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沉沉，長街昏暗。
清冷的月光揮灑而下，屍體橫陳，鮮血無聲流淌，此時的蘇塵一襲黑袍，緩緩轉過身來，長髮自鬢邊垂下，他擡起頭，月光照耀在臉上，俊朗如初，但眉宇輪廓間，已然多了幾分風霜和滄桑。
當然，這是他用枯木決營造出來的效果。
“王兄，好久不見了。”
聽到這個熟悉的聲音，王虎不禁愣了一下，認真打量了許久，這才恍然，驚喜出聲：“林凡！怎麼會是你？”
事實上，蘇塵此時的外貌並無太大變化。
修仙之人，壽命悠長，而且有法力可以延緩衰老，二十多年的時間，也不遠太長，正常來說，王虎是可以一眼認出的。
但是。
在王虎的記憶中，蘇塵只是一個還沒有築基的散修而已，平平無奇，天資普通，當年可是在煉氣十層停留了差不多十年都沒有成功築基的，最終不得不冒險進入百草園，奪取一線機遇，但最終卻是沒有出來，百草園也由此封閉，再沒有開啓過。
王虎甚至一度以爲，他已經死在了百草園裡。
直到後來，天波壁的“胡三娘”帶來消息和信物，他才知道，“林凡”並沒有死。
但也實在沒有想到，二十多年後重新再見，對方居然已經修煉到了這種程度，法力修爲，甚至更在自己之上。
所以一時半會兒，王虎都不敢相認。
“怎麼，老友重逢，你這臉上可看不出半點高興的樣子。是我回來得不是時候？”
“開什麼玩笑，我高興，當然高興！只是沒想到，你這傢伙，居然變得這麼厲害了……”
王虎臉上露出了真心的笑容。
雖然剛剛經歷了背叛，還差點因此丟掉性命，但是能夠見到闊別多年的好友，他還是由衷欣喜的。
以他們兩人昔日的交情，這種時候，倒也不用太過客套。
“這裡不是說話的地方，先離開這裡再說吧。”
這時候，蘇塵走了過來，順勢將一顆療傷丹藥遞了過去。
王虎也不見外，接過之後，直接含在了口中，隨即又看了一眼地上的那些屍體，皺眉道：“死了這麼多人，其中還有鄭家和執法隊的弟子，估計會鬧出不小的動靜，要不我先處理一下屍體，免得到時候牽連到你……”
二十多年不見，如今的王虎也變得穩重了許多。
否則王家也不可能有如今的聲勢。
正常情況下，蘇塵當然不會忘記毀屍滅跡，但這次，他卻是阻止了王虎，搖頭道：“不用去管，這些屍體留着，另有妙用。”
屍體還能有什麼用處？
王虎心中狐疑。
不過，出於對好友的信任，他並沒有多說什麼，點了點頭，道：“我在城郊還有一處隱秘別苑，沒有人知道，咱們可以先去那邊落腳。”
說着，王虎帶路，很快帶着蘇塵來到了一間別苑中。
這裡環境清幽，獨門獨戶，距離蒼莽山不遠，離城裡也很近。
雖然不如山中的那些洞府那樣，有充裕的靈氣，但是勝在地理位置不錯，進可入城，退可進山，四周視野開闊，倒是一個藏身的好地方。
蘇塵進了院子，看到裡面種了不少花草，不由笑道：“你這院子，怕不是用來金屋藏嬌的吧？”
王虎聞言，老臉微微一紅，乾咳道：“之前是認識過一個紅顏知己，想要接她過來，安頓在這裡，不過後來沒必要了……”
“怎麼，被人甩了？”
“說什麼呢，是我那夫人開了竅，同意納妾，所以直接接回王家府邸了。這院子也便沒了用處，我就將它改造成一個藏身處，關鍵時刻，或許可以用來落腳。你要不打算回自己洞府的話，倒是可以先在這裡住着。”
王虎也不是傻子。
蘇塵在失蹤後的一段時間裡，他曾到過大嶼山的洞府查看，發現有不少秦家弟子暗中在監視，便知道蘇塵可能得罪了秦家，這纔不得不遠走離開天元城，如今回來，肯定也不能直接回他原本的洞府了。
“那我就不客氣了。”
蘇塵笑了笑。
兩人隨即入了院中，王虎隨即從儲物袋中取出了一些煮茶的器具，兩人便在房中落座。
爐火跳躍，茶香縈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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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塵看着王虎熟練地洗茶、泡茶，倒像是浸淫此道多年，頗有了幾分茶藝水準，不由驚訝：“想不到你這糙漢，竟也還懂得這風雅之道？”
“休要瞧不起人，不管怎麼說，老王我現在也算是天元城中有頭有臉的人物，迎來送往，會點茶藝有什麼奇怪的。”
王虎笑着，將一杯泡好的清茶遞了過來，隨即自己也舉杯，神色肅然了許多。
他以茶代酒，道：“兄弟，咱們這一別二十多年，今日重逢，本該痛飲纔對，可惜這種時候不適合去醉仙樓，只能以茶代酒，敬你一杯。今夜若不是兄弟及時出手，恐怕我性命難保了。”
“你我之間，何須這般客套？”
蘇塵微笑迴應，抿了一口茶，隨即放下杯子，道：“以後，對身邊的人，還得多加提防纔對，莫要再重蹈這種覆轍。”
“這是自然。哎，那幾人都是我從執法隊裡提拔上來的，本以爲會忠心耿耿，結果沒想到，在利益面前，還是動搖了。這世間人心，最是靠不住，並不是人人都能如你我兄弟這般，真心相待。”
他有些感慨。
隨即搖了搖頭，道：“不說這些掃興的事。你這小子一走幾十年，沒想到如今修爲竟如此高深了，連我也看不出你的深淺，估計已經是築基後期圓滿了吧？”
“差不多。”
蘇塵並未隱瞞。
隨即簡單地將自己這些年的經歷，說了一遍，當然，不足爲外人道的地方，自是一筆帶過。
王虎聽得嘖嘖稱奇。
他雖然在天元城也算混得不錯，可是畢竟只在這一畝三分地裡，哪像是蘇塵這些年來到處跑，不由有些羨慕。
在得知蘇塵當年是在秦家老祖的威壓之下，險死還生，還順勢達成了地道築基後，這才恍然，難怪對方可以修煉得這麼快，實力這麼強，心中除了羨慕之外，也多了幾分敬佩。
至少，換成是他的話，在這種情況下，估計根本活不下來。
通過這一番敘舊，蘇塵也大致瞭解到，在自己離開的這些年裡，王虎先是藉助陳家的聲勢，在執法隊中站穩腳跟，隨着自身實力的增強，也做了不少事，特別是在三大家族都忙着互相爭鬥的時候，只有他還在堅守散仙盟的規矩，帶領執法隊，維持天元城的秩序。
時間一長，由此在諸多散修中樹立了威信，很多人都願意給他面子，這才使得王家能夠不斷壯大。
當然，這個過程中，也少不了天波壁的幫襯。
否則以他一人之力，不可能控制得了局面。
“說到天波壁，還真是多虧了他們。當初胡三娘帶着你的信物來找我，幫忙出手築基丹獲取大量靈石作爲資金的時候，我還有些擔心，結果沒想到，最終他們發展這麼迅猛，如今已經是不弱於三大家族的大勢力了。要是他們入駐天元城，估計三大家族拉攏的人就不是我，而是他們了。”
王虎說着，忽然將目光望向蘇塵。
“你老實告訴我，這天波壁和你，到底是什麼關係？能夠擁有這麼多的築基丹，如此龐大的能量，你真的只是個普通散修？”
這些話，事實上是不該直接問出來的。
但王虎和蘇塵的關係親近，畢竟是微末時便真心結交的朋友，不摻雜任何的利益，所以有疑問就直接問出來。
藏在心裡，反而會讓彼此生分。
對於王虎，蘇塵也沒有太過遮掩。
只是淡淡地道：“我的確是一個散修，只是有些不同常人的機緣而已，這一點我沒有騙你。至於天波壁，我只能告訴你，他們的確是聽我號令。”
“厲害。”
聽完蘇塵的回答，王虎只是豎了個大拇指。
天波壁如今的規模和能量，比他王家只強不弱，蘇塵人都不在，也不知道是用什麼辦法，便可讓手下的人忠誠不二，在這二十年中建立起一個不遜色於修真世家的勢力，這其中的手段和背景力量，絕對不是一句機緣就能概括的。
但是王虎很有分寸。
問到這裡，知道自己兄弟牛逼厲害就行了，至於更多的，他不想知道，也不需要知道。
“別說我了。王家現在是天元城中唯一不屬於三大家的中立勢力，甚至可以說是名存實亡的散仙盟中，最後的力量。三大家族都在拉攏你投靠，現在你拒絕了他們，鄭家出手只是第一波，接下來估計還有不少手段等着對付你。你可有應對之法？”
蘇塵開口問到，他今天來這裡，可不僅僅只是爲了救下王虎敘舊的。
後者聞言，嘆了口氣。
神色之中，有幾分憤怒和不甘，但更多的，卻是無奈。
“就算鄭家對我出手了，我又能如何？比起三大家族，王家還是太弱了，沒有金丹坐鎮，一切都是空談。我也想找鄭家報仇，出這一口氣，可是根本不是一個量級的，如果和鄭家撕破臉皮，恐怕第一個先被滅掉的就是我。”
看來王虎對自己的實力還是有一個清晰的定位。
的確，單憑他和王家，根本不可能會是鄭家的對手，這次襲殺即便活下來，也只能打落牙齒合血吞。
報仇，反擊？
那不現實。
可就算是忍氣吞聲，也不一定就能萬事大吉，因爲對方既然已經出手，那就不會再留情，接下來恐怕還有更多的手段，甚至派出更多的高手。
王家其實已經被逼到了懸崖邊上。
“現在的散仙盟，已經名存實亡，分崩離析了。三大家族互相爭鬥，我們這些小人物，恐怕很難左右局勢，只能隨波逐流……”
“大亂之時，是危機，但也不是死局。三大家族的爭鬥，或許也是一個千載難逢的機遇。你難道不想趁此機會，完全掌控散仙盟，讓你王家也坐一坐這天元城的霸主之位？”
“當然想。可是這根本不可能……”
王虎苦笑搖頭：“鷸蚌相爭漁翁得利的道理，誰不知道，天元城周邊那些散修，估計也有不少人生出過這樣的念頭。可是，沒有金丹強者，一切都是空談，三家即便鬥個你死我活，最終的勝利者也必然是金丹強者，沒有匹配的實力，想趁火打劫也不可能的！這一點，不管是我王家，還是你的天波壁，雖然勢力不小，手下衆多，可是金丹……”
他說到這裡，目光最後停在了蘇塵身上，眼底似有一抹亮光浮現。
“如果，我是說如果，我們也有一尊金丹的話，或許事情就不一樣了……”
聽他說到這裡。
蘇塵只是微微一笑。
隨即擡起手，端起已經空了的茶杯，一縷法力注入其中，金木水火土，五行光華流轉，霎時間，酒杯中的法力五彩繽紛，絢爛奪目，濃稠的液態法力，隱隱有了幾分結晶的趨勢。
王虎見狀，大吃一驚：“你的法力，五行齊備，距離凝結真元金丹，只有一步之遙了啊……”
“半年之內，我必成金丹。”
蘇塵認真地說道。
他現在已經做好了一切的準備，只差將三陽真功最後融會貫通，半年時間，應該足夠了。
到時候再收取了百草圖，他的實力將會大增。
即便正面面對秦家老祖，他也完全不懼，如果是在三家大戰的合適時機出手，勝算更大。
“哈哈，好啊！要是兄弟你能成就金丹，那情況就完全不同了。你我若是聯手，這天元城日後，便是你我的天下！”
王虎興奮起來。
蘇塵這時候點了點頭，道：“這也是我這次回來的原因。怎麼樣，有沒有興趣一起搞一件大事？”
“搞，當然搞！老子早就不想受這些人的鳥氣了。兄弟你說吧，結丹還需要什麼材料或者幫助，我王家必傾盡全力助你。另外，如何計劃，如何安排，你只管說，我全部照辦！”
王虎還是一如既往地乾脆。
而且他對蘇塵足夠信任，決定之後，當即也不再有任何的猶豫。
“結丹的事情，我已經準備好了，現在只需要一點時間，這你不用擔心。至於其他的，倒是需要你去做，現在三家還沒有真正到達以死相搏的地步，我需要你給他們加一把火。”
“你的意思是？”
“那些鄭家人的屍體。我剛纔使用的，可是秦家的飛罡錄，如果有人查驗屍體，不難看出端倪，到時候，我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