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帝見依雲一副不容置疑的模樣,心理就好笑起來。就生起戲弄之心,便擺開個笑臉,輕嗯了聲。
她神色卻有些奇怪起來,隨即又迅速恢復原樣,就也不多言的起身領路道帶他取劍。
路上,想起前世在懲處之地的她,蘭帝就盯着她自顧猛看,依雲竟也不知爲何突然不對他發作了,全當看不見似的默不作聲。
到着進入法寶殿着人取來劍來,還一臉和藹親戚溫柔的分別作了簡單介紹,那眸子裡笑的,像是兩人關係一直有多好似的。
末了又着人將劍都盡數包裹仔細纔拿來,還提醒着身邊人道“日後他就是仙妹子的夫婿了,見着他變得就着宮裡規矩,你們聽明白了?”
一干人就齊刷刷的高聲迴應着,蘭帝就看的好笑,也覺得差不多了。便皺起眉頭,自將劍都揹負身後,語氣特嚴肅的開口道“看來是有誤會,我剛纔嗯是表示我聽完你的話了,並不是指我答應了。”
當下,周遭聽見的人,臉色全都變了。依雲那眸子裡特溫柔親切的神采,霎時全沒,冷冰冰的還透出來陣陣怒氣。明白一直被他戲弄着。
“既然你想方設法的不想活着走出去,我成全你。”
說着,坐那的身子紋絲不動,左手瞬間從腰間拔出來絕響,另一隻手仍舊維持着端杯姿勢,目不斜視的一劍朝他刺將過去。
蘭帝原本站在她側面,仍舊那麼站那,彷彿不知道她已出手似的,任由她手裡的絕響透胸而過。卻連眉頭也不皺一下。
旁邊的人,全都愣着,初時沒反應過來,到血從蘭帝胸口流地上想起滴答聲時,又都覺得不該動了,主子沒有示意。
依雲便仍舊微低着臉,輕口飲下口茶水,纔將杯子緩緩放下。這才微微偏過臉,拿那對冷冰冰的眸子看着他道“看在仙妹的份上,我纔在給你一次認真考慮的機會,再有一個不字,她也怨不得我了。”
蘭帝便有些像傻子似的自個站那笑起來,末了,便掛着笑臉,吐字清晰的開口道“不。”
依雲夾劍的手腕和指頭,便要動作,卻被一隻手穩穩抓住。
蘭帝緩緩坐下,抓着她的手力道漸漸卸去,變成了在撫mo。自顧開口道“其實我倒是很期待躺着離開這裡,只是偏偏有人不捨的。”
“讓你刺着這劍,算是解恨了吧?當年墮落城的三年之約,我因忘卻而沒能遵守,卻總是失信了。記起前事前,幾番惹你又失望又難過的,這一劍倒也該受。”
說話間,就已握着依雲的手掌將絕響自胸口抽將出來,卻又不自行封閉傷口血脈,任由體內鮮血泉水似的朝外噴涌。
依雲臉上便漸漸露出嘲笑,一副不可思議的模樣道“你自言自語自以爲是的在胡說些什麼?”末了又朝周遭傻愣着不知該否動作的護衛喝道“拿下他!”
蘭帝見狀就又笑開起來,握着她的手不讓她掙脫,嘴裡吹響聲極尖銳怪異聲調的口哨後,吩咐般道“煩的都給打趴了。”
話音方落,殿裡頭就突然多處兩條影子,浮半空的是那衣裳華麗沒自我意思的風仙之體,擋他們前頭那人高的怪獸,卻是小吃,正自警告似的衝一干要衝上來的護衛吼叫着。
那幹人就一時又愣住,哪裡敢就這麼跟小吃和風仙動手?就算不提打不過的話,也不敢沒得主子強調情況下去傷了小吃。
依雲一臉氣極敗壞的看着小吃,就要開口下令時。
就聽蘭帝道“好了。平白無故折騰些人命也沒意思,這羣人向來隨你日子也不短。”末了,又自朝一干護衛吩咐似的道“都退回去安靜站着。”
才又轉過臉注視着依雲,問道“身子怎這麼虛弱?似跟人連續惡戰一月似的。”
依雲哪裡理他。始終掙不開他控制,體虛的又無法當真動手,又氣又急的喝道“殺了……”
沒說完,就被蘭帝使個巧勁整個帶離座椅,落到他腿上坐着了。
後頭原本要說的話,便這麼打住下來。面對着蘭帝的臉,低垂着,被有些凌亂的長髮遮擋着,突然就沒了聲音。
蘭帝伸手撥開依雲頭發,盯着看了陣,她卻掙開,又自讓長髮擋住了臉。
見狀,蘭帝就又笑起來。思量片刻,開口道“比以前更好較勁了?也是,這些年在地魔宮裡呆着,就更好起面子來了。也罷,便給你些時間適應吧。遲些我便回去天玄門,待解決天玄大帝和師尊老頭的事情後,就來尋你。至於之後是否許你繼續留地魔宮裡,我先考慮着吧。”
說罷,便抱穩她站起,輕手將她放落座椅上,交待小吃好生保護的同時,順道踹了它一腳責罵道“怎麼護的主子,讓她身子成這樣!再有下躺反正留你沒用乾脆煮了吃。”
便自顧揹負着劍,理所當然的要走。
半響悶聲沒說話的依雲,突然恨恨喝道“殺了他!”
一干早被狀況折磨的不知如何的護衛當即便士氣高昂的喊叫應着,配合默契的圍上,就要動手。
卻對蘭帝沒有氣恨,一個個心裡莫明其妙的純拿他當是瘋子,純當他剛纔一直說的是瘋話。反倒心裡都在奇怪,這聖魔仙怎麼就一門心思的喜歡上這個瘋子呢?
方纔被責罵捱了腳的小吃,本氣憤兇狠的衝蘭帝連連低吼,見一干人要動手,就又撲落他身後,朝一干圍上來的人發怒起來。
蘭帝停下步子,轉身一腳將小吃那碩大的身體踹飛出去,臉上有些不耐煩的道“一會攻上來就朝我這刺……”說着,擡手指着眉心,“別處沒用。本公子不閃不避,你們儘管下手,就怕你們主子不捨得我死。”
末了,又朝依雲道“就數你心眼多,還懷疑我是裝腔作勢爲求活命了?”
說罷便又提穩了背上一大包劍匣子,旁若無人的大步朝廳門走去。全不理會那最先出手當真朝他腦袋刺來的幾柄魔劍。邁出的步子絲毫不緩,眼見就面前的那劍就要刺上眉心,仍舊一副胸有成竹的淡定。
蘭帝當然不怕。
因爲他知道,依雲只是試探而已,來的太過突然,多疑的她心裡就懷疑他根本是故意裝作記得前世,好騙着劍活着離開此地,又不必嫁入地魔宮捨棄忘情門和天玄門。
他雖然不如蘭傲般那麼看得懂世俗裡頭的情感,但一直記得當年還小時爲蘭長風對善水夫人的態度抱不平,溫柔的善水夫人總是笑着告訴他說:
“時間有種至情,名叫故作無情。冷着臉的爲你好,怎都不承認的打罵着爲你好,面上恨的要殺你似的,卻還是在爲着你好……”
那時候他不太懂得,但一直記得這些話。當記起前世後,想起今世遇到依雲的種種,就突然體會到這些話的意思了。
她一邊失望他的改變和懦弱,一邊又很不下手殺他。總帶着分期待,甚至急的非要製造些事兒試圖刺激他。一邊鄙夷着他,一邊爲他捨棄好不容易纔建立起的‘夫婿’假劍帝,只是她知曉他就是劍帝轉世,知曉他來此的只能成功不能失敗,知道他在玄門裡的處境。
又如他們今世的初次相遇,風仙出手下那時候的他還能活命?但他活下去了,雖摔的夠慘,但活着,其實那時候,風仙若直接取他性命,粉碎個百次都不夠抵消那毀滅性的能量。
又如……
她一直失望,也一直沒有放棄的試圖喚醒他,甚至,將火棲雲的血提前淋灑到他面前。
如今,她用於等待他醒來的時候,怎麼會殺他?又怎麼可能怎麼捨得殺他?
劍刃如霜,劍氣盪漾,在要破開他額頭護體真氣的前一瞬間,被飛來的柳葉暗器震開一旁。蘭帝對這些,如同不見般,自顧跨出廳門外,走了。
地魔宮的昏暗天地裡,捲起一陣風,嗚嗚作響的,像似人的哭泣,柔和時,又似了唏噓。這一夜,這時烈時柔的風,便沒停過。
惹得裡頭許多人,暗暗驚奇詫異,許多年裡,地魔宮不曾颳起過這種奇怪的風了。
獨自一個人回到房裡頭的依雲,坐那,臉上的眼淚,就止不住的不停流下來,卻沒有聲息。她便不時狠狠的想要全部擦乾淨去,卻怎麼也沒法忍住,就又涌了出來。
沒有人看到這些,臥室外頭立着的侍女門都聽不見裡頭任何異樣聲息,只道主子已經躺下安詳的歇着了。即使看到了,怕也實在鬧不懂,主子怎會有這般多委屈眼淚要流的。
越是堅強的人遭遇的苦痛就越多,受到的打擊就越沉重,尤其是那種堅強進骨子裡頭的人。因爲這種人堅強的過了頭,便讓人很難理解,很難去明白。
反倒把這種堅強看作成不在意,於是,這種人身旁就有許多這種旁人忽視的不在意往身上發生。苦痛也就肯定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