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做的夜宵都快涼了,劉季言還沒下來。我怕他在糖糖身邊睡着了,趕緊上樓進了糖糖的房間。
其實,糖糖現在還小,沒到分房睡的時候。我晚上基本哄睡她以後,都會躺在她身邊一起睡。有時候我回來的太晚,阿姨陪着她。這一次,我去北京呆了幾天,就給阿姨放了假,今天阿姨還沒回來。
我打開門看到,劉季言坐在牀邊上,眼睛盯着牀上的糖糖,有一種叫做寵溺的眼神從他的眼睛裡溢出來。
他聽到門的輕響,轉頭看了我一眼,關掉了檯燈,對我擺了擺手,走到門口低聲說:“她睡得可好了,咱們出去說吧。”
我覺得有點好笑,更多的是感動。
劉季言對糖糖的好和寵,一眼就看得出來。
走出房間,他很突然的抱住我,輕聲說:“真的辛苦你了,一個人生孩子,一個人把孩子帶到這麼大。我覺得欠你太多了。”
“我還好,孩子沒給我太多爲難,其它的事可難搞多了。”我一邊說,一邊掙開他下樓。
他的擁抱很溫暖,可我有點接受不了。
我心裡已經接受他了,身體上卻還沒有。
他看出我的不適應,沒再有進一步的親密動作,跟着我到了樓下。看到餐桌上擺着的夜宵,他問:“你做的?”
“估計涼了,別吃了。”我摸了一下碗邊說。
“沒關係,我去熱。”他說着就端起了碗,轉身進了廚房。
我做的是雞絲熱湯麪,很簡單,現在一熱麪條就有點熟過頭了,不過劉季言還是吃得很香。
他吃了兩碗以後,主動去洗碗洗鍋。
我站在門口看着他,心裡不由就多了很多感慨,但具體感慨些什麼,卻釐不清楚。
他擦乾淨手回頭看我問:“一直盯着我做什麼,你先去睡吧。”
“看到你做家務,有點驚訝。”我說。
“在外面這一年半,不是輕輕鬆鬆過來的,做點簡單的飯菜是手到擒來。你不一樣,從來不下廚的人能做面了,而且味道非常不錯。我才驚訝呢。”他走到我面前,居高臨下看着我。
他嘴角微微上翹,眼睛裡是沉沉的笑意:“我今天晚上睡哪裡?”
“我給你訂房。”我馬上說。
同時,我在心裡哀嚎了一聲,我居然忘記他睡哪裡這件事了。
他聽到我的話,眼神暗了暗,最後說:“剛纔你在糖糖面前也承認我是爸爸了,如果她一睜開眼,看到我不見了,會不會問你。與其和孩子解釋一堆,不如我就住下來。明天早上,我還能幫你做早餐。”
他的理由挺充足,看到我沒立即迴應他,他馬上又說:“我睡客房,或者沙發……”
“好吧。”我說。
他馬上就笑得露出了雪白的牙齒,對我說:“你先睡,不用管我。我在野外山林裡都能睡的人,睡沙發都是頂級待遇了。”
我有點不忍,看了看時間再次問:“你那時到底發生了什麼,能和我說說嗎?”
他伸手在我頭上摸了一下:“先睡,明天再說。我們見面了,不急在這一時。現在都差不多一點了,我不想你熬夜,對身體不好。我是男人,偶爾熬一點沒關係。”
“我怎麼睡得着?”我低聲說。
“你是在關心我?”他眼睛裡的笑已經藏不住了。
我猶豫了一下,忽然覺得在這個時候再矯情就不好了,擡頭對上他的眼睛說:“我當然在關心你,你是孩子的爸爸,到現在爲止,還是我的法定丈夫,我不關心你,你想讓誰關心?”
說出這席話是需要勇氣,但是說出來以後,心裡一下就豁亮起來。
我說完了,四周安靜了,他連呼吸聲都是淺淺的。我有點心虛,小心的擔起頭去看他的臉。我怕他說出我不願意聽的話,也怕他計較在孕期當中我和他鬧的那些彆扭和不愉快。
就在我的視線剛剛對上他的目光時,他迅速的抱住了我,把我的頭按在他胸口,聲音暖暖的說:“你這樣說,我很開心。你不知道,我來見你之前心裡有多猶豫,我怕你再一次拒絕我,怕你說我和你沒關係了,怕你不理會我……”
他一連串的說着,語速快極了,完全不是他平常那種淡定的樣子。
“你不知道,我有多開心。”他最後說這句話時,鼻音濃重。
我在他懷裡,聽着他的心跳,覺得特別踏實。這是劉季言第一次給我踏實的感覺,縱然他還沒說他經歷了什麼。我對他的懷疑好像一下就沒了,再也沒有像現在這樣,我覺得他距離我這麼近。
“我知道。”我低聲說。
他把我抱得更緊了,緩了一會兒,他的心跳沒那麼急促了,我才輕輕推開了他問:“能坐下來聊嗎?”
“好好。”他忙不迭的說着,又糾結的看了看手錶,“時間有點晚了。”
“我明天可以睡個懶覺,不去公司的。”我說。
他這才放心,但剛坐下馬上又站了起來,走到廚房門口回頭問我:“有玫瑰花茶嗎?”
“有,在第三個櫃子右上角。”我說。
我覺得有點奇怪,他現在怎麼改喝花茶了?
過了幾分鐘,他端着一個白瓷杯子出來,裡面泡着一杯濃得的玫瑰花茶,放到我面前說:“給你泡的。”
我拿着杯子,也不知道是不是茶杯裡熱氣的原因,眼睛裡也有水氣在蒸騰。在這一刻,我才發現劉季言的暖。想到從前,他似乎對我也是這樣,倒是我從來都是隻看得到他的缺點。
現在,我有點慶幸自己看明白了。
“事情不是你做的,爲什麼莫雲飛用這件事來攪亂我們的婚禮時,你不解釋?”我想了好一會兒,忍住眼睛裡的熱氣,問出這句話。
他在我對面坐着,伸過長長的胳膊來,用手溫柔的抹掉我眼角的淚說:“怎麼就哭起來了呢?又不是什麼大事,一杯茶而已。以後,你要是愛喝,我天天給你泡。關於那件事,我當時沒法澄清。以你那天發火的程度來說,我越解釋你越覺得我是在找理由。總之,在那個時候,我說什麼你都不會相信。索性就先這樣,我想等你平靜了以後,和你慢慢解釋,哪知道你脾氣那麼大,直接離開北京走了。接下來的事就有點不在控制之內了,然後就到了現在。”
他說這些的時候,聲音都是暖暖的。
“對不起。”我說。
“應該說對不起的人是我。”他握了握我的手說,“是我的問題,我沒經驗,沒處理好我和你之間的關係。”
我們就這樣對望着,過了好大一會兒,他才說:“在邊境執行任務,確實因爲公路塌方掉進了金沙江裡。我當時最後一個念頭是完了,完了,看到自己的孩子了。不過,在車子落到江水以後,我又想到還好,我還留下一個孩子陪着你。再接下來,車子裡一同執行任務的兄弟拿起了破窗錘開始砸車玻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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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緩緩敘述着,語氣很平和,我卻聽得心驚肉跳。
“再後來,因爲水流太急,車窗外面壓力太大,窗戶破了以後,碎玻璃和水一同涌了進來,從車子裡游出去,我已經累得沒了力氣。金沙江爲什麼叫金沙江,水裡沙子很多,水流又急,根本看不清任何東西。我被水衝到石頭上,昏了過去。醒過來以後,被越南寨子裡的人救了。”劉季言看着我說,“接下來的事不是你能聽的了,我陰差陽錯的完成了任務,打掉了一個販DU集團。不是不想提前通知你我還活着,是沒機會通知。”
他長話短說,不肯和我說他經歷的細節。最後他看了看時間說:“睡覺去,明天再聊。總之,我回來了,而且還是全息全影的。”
他說完,終於笑出聲來,伸手在我臉上捏了一下:“這麼擔心幹嘛,我又不是紙糊的。從小到大,我可是被我爺爺訓練着長大的。你別看我長得瘦,脫了衣服身上全是肌肉。”
我不好意思的笑了。
“行了,睡吧。明天再聊。”他果斷的站了起來,把我先趕回糖糖的房間,然後自己去找了客房睡。
我以爲自己會睡不着,會興奮,會東想西想。沒想到的是,我頭一捱上枕頭就睡着了,一夜無夢。
第二天,我原本計劃睡一會懶覺的,可是糖糖不願意睡,早上剛過六點半,她就醒了。醒來的第一件事是揉揉眼睛,把我拍醒,然後問:“爸爸呢。”
她說話並不清楚,但爸爸兩個字說得很清楚。
“應該在樓下。”我說。
她笑着翻身下牀,光着腳丫就出了房門,我追出去的時候,她已經坐在樓梯的臺階上,一階一階像滑滑梯那樣往下挪了。
劉季言正在廚房裡忙活,聽到聲音探頭看了一眼,看到糖糖時,他臉上的笑都要飛起來了,把手上的東西往身後一丟,風一樣跑了過來,直接把糖糖摟在懷裡,揉着她細軟的頭髮說:“寶寶睡醒啦,早飯想吃什麼?我準備了好幾樣,你自己選哦。”
他聲音裡的娘讓我不忍直視,只好停下腳步站在樓梯上看着他們。
他又哄了糖糖幾句,擡頭看到我的笑,忽然有點尷尬的問:“你說我是不是有點太娘了?”
“不娘不娘,你這是父愛的光芒。”我忙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