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這個時候,坐在養心殿的大清德宗皇帝光緒,也是一臉的頭疼。
‘津勝營’總辦兵部侍郎王文韶。
長蘆鹽運使胡燏棻,聯名馬廠新軍教官漢納根。
駐守通州京杭大運河畔張家灣的福建提督程文炳。
駐守薊州的新晉尚書銜的甘軍統領董福祥。
‘銳武軍’統領志銳。
魯東巡撫李秉衡。
還有尚在進京途中的湘軍宿將,湖南巡撫撫胡大徽。
這些文臣老將紛紛來了奏摺。
在奏摺裡,老將們都是先洋洋灑灑的表示自己忠君愛國,要和倭夷小兒血站到底,一定要讓這些不知天高地厚的倭夷小兒,知曉我煌煌大清的威嚴手段。
然後就齊刷刷的話題一轉,開始叫苦缺槍少彈,空有殺敵之心,卻苦於‘巧婦難爲無米之炊’,沒有制敵的利器。
最後就獅子大張口,要幾千條槍,幾十萬顆西洋精製子彈,十門二十門西洋利炮。
在奏摺裡拍着胸脯表示,只要槍械到手,就定會讓倭夷落花流水,魂飛膽喪什麼,一潰萬里。
看到這些奏摺,光緒雖然爲難,可還是發自內心的高興。
這說明下面的臣子們的戰意強烈,而不是像大牢裡一路逃竄的葉志超之流,還有躲在威海衛死活不出港的丁汝昌之流,那麼膽怯,畏敵如鼠。
而是個個忠勇,一心殺敵報國。
實在是難能可嘉!
“這些將軍大臣,都是這麼大歲數的朝廷重臣,怎麼竟說孩子話;開口就是三千五千的要槍,十尊二十尊的要炮,這一船總共纔多少的軍械?不管怎麼分,山海關那邊都得拿大頭。”
光緒放下摺子,頭疼又好笑的揉了揉腦袋。
自從山海關連續兩次捷報,光緒這些天來一直提調着的心,就放下很多。
這就證明了倭夷兵也並不是那幫逃將說得那麼犀利,而且近日連續給山海關增兵,現在已經是兩萬大軍。
再加上不久就要抵達的四十五營湘楚健將,在光緒看來,三萬餘大軍林立在山海關一線,進攻先不敢說,守成那是絕對沒有問題。
十年前聶士成在衆將推脫避戰的情形下,主動去臺灣打法蘭西艦隊,這件事讓光緒對他的印象非常的好。
要不然在這個危機時刻,光緒也不會親自點將聶士成,讓他擔任直隸提督,主持直隸的防禦。
而對徐邦道這個在金州公然敢違背那個老東西的暗示,和連順聯兵戰鬥的老將,光緒也是非常的欣賞。
至於那個高大英俊,陽光魁梧的何長纓,光緒就不只是簡單的欣賞和印象很好了。
而是一種說不明的情緒。
無論是何長纓那令人熱血深思的書,他的大氣磅礴的詩詞。
他在津門的縱意任性,快意恩仇。
還是他的陽光隨性,自然不做作,他的強壯魁梧,微黑的皮膚,高大的個子,菱角分明的臉龐,明亮裡略帶鋒利的自信眼神。
或者他那一系列,光輝的刺眼的不敗戰績。
在何長纓的身上,光緒看到了一種屬於少年中國的,男子漢般昂揚雄起,奮發向上的力量。
而這些,都是光緒所欠缺的。
或者被這死氣沉沉的紫禁城,給死死壓抑着的,又萬分羨慕渴望的東西。
在光緒的情緒深處,何長纓現在所的生活,正是他理想而羨慕不已的那種生活。
自在,自由,熱血,拼搏。
光緒自小長在深宮,性格柔弱陰鬱,又極易衝動發火。
而何長纓正是如他反面,強壯陽光,在他思考只見,可以看到眼神裡不時閃現着睿智的光芒。
光緒時常幻想着自己能馳騁在戰馬上面,指揮着千軍萬馬,戰無不勝。
卻只能死死的憋在這個狹窄逼仄的紫禁城裡,整天耐着性子,去面那些倚老賣老的老糊塗昏臣。
還時刻提心吊膽的提防着,頤和園深處,投射過來的那道陰森壓抑的目光。
一邊候着的翁同龢,看着自己的這個學生眼睛裡面露出的喜悅,豈能不知道光緒的心思。
他先給光緒來了一個馬屁道:“賀喜皇上,現在將心可用,上下一心衆志成城,一心殺倭立功;大軍平滅倭夷,指日可待。”
“嗯,老師說的好;只是現在這槍械的事兒,如何才妥當?”
面對着一羣‘哭奶’的文臣武將,光緒一時間還真拿不定主意。
翁同龢一臉正色的說道:“皇上,臣子們一腔熱血,不宜冷了他們的心啊!”
“對,對,就是這個意思;老師以爲該如何處理?”
光緒見到翁同龢一語點出了其中的關鍵,不禁連連點頭,心想着還是老師懂得自己的擔心。
“現在山海關駐防有兩萬大軍,關內諸軍雖然槍支缺少,不過倭夷想要破關,只有先拔關外三城,而關外三城幾乎人手一槍,且彈藥充足;”
翁同龢心裡已經想好了說辭,卻故意的摸着鬍鬚,裝作沉吟狀:“因而,山海關看似缺槍少彈,實則不缺。”
光緒想了一會兒,擡頭驚訝的說道:“老師說的太有理了!只要關外三城安如磐石,關內諸軍並不需要太多的槍支,而關外三城現在8500人,有了7000支步槍,剩下的做飯,運送彈藥,修葺營房工事,根本就不需要配槍。”
假如劉坤一在這裡,他會委婉的啓奏光緒,賬不是這麼算的。
假如聶士成在這裡,他會誠懇的啓奏光緒,必須要保證關城兩翼清軍擁有足夠的火力,才能防止倭夷久攻不下關外三城,選擇從其他地點突破。
假如何長纓在這裡,他會無視翁同龢這個私心爆棚的老混蛋,而是和他據理力爭,並且在心裡暗罵‘屁話’,‘尼麻痹’!
然而現在殿內只有這中二熱血青年光緒,和這個狡詐無恥,只記私怨,毫無國朝公心的翁同龢。
“一着老臣看來,既然衆將都訴苦表決心,斷不能冷了他們,不如按着人數和現在手中槍支的多寡,來均分分配;這樣無人有怨言,說不公。”
翁同龢到此,終於說出了他心裡的伎倆。
在他看來,聶士成和關外北洋三軍,只要老老實實的守好山海關則可,萬一給他們這些利器,一不小心又是個大捷。
那麼前段時間費這麼大的心思瓦解北洋,趕李鴻章下臺,豈不都是白做了?
最好在關外三城,倭夷和北洋軍打得兩敗俱傷,那纔是最美妙的事情。
當天下午,光緒算了各軍的人數和現有槍支武器,隨即把那一萬支步槍,65門火炮,進行了他所認爲的完美的拆開分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