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着林幽一張變成魂體後蒼白的臉,一時間,不知怎麼和她說林母那邊的事。
倒是她看到我,驚喜交加,一飄過來就猛地抱住我:“可可,還好你平安回來了!”
語罷,她又像想到什麼似的,立即鬆手,往旁邊的地方遠遠飄去。
我看得雲裡霧裡的,一邊皺眉想着她這是怎麼了,一邊往她那邊湊去。
卻見我一湊過去,她就跟着往後退,活像古代影視劇裡強搶民女逼良爲娼的戲碼似的。
我不由納悶地摸摸臉,心想我臉上難道有什麼恐怖的東西?
也就在這時,我聽到林幽急急的聲音:“可可,我是鬼,身上有鬼煞之氣,你別靠近我,對你不好!”
我這才明白了剛纔那是怎麼一回事,不由啞然失笑,指了指我的眼睛,道:“我和常人不同,非攻擊性的鬼氣都傷不了我。”
說着,我再次向她那邊走去。
她又往後退了退,顯然是不太信。
見此,我直接閉上眼睛,將注意力都集中到了眼睛上。
沒一會兒,林幽的魂體便出現在了我眼前,她也像是發現了什麼,瞪大了眼睛往我這邊看來。
我睜開眼睛,笑道:“我說不一樣的,是吧?”
“你,你的眼睛……”
我點頭:“我和眼睛和旁人不同。”
“但陰陽眼也沒有能阻礙鬼氣的說法啊。”林幽疑惑道。
我想了想,通幽眼這東西,非道上之人,大多不懂,說了也是白說,見林幽這樣子,估計也是不知道的,便也沒答,只道:“不是陰陽眼,總之,傷不到就是了。”
林幽聞言,沒再說話,只飄過來,拉住我的手,手上鬼氣小心翼翼地匯到她牽着我的那隻手上,見我真的沒什麼不良反應,這才完全信了我的話。
而後,他便帶着我往沙發那邊走去。
待我倆坐下,我依舊不知該怎麼和她說林母的事,便將這事暫時放下,將那裝着小鄧鄧的瓶子遞給她。
“小鄧鄧在陰陽村那邊吸了很多陰氣,現在還在沉睡中,再過幾個小時應該就會醒了。”
林幽小心翼翼地接過小瓶子,目光落在其上時,滿是母愛柔色,這場景,令人辛酸,卻也溫情。
看着看着,卻見她突地擡起頭來看我!
我先是一愣,下意識擡手摸了摸我的臉……難道我看得太猥瑣,惹得她都這樣看我了?
但很快,我就想起以前看的那些鬼片裡一般出現這種情況時,都是那人後面有什麼恐怖的東西,心中一提,迅速將注意力全集中到眼睛上去,猛地回過頭,卻根本未見我身後有什麼東西!
我皺眉,再度掃視了一遍,仍是未見任何東西。
疑惑回頭看向林幽,恍惚間,餘光竟好似看到,身後有一雙黑利利的爪子,在我脖子後面晃悠!
我猛地一驚,猛地將腦袋轉過去,卻只見林幽正乖乖巧巧地坐在我旁邊,其餘地方,又哪來的黑色爪子?
所以,我也沒多想,只認爲自己眼花了。
“林幽姐,剛纔你幹嘛那樣看我啊?”
“哦,剛纔……”
林幽說着,本就慘白的臉色,變得更爲慘白起來,就連眉頭,也是緊緊皺了起來。
我眉頭不由緊皺起來……這模樣,該不會是生病了吧?
鬼生病,我也不知道該怎麼治,正想摸出同行,叫項揚出來給林幽看看,卻見林幽一直鬼手搭在了我手上。
雖然鬼煞之氣傷不到我,但那股子寒意,乍然摸到人身上,還是挺冷的……林幽不同於項揚,項揚是煉鬼,煉鬼身上,不刻意而爲之,是沒有普通鬼魂的那股子寒意的。
我下意識打了個寒顫,擡眼看林幽,只見她面帶猶豫之色,見我看過去,她又猶豫了半晌,這才遲疑着道:“可可,你在那個村子……真的沒什麼事嗎?”
我想起老太說的那陰陽村培養嬰靈的程序,再看林幽神色,怕是她在陰陽村時,也遭遇了那種狀況,所以,也擔心我被……
自己受了那樣的委屈,還會關心別人,這姑娘哎……
好在,現在雖然變成了魂體,但阿福已經死了,她混亂的意識,也恢復過來,身邊還有變得越來越強大的孩子,也算是一種補償吧。雖然這補償,很差強人意。
我心酸地緊握住她的手,搖了搖頭,答道:“真的沒事,你放心。”
說完,我將陰陽村裡發生的一切都告訴了她,當然,因爲不確定林幽現在的心理承受能力如何,關於林母的那些部分,我刻意模糊化了。
沒想到,聽完後倒是她問我:“你在那邊看到了我媽吧?”
我詫然,正想問她是怎麼知道的,就聽她道:“別驚訝,我和鄧鄧母子連心,雖然距離較遠,但有點東西,是可以感應得到的。我媽那邊,我有所感。”
“原來是這樣。”我點了點頭,卻見她目光還落在我身上,那神情,滿是詢問之意。
“別擔心,瘋過一次的人,再清醒過來,是不會有那麼容易瘋的,更何況,我現在還是隻鬼。”
說到最後一句字時,她語氣微微嘲諷,聽得人心裡更是酸澀。
我想安慰她,卻又不知該如何安慰起,最後只得握緊了她的手,將我出來十八彎後的一切事情都告訴了林幽。郭巧的猜測,還有當初不從阿福那裡聽來的林母自己對林幽和她自己事情的描述,我也一併對林幽說了。
沒想到,林幽聽完後卻是沒多大情緒變化,只是勾脣冷冷一笑,話語滿是嘲諷的意味:“呵呵,我就知道是這樣。”
語落,一滴鬼淚,猛地墜下,直接砸在我手臂上。
冰涼的感覺瞬間傳透全身,在我身上繞了一圈後,猛地匯成一股涼意,匯入我眼睛之中。
我只感覺眼睛好像清明瞭幾分,旋即,隱隱之間,好似感覺到,我通幽三層,似乎穩定了許多。
我不由皺眉,鬼淚難道對通幽眼有用?
鬼本無淚,情到深處,方纔落淚。
但流多了,於鬼而言,定是不好。
我猛地回過神來,想叫林幽別哭了,卻見她已經止了哭,眼眶裡的紅潤也已經褪下,脣角還掛着冷冷的一抹笑意,若不是那飄飄蕩蕩的魂體和慘白的膚色,分明就是一個職場女強的模樣。
我這纔想起,林幽生前,本就不是個軟弱女子。
可這模樣,卻是看得我更是心疼。
林幽卻是笑着搖了搖頭,開始和我說她那邊的真實情況。
原來,自她懂事起,父母雖然都對她很好,卻一直處於三天一大吵,兩天一小吵的狀態。
原因是林父林母性格不合,人生觀價值觀等等方面均是不同,而林母,太過蠻橫。
每次大吵完,林母就會帶着她離家。
而後,林父放下身段,好說歹說,將她們接回來。
這樣的生活,一直持續到林幽七歲。
具體的她也記不清楚,只記得,七歲之時,她的父母大吵了一頓,那一次吵架,比之前的每一次,都要厲害。
家裡的不管大件的小件的,瓷的塑料的,反是東西,都被林母亂砸,還有不少東西砸向林父那兒。
她躲在牆的一角,瑟瑟發抖。
那些被砸爛的東西,不時有一角濺落到她身上,疼得她眼淚直轉。
碰上那些瓷的碎片砸來,身上就多一塊破皮的地方,血珠緩緩冒出。
可林父那邊,不管什麼東西砸到他身上,他身上也會流血,可那血的顏色,好像和她的顏色不同。
她的很紅很豔,她爸爸的,卻是紅得已經要發紫了。
而他身上,大大小小無數傷口,卻是連哼都沒哼一聲,好似一點也不痛。
她不知道她媽媽發現這一點沒有,她只知道,當家裡的所有東西砸完,她媽媽坐在了一大堆破碎之物中,哭得撕心裂肺。
而她爸爸,只是淡漠地看了一眼她媽媽,然後就徑直往她這兒走來。
隨着爸爸步伐的異動,燈光之下,他身上本就幾近紅得發紫的血,似乎更紅更紫了。
顏色暗豔得詭異。
她有點害怕,立即就想躲開,可她已經縮在了牆角,又有什麼地方可以躲。
最終,她被他爸爸抱在了懷裡。
年幼的她到現在才發現,爸爸的身體,不管冬天還是夏天,好像都是涼涼的。
“小幽,以後好好照顧你媽媽,知道嗎?”
“那爸爸呢?”
“爸爸啊,爸爸要去很遠很遠的地方,以後可能都不會回來了。”
當時的她年紀尚小,也聽不懂那是什麼意思,雖然爸爸身上的血看着聽詭異,但小孩子還是依賴爸爸的,立即就哭了。
那頭,砸完東西之後,本如爛泥一般坐在了雜物堆裡的林母立即嘶喊着爬起來,拿起一瓣瓷片就往衝過來往林父那邊砸去。
那猙獰的目光,直到現在,回想起來,林幽仍是一陣後怕。
最終,那瓷片被林父擋了下來。
林母重新坐在了地上。
她則縮在了牆角。
而林父,在看了一眼她們倆後,轉身往房門那邊走去了。
“爸爸,你不要我和媽媽了嗎?”小小的林幽,縮在牆角,哽咽着問道。
林父轉身,看着林幽,微微笑道:“記得好好照顧你媽媽。”
隨後,門被拉開。
透過木門,她看到房子外邊的天穹上,一輪圓月掛在上面,光暈點點,星辰環繞,如同仙境。
可那圓月,只在她面前呈現了一瞬,便被木門遮擋住。
當圓月的最後一角被門阻隔,她只感覺,大人們說的月亮圓了,代表着團圓這話,是騙人的。
隨後,她感覺她身上,似乎有一陣涼意淌過。
掀開衣服一看,就見她手上,多了一個紅色的印記,轉瞬之間,又消失不見。
而那邊,她低垂着頭坐在地上的媽媽,猛地擡起頭來,雙眼充血,直勾勾地看着她,那目光,竟像她看動物世界時,獵豹盯着獵物看時的殘忍眼神!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