意!第八十三章 《矛盾說》已然大成,成書刊刻天下第345章 朕是亡國之君,爾臣非亡國之臣?第二百一十七章 自作孽,不可活第451章 殺人不一定要動刀第一十四章 利益交換第360章 陛下這個樣子,都是你張居正教的!第八十四章 富國以安天下,強兵以誅不臣(爲盟主“小飛毯”賀!)第357章 打碎了一個聚寶盆,就再建一個聚寶第369章 大明皇帝的恩情,根本還不完第517章 大明水師閱艦式第421章 火炮轟完步兵衝,衝不上去火炮轟第465章 三角貿易的形成第二百五十章 犯賤的倭寇第308章 人給狗送葬,天下奇聞!第二十七章 劃破黑暗的一道光第362章 海瑞帶着骨鯁正氣,來到了西苑第290章 你拿這個來考驗朕,朕怎麼可能經受第482章 物競天擇,適者生存第二十二章 元輔,朕有疑惑第472章 世界的參差不齊第343章 藥不對症,就換方子第一百三十七章 只要價錢合適,靈魂都能出賣給惡魔第二百八十三章 遷徙五千八百富戶至遼東充邊第一百六十四章 忠君體國侯於趙第一百五十八章 天變了!天變了!天變了!第340章 根深蒂固的軟弱,習以爲常的妥協第474章 陛下給的實在是太多了第379章 人心都是肉長的,經不起這樣扎第354章 只是官船官貿,不敢妄稱再下西洋第七十四章 嫂溺須援之以手,事急從權宜之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