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陽劍劍鋒只在黑石脖頸處停下,再進一步便能削落他的項上之首。
黑石覺察到脖頸處一陣刺痛,便是眼目一轉,看得那道黃芒劍鋒只距他脖頸一線之隔時,頓時額上冷汗如雨而下。
但隨之黑石卻是把臉一橫,只狠狠看向李小禾,震聲道:“要殺便殺,你黑石爺爺可不怕你。”
“嗯。”李小禾微微一愣,沒想到這黑石死到臨頭竟不畏懼。
而那藥童卻是一步邁到黑石面前,只擋在他身前,擡頭望向李小禾,哀求道:“求你不要傷害大黑哥哥。”
李小禾微微一想便對這藥童道:“他是你什麼人?”
“他••••••我師父死了,是大黑哥哥救了我。”那藥童面露哀傷,默默道。
李小禾聽到藥童此話,不禁卻想起陸廣來,也不知道陸廣是否還尚在人間,覺得這個藥童與以前的自己是如此像。
李小禾便嘆了口氣,又問道:“你家在哪裡?”
“我師父是軍醫,我從小便跟在他身邊,如今師父死了,大黑哥哥正要送我回去。”藥童開口道。
“哦,軍醫?”李小禾疑惑一聲。
藥童便急急道:“對,就是前面義軍的軍醫。”
前面不就是樑子喬的軍隊嗎,沒想到這藥童竟是樑子喬軍中的。
李小禾想到此處便把神劍從黑石脖頸間撤下,歸入鞘中。
這黑石雖是魔門中人,但既然能救這藥童的性命,心性還算不壞,加之前面悍不畏死頗具膽色,李小禾便也沒了殺他之心。
藥童一見李小禾收起了神劍,頓時喜極道:“謝謝大哥哥,謝謝大哥哥。”
李小禾便道:“我正好要去前面軍中,我送你回去吧。”
“這••••••”藥童聽道李小禾的話,卻是擡頭望了望黑石。
黑石此時已受重傷,本來黝黑的面目卻是略顯慘白,只緊緊注視着李小禾。
李小禾也不再理會他,便又對藥童道:“走吧。”
藥童想了想,才轉身對着黑石一拜,道:“大黑哥哥,你保重。”
隨之藥童便隨李小禾轉身而去。
這時黑石纔有些心驚地對着李小禾的背影急急開口道:“你不殺我嗎?”
李小禾只是一笑,也未回頭,便道:“我爲何要殺你?”
“你是正道中人,我是魔門中人••••••”黑石回答道。
“呵呵••••••所屬不同,這便是殺人的理由嗎?”李小禾只輕聲一笑,身影已經被那山間瘴氣埋沒。
黑石望着李小禾的背影,直到李小禾已經消失不見,他纔是身形一軟就癱坐在地上,耳旁卻不住迴盪着李小禾剛纔的輕笑聲。
再看看手中只剩下短短一截的石棍,黑石雙目不禁有些迷茫。
李小禾與那藥童緩緩向前而去,這藥童一路上只緊跟在李小禾身後,也不說話。
漸漸的前面已經有兵馬聲傳來。
這時候李小禾才問道:“你和你師父是怎麼遭難的?”
聽到李小禾突然此問,藥童不禁雙目溼潤,過了片刻才平復心緒,緩緩道:“我前日便同師父進山採藥,不想昨日正行走間,那山中突然蹦出一隻猛虎來。”
說到此處藥童又止不住哀痛,聲音一頓,接着卻是嘶啞道:“師父只讓我快逃走,我不敢回頭,只一直往前跑,可是轉眼就聽見師父一聲慘叫,我再也忍不住,回頭一看,只是滿目的血紅。這時候那猛虎就躍起向我撲來,是大黑哥哥,用那棍子一棍打死了猛虎,救了我。可是師父••••••”
李小禾聽到此處不禁也有些許心傷,只喃喃道:“這世上可是還有比猛虎更加兇惡的存在••••••”
再度想起陸廣來,便是在心中決定,再回瓊華派此時,一定要找機會問明雲逸當日的情形。
他如今已是有了些許實力,自當查明當日的事。
正當李小禾想着這許多時,眼前已豁然開朗。
片片兵甲綿綿如林,喊殺聲,馬踏嘶鳴,如雷滾滾,硝煙四處瀰漫。
行了良久也終於到了樑子喬的後軍所在。
那點將臺卻是遙遙立在遠處,中間隔着大片營帳。
這後方也是兵馬縱橫,李小禾卻一時皺眉,該要如何去到那點將臺處。
若是就這樣直接衝過去,不免引起一片躁動,卻甚是麻煩。
“大哥哥,你來這裡是要投軍嗎?”藥童疑惑問道。
“額。”李小禾不禁愕然,轉而道“我是來尋人的。”
“尋人?”那藥童埋頭一陣思索便道“那我先帶你去師父的營帳吧,你先歇息一下。”
李小禾細細一想,這樣也好,待到夜黑時,再摸索着去尋樑子喬,那樣便不會引得太大動靜了。
李小禾便與藥童一起往軍營中行去,一路上的兵士大多倒是認識這個藥童,經得幾道盤問,最後他與這藥童終究是進入到了一個不大的營帳內。
這營帳內置着各種藥草,藥童進入營帳內便是放下背上的竹簍,對李小禾道:“大哥哥,我師父遭遇不幸,我得去向軍官報告一聲。”
“嗯,你去吧。”李小禾輕聲一應。
這藥童說完便就轉身行出了營帳,李小禾卻是在這帳中盤膝坐下,閉上眼來。
待到那藥童再次回來時,李小禾聽得動靜才睜開眼,卻見天色已黑。
隨後他便也不再停留,就緩緩出了營帳。
雖然此時已是夜黑,但整片軍營卻是火光四處,照得如白晝一般。
那遠處的渝州城已只見一個昏黑的輪廓,樓峰如怪獸利爪兇齒,插在黑夜裡。
到了夜裡,樑子喬的軍隊依然是不斷向渝州城發起猛攻。
昏黑的天地間盡是殺聲沉沉,烽火成血色在渝州城各處搖曳,把那一片的夜空也照得殷紅,如更古的魔神壓在城池上空,裂開血口,要將整座城池吞入腹中一般。
遠處的點將臺鼓聲依是滾滾不休,那百丈大旗只捲起陣陣颶風,“嘩嘩”咧響。
李小禾便就小心翼翼,避過一道道崗哨,步步向那點將臺處逼近。
直到距離那點將臺不足百丈之時,他擡頭一看,已微微見得樑子喬依然如白日裡那般立在臺上,絲毫也未動過,就彷彿一尊金石所築的戰神一般。
此時李小禾不禁心緒翻涌。
上次在乾京之時,與樑子喬不歡而別,他已是感覺到了樑子喬經過這些年來已有所變。
也感覺到樑子喬心間如自己一般壓着一些東西。
但到底是什麼東西能讓他變得如此,那樑府的慘劇究竟是爲何?
此時這一切只在李小禾心裡翻攪不停,有種撕裂一般的痛楚也是再次襲上他的心頭,直到良久他的雙目之中就是一片淚霧朦朧。
但此刻樑子喬就在眼前,無論如何這次一定要問個水落石出。
李小禾心中一定,只伸手在臉上一抹,雙眼已再復清明。
隨之他便慢慢逼近到點將臺下面。
此時雖然點將臺四周有不少巡邏的兵士,但凡人又如何能發現李小禾的影蹤。
直到李小禾靠在那點將臺腳下一處陰影角落時,上面的樑子喬才是眉間一皺,心有所感。
隨後樑子喬便是轉頭向李小禾所在的那處陰影角落望來。
當見得那陰影中的人影時,樑子喬身形豁然一震,滿面的不信。
而他這一動,李小禾頓時也是心有所感,擡頭向上望去。
只見得樑子喬一雙瞬子如烈火燒灼一般,精光陣陣,滿面震驚。
與樑子喬四目相對的瞬間,李小禾面色肅然沉寂,那雙目中沉忍許久的情緒也是再也控制不住,涌出眶來。
“子喬,怎麼了?”那點將臺上,見得樑子喬的異樣,一旁的一名半百將軍卻是輕聲問道。
樑子喬只深吸一口氣,平復下來,才道:“李叔,他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