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肅以西一條沙漠公路上,一輛麪包車正在慢慢行駛。
望着南邊似乎遙不可及氣勢雄偉的祁連山,道士抱怨,“都是和尚,說什麼要看敦煌莫高窟,關着窗戶也是滿嘴沙子。”
和尚立時不服,和道士鬥起嘴來。
陳璘正在全神貫注地開車,懶得理會其他兩個人。
珍妮回英國了,沒有跟來,因爲公司畢竟還有很多事情,何況烏特金的移民也要抓緊處理。和尚提出要去敦煌看看千佛洞,於是大家直接坐飛機到了新疆烏魯木齊,然後換了支線飛機到了敦煌機場。陳璘一時興起,來到敦煌市裡,直接掏出美元買了一輛八成新的二手面包車。賣車人現場指點幾句,陳璘就坐上汽車現學現開了。
坐在陳璘邊學邊開的車上,當然險象環生。最後和尚道士一致強烈要求慢速行駛,陳璘只好遵從了。車子慢慢開着當然安全多了,坐在車上的反正都是強人,也就隨便陳璘折騰了。
莫高窟位於敦煌市東南25公里處,開鑿在鳴沙山東麓斷崖上。南北長約1600多米,上下排列五層、高低錯落有致、鱗次櫛比,形如蜂房鴿舍,壯觀異常。公元366年有沙門樂尊者行至此處,見鳴沙山上金光萬道,狀有千佛,於是萌發開鑿之心,後歷建不斷,遂成佛門聖地,號爲敦煌莫高窟,俗稱千佛洞。
莫高窟雖然在漫長的歲月中受到大自然的侵襲和人爲的破壞,至今保留有從十六國、北魏、西魏、北周、隋、唐、五代、宋、西夏、元等十個朝代的洞492個,壁畫四萬五千多平方米,彩塑像兩千身,是世界現存佛教藝術最偉大的寶庫。若把壁畫排列,能伸展30多公里,是世界上最長、規模最大、內容最豐富的一個畫廊。它是我國現存規模最大,保存最完好,內容最豐富的古典文化藝術寶庫,也是舉世聞名的佛教藝術中心。
然而這些都不是敦煌舉世聞名的真正原因。
讓敦煌出名的是莫高窟藏經洞被盜案件,千年文化遺存被無知、愚昧和貪婪毀於一旦。
清朝末年,道號“法真”的出家人王圓祿,歷史上稱其之爲“王道士”,意外的發現了所棲身的莫高窟佛洞內的藏經洞,從地面一直堆到洞頂滿滿的經卷文書和各種佛像文物。起初,王道士向當地知縣進行了報告,但當時正是八國聯軍侵華的日子,清朝搖搖欲墜,官場腐敗成風,沒有人顧得上這種事情。
這時候,曾任官府師爺的蔣孝琬出現了,人稱“蔣師爺”。正是蔣師爺的無恥勾結和王道士的肆意濫賣,英國文物販子斯坦因先後三次從藏經洞中從容挑選了最精華的數百捆大概萬卷左右典籍文卷,王道士只得了數百兩銀子。
後世根據斯坦因的描述進行推算,藏經洞的容積大約是19立方米。滿滿的堆的全是歷代各種經卷文書畫卷,有四五萬卷左右。這些藏書不全是抄寫的經書,其內容廣泛得難以想象:涉及各種宗教經典,儒家經典,文學作品,天文曆法,醫學等等。
斯坦因在後來的回憶中這麼評價這次交易:“當我今天回過頭來檢視我用4錠馬蹄銀換來的無價之寶時,覺得這筆交易簡直有點不可思議。”
隨後,法國文物販子伯希和趕來了,付給了王道士500兩銀子後,換走了六千多卷挑選出來的文書畫卷。
美國人華爾納到達敦煌,堪稱不折不扣的強盜。用特製膠布沾走珍貴壁畫中他認爲最爲精彩的部分,總面積32006平方釐米。華爾納在揭取壁畫時採取的方式極其無知、愚蠢、拙劣、粗暴,導致珍貴的千年壁畫受到了永久性的摧殘。
俄國鄂登堡探險隊剝走北魏、隋、唐、五代等各時期壁畫多方,並盜走一些塑像。其拿走的藏經洞遺存文書具體數目不詳,只知道俄藏編號已達18943號。
清**下令將剩餘藏經洞文物運往京師圖書館,在最後運往京城的路上也是邊走邊丟,被當地官員順手劫掠,最後運到京師圖書館的卻只有八千多捲了。
更可悲和愚昧的是,王道士的一生過得相當清苦。他從外國人手裡換來的那些錢全用來把歷代珍貴的殘破造像毀掉,然後重新造出廉價的塑像。至死都在忠貞不渝地執行着他那虔誠的破壞工作,更多的珍稀文物壁像從此消失殆盡。
沉重的屈辱史。
和尚無比虔誠地順着佛洞一個個磕頭行禮,默唸佛經。
陳璘和道士站在後面看着。陳璘突然無恥地說,“那個王道士,不會是你的遠親吧?”
道士氣急,“你才和他有親戚呢?”
“非千刀萬剮王圓祿,不足以平民憤呀。”道士咬牙切齒。
看完了敦煌莫高窟,陳璘問其他人,“接下去,我們去哪?直接坐飛機去我老家嗎?”
和尚仍在虔誠的唸經,沒有搭理。
道士沉吟片刻,建議道,“我們去嘉峪關看古長城吧,看完了再從嘉峪關機場坐飛機出發。”
“真正的漢代古長城,在我們現在位置的西面,那裡是玉門關舊址。”陳璘指着地圖回答。
“不看了吧,沒心思繼續看古蹟了。”和尚突然插嘴。
陳璘和道士無所謂,就聽和尚的好了,畢竟佛教聖地被破壞至此,和尚心痛不已。
可惜敦煌機場下午沒航班了,晚上嘉峪關機場倒是有航班。陳璘就接着繼續當他不稱職的司機了。反正沙漠公路上基本沒什麼車輛,駕駛了一段時間也是熟能生巧吧,陳璘把車子開的飛快,和尚道士也沒有阻止。
看着路標,很快就能到嘉峪關市了。
突然,陳璘看到公路上有個檢查站,後面等候放行的車輛排起了長隊。難怪對面開來的車輛那麼少,原來有軍人在攔車檢查。恩,是軍人在設卡檢查,極爲罕見。
檢查站戒備森嚴,檢查的軍人荷槍實彈。兩輛吉普車橫在公路上,充當路障,過往的車輛都要減速繞行才能過來。兩邊的沙漠中,還停着幾輛帶雨篷的東風大卡,似乎車裡面還有軍人待命。陳璘甚至看到一輛卡車上面有機槍架設在車頭上。
進城倒是檢查得比較寬鬆,但是出來就非常嚴格了,每輛要出城的汽車都有兩三名軍人同時檢查,且還有軍人在旁戒備支援。
但是陳璘他們還是比較麻煩的。檢查的軍人順手接過陳璘遞給的護照,問道,“你們是哪裡人,準備去哪裡?”
“我們是英國人,剛遊覽完敦煌莫高窟,準備到嘉峪關機場坐飛機到內地。”陳璘答道。
軍人一愣,英國人?三個明顯是華人,還開着破破爛爛的小麪包的,是英國人?不是日本間諜吧?
軍人往後一退,大叫了一聲,“連長,這裡有三個英國人。”他的動作有點大了。頓時旁邊支援的軍人,馬上拉栓上膛,槍口直指陳璘三人,場面立時有些亂了。
“鎮定,鎮定,三個英國人用得着這麼緊張嗎?關保險,槍口朝地。”連長急了,連忙下令。
跑過來一看,陳璘三人已經趕緊在車裡把手舉起來了。七八把81式自動步槍指着你的腦袋,能不舉手投降嗎。
看完了護照和陳璘從袋裡摸出的莫高窟門票留根,連長不禁啼笑皆非,狠狠地臭罵了檢查的軍人一通,“全**人也都是英國護照,你用得着這麼緊張嗎?”
連長揮揮手,示意放行。陳璘接過護照,舒了一口氣,趕緊開車離去。
檢查軍人還在嘀咕,“英國人怎麼能開着我們的麪包車呢?”
“他們都是華人,又不用帶翻譯,隨手買輛車旅行,怎麼不行?再說要查那些,是交警的事情,又不是我們的任務。”連長大爲光火。
疾駛的麪包車上,“他們在追捕什麼重要逃犯吧?”和尚說道。
“沒有警察。”道士補充。
“應該是軍隊內部的重要逃犯,如果是普通逃犯,用得着這麼大陣嗎?”陳璘一邊說,一邊示意兩人看旁邊駛來支援的裝甲運兵車隊。
“還有直升機在盤旋觀察。”道士示意遠處的天空。
“要開始大搜捕了。”陳璘估計。
繞城轉向機場方向,天已經有點暗了。前面路上有塊石頭,也不知是哪個缺德的扔上來的,陳璘減慢了車速。
“嘭”,一個身影撞上了麪包車,然後被車子彈了出去,臥在了地上。
糟糕,撞人了,陳璘急忙停車,下去查看。
地上的人突然躍起,一手握住一把五四手槍,指着陳璘,然後對着車裡喊,“下車,都下車,借用一下貴車,沒必要傷人。”
到處都是軍隊在搜查,也能碰到碰到劫匪?
看着對面眯着眼的兇悍男人,陳璘似乎嚇傻了,雙手無力地垂了下去,右手已經輕輕觸碰到仿卡巴1217了。
兇悍男人明顯感受到了什麼,突然往後一退,警覺地說,“你們是什麼人?”車上的人根本沒下來,好像在看好戲。而下車的這個,看起來似乎嚇傻了,但是一股奇特的氣息卻始終盯住了他。
看到兇悍男人往後一退,陳璘知道無法出手了,馬上變臉成嘻嘻哈哈,低垂的雙手自然地高舉,“我們是英國遊客,恩,是華人,不要誤會。我們要去機場坐航班,車子反正到時候沒用了,到機場就可以送給你了。”
“機場已經封鎖,所有航班停飛,不用去了。”兇悍男人知道事情麻煩了,這些明顯不是一般人,萬一動手引來大批軍隊就走不了。
兇悍男人又退後一步,“你把手放下來。”公路上車子過往很多,舉着手會引起其他車輛注意的。
陳璘順從地接受了意見。
“你們把車子留下,反正機場不用去了,在這裡攔車到市裡賓館睡覺好了,明後天總會開放機場的。”兇悍男人提議道。
“好主意。不過我有個更好的建議,要不要聽一下?”看到劫匪還是很通情達理的,陳璘又要出餿主意了。和尚道士繼續看大戲,一車子都不是什麼好貨色。
“你說說。”知道用槍指着他們大概不管用,兇悍男子順手把槍插回自己腰間。
“看你的身手和敏銳感,估計是國內的精銳特種兵,一個人穿越搜捕線應該沒問題,關鍵是出去後沒有人員接應,走不了多遠又會被新一道封鎖線攔住。”陳璘分析道。
兇悍男人不置可否。
“你自己鑽出去,我在東面封鎖線後三公里處等你,順車把你帶到蘭州好了。”陳璘繼續說道。
回頭又對着車裡,陳璘說,“你們兩個怎麼樣?我們乾脆加滿油,夜行好了,反正沒飛機了。”
“沒意見。”這是和尚。
“不要叫我開車就行。”道士回了一句。
兇悍男人深深地盯着陳璘,突然往後一躍,消失在黑夜中,遠遠傳來一句,“三公里?!”
陳璘聳聳肩,“不像是窮兇惡極欺橫霸市之輩,一個有故事的人呀。”
“路遇劫匪做好事?”道士揶揄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