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五章 開戰

馬拉加行政官是在第2天中午被處決的。

在行刑的時候,很多馬拉加人聞訊趕來觀看,對行政官的死他們沒有表示出任何的憤怒,悲傷,或是什麼不好的情緒,人們只是冷漠的站在那裡看着一個人的腦袋從脖子上搬了家,儘管按照行政官的要求在行刑前允許他發表了慷慨陳詞般的遺言,但這絲毫沒有打動馬拉加人。

人們只是把這次處決當成了以後很長時間裡茶餘飯後的談資,畢竟處死一個官員貴族要比處死一個普通平民更直有話題感。

箬莎沒有去看行刑,在戰場上殺死敵人與在行刑臺上砍掉別人的腦袋是完全不同的,箬莎自認可以毫不猶豫的簽署幾個甚至幾十個人的處決令,但是要她去親眼觀看這些殘酷的行爲,她多少有些並不適應。

而且她也並不認爲有這個必要,馬拉加人的態度已經證明了她的決定是正確的,當地人並沒有因爲西西里軍隊的暴行而產生強烈的抵抗心,或者說對他們來說貴族國王之間的爭爭奪奪與他們並沒有什麼關係,這種態度在這個時代是太正常了,至於行政官,他效忠的其實也不過是自己的榮譽而已。

箬莎忽然想起了亞歷山大在羅馬涅-托斯卡納的做的那些事,他在自己的公國裡想盡辦法讓所有的人覺得不論是戰爭還是什麼其他大事,都與自己有着息息相關的聯繫,即便這只是人們自以爲是的臆想,可這種手段也的確起了很大的作用。

在法國人入侵初期的意大利戰爭開始之後,羅馬忒西亞公國的民衆似乎突然就被刺激到了似的對國家命運產生了濃烈的興趣,議論戰爭成了當時最時髦的話題,這看上去似乎只是和其他閒聊沒有什麼區別的輿論成了羅馬忒西亞和別的國家不同的地方,現在看來亞歷山大讓民衆加入進來的舉動顯然是經過深思熟慮,也的確已經初見成效。

箬莎這麼想着,忽然就覺得很是想念哥哥,不過現在她需要進軍塞維利亞,按照在佔領西西里之後與亞歷山大的約定,西西里軍隊參與伊比利亞戰爭的時機,可以說是恰到好處。

從馬拉加出發,沿着科沃內斯河坐船北上,雖然是逆流而行,可是也只需要三天就可以抵達與瓜達維爾河匯流的賓戈洛拉。

而如今在這個匯流口處,出現了一個頗爲奇怪的局面。

位於這個近似個“T”形的兩河匯流處瓜達維爾河北岸的賓戈洛拉如今已經落在了王軍的手中,王軍派出了一隻雖然人數不多但卻頗爲精良的部隊防守着這個陣子,而在“T”字左邊,科沃內斯河的西岸,安達盧西亞貴族聯軍警惕的監視着對岸的王軍動向。

不過稍顯詭異的是,他們把原本派往科沃內斯河的對岸的部隊撤了回去,而王軍也並沒有趁機越過瓜達維爾河佔領科沃內斯河東南,這樣子看上去倒好像是爲什麼人留下一個更好的位置。

幾次的交戰已經讓聯軍對王軍產生了發自內心的畏懼,特別是那支由貢薩洛親自訓練的模範軍,要比其他王軍難對付的多,甚至是有些可怕。

他們在戰場上紀律嚴明,作戰果敢而又大膽,特別是按照貢薩洛的設想已經在戰場上初見威力的新戰術,着實讓聯軍吃了很大的虧。

如果這裡不是安達盧西亞,聯軍佔着一定的便利優勢,在這連連挫折之下,或許聯軍已經崩潰瓦解了。

可即便如此,聯軍部隊這時也已經是普遍的士氣低下,甚至之前也曾經被貢薩洛擊敗時都沒有如現在這樣到處瀰漫着絕望的氣氛。

普通士兵們當然不知道是爲了什麼,但是那些大大小小的貴族卻多少知道這其中的原因。

他們很多人在暗中抱怨這都是因爲唐·巴維把那個莫名其妙的女人推出來的緣故,原本還可以和巴里亞里多德討價還價的局面,隨着唐·巴維推出一位王位競爭者,讓這唯一的談判機會也沒有了。

士兵們或許對是否換了一位新女王沒有什麼感覺,但是貴族們卻很清楚,不論支持這對姐妹中任何一人,失敗者將要面臨的必定是悽慘的結局。

所以在這樣一場已經演變成了王位爭奪的戰爭中,只有勝利與失敗而沒有妥協,就如同當初伊莎貝拉與胡安娜的戰爭一樣,那是一定要分出個高低的。

而和當初又不一樣的是胡安娜的背後有着葡萄牙的支持,所以即便戰敗她也可以跑到葡萄牙避難,可是對安達盧西亞貴族們來說,失敗不但意味着將會失去爵位,領地,貴族頭銜,更有可能會丟掉性命,阿拉貢的斐迪南的手段絕對不比他的妻子更寬容,這個很多參加過收復失地運動的老人都很清楚。

而現在更是出了個讓交戰雙方沒有想到的意外,西西里軍隊的突然登陸讓卡斯蒂利亞南方的局勢變得異常詭異複雜起來,儘管都知道西西里人肯定來者不善,但是在這個時候雙方卻都很默契的決定暫時不要向這個外來者主動發起挑釁。

當聽說西西里軍隊登陸之後,貢薩洛一邊立刻調動部隊設防,一邊迅速派人把這個消息向巴利亞里多德報告。

貢薩洛的確是個傲慢進而跋扈的軍人,但是他卻並不笨,甚至有時候他比任何人都更要精明的多,這種精明不只是在戰場上敏銳的嗅覺,即便是在很多人認爲他很遲鈍的宮廷裡,貢薩洛也並不如別人想的那麼愚蠢。

飛揚跋扈成了他保護自己的最好僞裝,同樣對於國家之間的敏感關係他也並非是一無所知。

他當初能夠擅作主張的聽取亞歷山大的建議支援威尼斯也是因爲知道這樣做不會真正激怒女王夫妻,可是現在面對突然登陸的西西里軍隊,貢薩洛知道自己必須小心謹慎,因爲稍有不慎伊比利亞半島就有可能爆發一場自收復失地運動後最慘烈的諸國混戰。

另外正因爲對西西里軍隊沒有絲毫的輕視,貢薩洛才如此小心謹慎,雖然他並不相信傳說的幾場在意大利發生的精彩會戰就是由那位女王指揮,但他覺得西西里軍隊中至少應該有幾個不容小視的軍人。

而且主動讓出科沃內斯河東岸對如今的貢薩洛來說也是個更有利的選擇,從安達盧西亞聯軍那同樣謹慎戒備的舉動就可以看出,他們與西西里人顯然並沒有達成什麼條件,這就足以讓事情變得十分微妙了。

何況貢薩洛不會忘記,那位西西里女王和亞歷山大是同母異父的兄妹。

在這個羅馬忒西亞公爵突然宣佈自己爲阿斯塔馬拉家族血脈,進而在已經公開宣佈放棄王位的胡安娜支持下向卡斯蒂利亞王位發起挑戰的時候,西西里軍隊突然登陸伊比利亞,貢薩洛覺得這其中可能會發生事情已經開始讓人眼花繚亂了。

不過雖然知道兩方都不約而同的放棄了科沃內斯河東岸,但西西里軍隊的行動依舊十分謹慎。

西西里部隊的前鋒沿河北上,在距離兩河交匯處大約半天路程的地方停下來開始構築陣地,按照斥候觀察之後的報告,貢薩洛隨即肯定西西里人裡至少有一位很是精於防守作戰的將領。

做爲西班牙5條最大水系之一的瓜達維爾水系,有着不止一條與瓜達維爾河會合的支流,其中除了科沃內斯河,另外一條在更靠上游的赫尼爾河與科沃內斯河幾乎是形成了平行的南北走向,注入地中海。

西西里軍隊就是在這兩條河流之間的地方建起了防線,依託着防線兩翼都由水勢湍急的河流保護,西西里軍隊驟一出現,就已經首先隱隱居於不敗之地。

貢薩洛覺得自己的判斷果然是正確的,西西里人當中有個老謀深算的對手,至少對方頗爲謹慎的佈陣手法讓他覺得這場戰爭變得越來越有趣了。

巴里亞里多德的回覆不可能這麼快到來,而戰場上的局面卻是瞬息萬變。

所以貢薩洛決定還是派人先去和西西里人聯繫,雖然不太可能打聽出他們的真實目的,可至少能暫時拖延一下時間。

貢薩洛並不是個不顧一切的戰爭狂,如果可能他希望與西西里軍隊的衝突能夠儘量拖延,至少在他重新佈置好戰線前,他不想與西西里人發生正面衝突。

唐·巴維的使者再次來拜訪箬莎的時候,箬莎正準備率領她的王家擲彈兵向沃內斯河沿岸出發。

在馬拉加的收穫是很大的,除了接收了4條大型的遠洋海船,西西里軍隊在馬拉加帶走了足足200多人的水手。

這些水手當中很多人都是經驗豐富的海上行家,其中有些更是曾經多次來往於歐洲大陸和新殖民地,而另一些則有人曾經到過波斯灣和印度。

很顯然在如今這個時代這些人都是難得的人才,特別是當知道在他們當中還有幾個領航員之後,箬莎就笑的如同偷吃到了小魚乾的貓。

箬莎知道亞歷山大的夢想就是建立一支足以堪稱強大的海軍,爲此他早在幾年前開始動用之前積攢下來的財富着手建設他的海上力量,而他想象中的大海軍規模之大,足以能讓任何一個自認富有的君主爲之愕然。

不過與只要花錢就能建造一批戰艦相比,招募和培養一批能夠勝任的海軍人才就顯得困難許多,所以亞歷山大在信中不止一次的用羨慕的語氣描述葡萄牙人用來培養航海專才的航海事務所,這讓箬莎不禁在想,即便只是爲了那個航海事務所,哥哥可能也要打葡萄牙的主意了。

在使者帶來的信中,唐·巴維很明確的表示了對阿拉貢與西西里王國之間的糾紛秉承的中立態度,同時也的透露出希望女王也不要干預到卡斯蒂亞的事務裡來。

“我謹代表我的未婚妻向您保證她只滿足於卡斯蒂利亞的王冠,所以她的稱號會是卡斯蒂利亞的阿爾芙特,而且我可以用做爲她未來丈夫的名義向您保證,永遠不會冠以阿拉貢的頭銜。”

這封無異於宣佈放棄對阿拉貢王位宣稱權的信到讓箬莎對唐·巴維的氣魄有些意外。

雖然這種許諾最後能夠遵守的實在不多,但畢竟成爲了落在別人手中的證據,不論將來是否反悔,都勢必會成爲阿爾芙特自己或是她的後人無法駁斥的證據。

“公爵在這個時候結婚,這還真是讓人感到意外”

箬莎有趣的看着對面有着一口略顯古怪腔調的使者,這是個年輕而且長相英英俊的貴族,舉止大方而又得體,除了稍稍奇特的口音,箬莎覺得這真是個賞心悅目的年輕人。

很顯然,唐·巴維在挑選使者這件事上沒少下工夫,箬莎心裡琢磨着。

看着一身異常盛裝華麗的騎裙的女王,使者儘量抑制住激動的心情。

雖然關於西西里女王是位漂亮得異乎尋常的美人這個傳言已經聽到的太多,但是當親眼見到之後,年輕的使者覺得自己真是瞬間就陷入了愛河。

“公爵大人找到了自己的真愛,”年輕貴族稍顯緊張的回答着,同時眼中閃動這炙熱的光芒緊盯着年輕的女王“陛下請原諒我放肆的議論公爵大人,不過我堅信公爵對阿爾芙特公主的感情是這個世界上最珍貴,也是最令人羨慕的,不過現在我覺得也許不需要再羨慕別人,因爲上帝也終於賜予了屬於我的愛情,我是說陛下,我是說……”

年輕使者因爲神色激動有些口吃,就在他搜腸刮肚的琢磨該用什麼樣的詞語表達內心裡對女王的傾慕之情時,對面的年輕女王卻忽然說:“我想你所說的那位要和唐巴維公爵結婚的公主,應該是我的親戚。”

年輕使者臉上瞬間露出了詫異,他沒想到女王突然說出這樣一句話,就在他滿心疑惑的不知道該怎麼回答時,箬莎已經繼續說:“我知道你應該並不清楚這其中的關係,不過這並不複雜,因爲不論是從那位公主父母的任何一方說,我都算得上是她家族裡的一份子,所以我覺得自己的確應該參加這場婚禮。”

使者茫然的發出“哦”的一聲,他這時候已經想起了女王會這麼說的原因。

做爲阿斯塔瑪拉家族的一員,西西里女王自然有權參加斐迪南女兒的婚禮,而做爲羅馬忒西亞公爵的同母妹妹,她似乎也完全可以和哥哥的“侄女”扯上關係。

而真正關鍵,是女王這麼說無疑是在提醒他,羅馬忒西亞公爵的身份。

而這個,也正是如今讓唐·巴維最爲惱火的原因之一。

使者這時早已經忘了要向女王傾訴愛慕之情,他極力琢磨該怎麼迴應女王這完全出人意料的要求。

西西里軍隊在馬拉加的登陸徹底打亂了唐·巴維的計劃,更讓他擔心的是馬拉加港已經落在西西里人手中,不論他們出於什麼目的,這都意味着唐·巴維到了必要時從馬拉加撤離的念頭是要落空了。

不過讓唐·巴維更不放心的,還是作爲亞歷山大同母異父妹妹的西西里女王在這個時候攪進伊比利亞的亂局,這很可能會讓原本就已經因爲阿爾芙特修女並有發揮應有作用造成的麻煩徹底變成一場災難。

畢竟關於亞歷山大在葡萄牙宣佈其爲阿斯塔瑪拉家族後裔這件事,不論是對唐巴維自己還是對貴族聯軍都已經是個巨大打擊,如果西西里女王再明確支持她的異父兄弟,那麼事情很可能就要變得無法收拾。

因爲這個唐·巴維不惜宣佈阿爾芙特放棄阿拉貢的權利,但現在看來事情似乎並沒有變得更好些。

其實到了現在唐巴維不是沒有對當初會那麼輕鬆就把阿爾芙特修女順利劫走產生懷疑,只是他也很清楚如今他已經沒有了任何退路。

“陛下您是說您要參加公爵的婚禮?”使者小心的問了句,在看到箬莎肯定的微微點頭後,他臉色有些發青的再次問“請原諒我是否應該把您的這個想法做爲正式要求轉告給公爵大人?”

“當然,這是我的正式要求,另外做爲阿斯塔瑪拉家族的一員,我也認爲有必要確認阿爾芙特公主的身份。”

“陛下!”使者臉色瞬間漲得通紅,他憤怒的向前踏出一步,雖然立刻就被旁邊的侍從擋住,可他還是激動的說“您是在侮辱公爵和他的未婚妻,我請求您收回您這不當的言論,否則……”

“否則?”箬莎用一種似乎是天真般的目光看着這個長相漂亮的年輕貴族問到“你們會怎麼樣,因爲這個而向我宣戰嗎?”

“如果您不收回這種明顯是質疑阿爾芙特公主血統與身份的話,我們雙方的關係未必不會變得更加糟糕,當然我相信事情應該不會走到這一步……”

“夠了,”箬莎開口打斷了使者“既然這樣那就如你所願,現在我宣佈與安達盧西亞開戰!”

箬莎話音一落,使者瞬間目瞪口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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