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不覺已在這古代過了半月有餘,這些日子裡,最讓貝伊痛苦的不是沒有抽水馬桶,不是沒有美味佳餚,不是日復一日的呆在這個狹小,採光不好的房子裡。半個多月了,她一步都沒踏出這間小房子。
瑞珠總怕她會再出個意外,寸步不離地守着她。
只要她有踏出房門的意思,立馬變得可憐兮兮,變臉速度之快讓貝伊歎爲觀止。直呼瑞珠有爭奪奧斯卡影后的實力。
安嬸常神出鬼沒,也不知在忙些什麼。每次出現時仍對地板情有獨鍾,秉持着沉默是金的好品質。
現在房裡只有她一人,終於能做回自己了。
鏡子裡是陌生的臉孔,跟現代的女子相比說不上美豔,也不精緻,充其量也就一個清秀。
其實美不美不重要,重要的是這張臉是這麼陌生。這眉這眼,完全沒有一絲與自己的相貌相似。
難道從今以後就要頂着這樣一副身體,在這個女兒國中生存麼?
那主呢?修女媽媽呢?瑪麗呢?其他的朋友呢?
這輩子都見不到她們了嗎?
“不,主啊!不要讓我留在這裡。我想回去。”鏡子裡的倒影淚流滿面,眼中流露出的痛苦濃郁得能把人淹沒。
每次午夜夢迴都會因爲對修女媽媽和朋友們的思念入骨而垂淚至天明。
她實在忍受不了見不到修女媽媽和朋友們的痛苦。
23年來,她們一直生活在一起。她們就是自己生命中的一部分,驟然的分離打得她措手不及。
是修女媽媽把她撿回了修道院,撫育她成人;是瑪麗和艾瑪陪她度過遭人輕視的童年;是朋友們分擔她的悲傷,分享她的快樂,陪在她身邊,不離不棄。
棄嬰,一個棄嬰,如果沒有修女媽媽,一定會死在冬夜裡的垃圾堆上;如果沒有瑪麗與艾瑪,年幼的她日日被人欺負。
她思念她們,想回到大家身邊。修女媽媽的生日快到了,上個月已在蛋糕店定好修女媽媽最喜歡的黑森林蛋糕,想回去,回去陪修女媽媽過生日。
“修女媽媽,貝伊好想你們。”
“該怎麼辦?怎麼做才能回去!”嘴裡來回反覆念着同樣一句話,貝伊在10來平方的房子裡來回踱步,絞盡腦汁想想出個妙策來。
時間一點一點地溜走,辦法仍舊沒有想出來。
貝伊鬱悶得蹲在地上,目光渙散,一動不動,有如老僧入定。
也不知過了多久,太陽漸漸爬高,一絲調皮的光線鑽進房裡,悄悄靠近貝伊,最後膽大妄爲的停留在她的腳上。
就是這一絲陽光喚回正神遊九虛的貝伊,淡金色的陽光照在腳上,暖暖的。
現在已是春天了。
她下意識地走到門口,拉開看似搖搖欲墜的房門。
瞬間淡金色的光線鋪天蓋地而來。張開雙臂,把春天的陽光擁入懷中,深吸一口氣,空氣中有淡淡的青草味。
這一刻,她無比渴望走到太陽底下去。
想到就做,毫不遲疑地跨出房門,走到天底下,接受陽光的洗禮。
許久,貝伊纔開始打量自己住了半月有餘的院子。
這個院子若用一個字形容——舊,用兩個字形容——破舊。倒還是挺大的,粗略一看,這院子至少有數十間房。
院中有棵木棉,花紅似火,一樹紅花在天地間肆意囂張,燃燒出最美麗的瞬間。
正當貝伊爲這火紅的生命深深陶醉時,身後響起輕輕的腳步聲。
誰呀?貝伊迴轉身,安嬸和瑞珠出府了。這個時候來的是誰?
一襲緋色長裙,一雙白色布鞋,踏碎一地春日的暖陽,迤迤而來。
男人!
這些天在瑞珠的地獄式灌輸下,貝伊已能接受男女服飾上的怪異。女子着長袍,男子則襦裳長裙。
貝伊望着漸漸走近來,在看見她後,眼裡有瞬間閃過的錯愕,不解,擔心的清秀男子微笑。
這男子看起來有點眼熟,可又想不起來誰。
說起來,她到這地方後,見到的也就是瑞珠和安嬸了。沒其他人了呀。
啊,等一下,剛到那天,那些王爺,王夫,太醫的不是來看過她嘛,難道這男子是王爺的人。
唉,在她找到回去的辦法之前,可不能得罪人家。
想到此,臉上微笑頓時加深,露出了八顆牙齒。嗯,在不瞭解對方底細的情況下,笑,總是沒錯的。俗話說:伸手不打笑臉人啊。
瀧玉氏從院門口就看到木棉樹下有人,以爲是瑞珠,也就不在意。徑直朝自己的居所走去。
哪知走到樹下後纔看清這人不是瑞珠,而是久不見到的自己的妻主。
心中忐忑不安,欲要避開,已是來不及了。
唯有硬着頭皮,強裝鎮定走上前去。
越是走近,心中越是不安,她在笑!
臉在笑,眼也在笑。那笑,看起來那麼真誠,看得人心中暖烘烘的。
記憶中,這個妻主從沒對自己笑過,面對他時,總是冰着臉。
腳有點發抖,雙手藏在衣袖裡,死死捏着帕子。
“這位公子好,你是哪位?”咦,對方的表情怎麼有點僵硬。
“你來找瑞珠麼?”貝伊儘量用親切的語氣說話,但對方似乎不領情,在聽到她的話後,那臉黑了青,青了紫。嘴角似乎在抽搐。
氣氛有點尷尬,“啊,那個瑞珠…不….在。”見對方的臉色越來越蒼白,眼睛直勾勾地看着她,眼裡滿是震驚與氣憤,貝伊的話也越說越小聲。
天啊,這是什麼狀況,爲什麼這位公子要這麼看着她,活像她欠了他三百萬一樣。
“公子好、哪位、找瑞珠”這些詞在瀧玉氏耳邊轟轟作響。
這是什麼意思?終於下定決心要休掉他了嗎?!
指甲掐進肉裡,心中有如打翻五味瓶,酸甜苦辣鹹,鼻腔發酸。“呵呵”,望着眼前神情尷尬的女人,不怒反笑。只是笑中有幾許悲涼,幾許滄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