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娘……娘……」

哪家的娃兒,怎哭得這般可憐?

「娘……娘……」

好可憐,是走失的孩童嗎?

「嗚嗚……娘……」

別哭,娃兒別哭……

「小姐?小姐?」

牧傾心因爲這聲叫喚而恍惚轉醒,神魂幽幽中只見侍女福福一臉的愁容,這才發現自己竟滿臉淚痕。

爲什麼?

這淚……

這心頭難掩的疼痛感……

是爲了什麼呢?

已然不復記憶的夢境讓牧傾心恍惚了。

她一直就瞭解自己,冷靜、思路清明,不是個感情用事的人。

即使是在他人眼裡,除了那張被喻爲華中第一美人的麪皮廣受注目,真正被廣爲贊喻的,還是她從小就展現的過人才智,以及一直以來協助父親持家的能力與手腕。

甚至,在她十二歲那年,她家爹親就曾對人這麼說過:「這小女兒……可惜了,可惜是個女兒身,要不,我牧家就要出一代梟雄了,弄個不好,也許還能名垂青史,可惜偏偏是個女娃兒……」

這就是她,他人眼中的牧傾心,有着明珠般光耀動人的美貌,也有着打理龐大家業的能力手腕。

她理家的長才在十六歲那年,爹孃意外身亡後發揮無遺。

在一干舊輩猶如豺狼虎豹般伺機奪產時,她成功地穩住整個局勢,凡事運籌帷幄於心的她,外表似水、內心似鋼,她可以談笑用計、兵不血刃,必要時運用容貌上的優勢也無所謂,只爲達成她要的目的——

守護住姊姊,守護住爹孃留下的牧家家業!

年僅十六歲的她就能如此,多愁善感絕不會是她性格的一部分。

那麼,眼下這淚,還有心痛的感覺,到底是從何而來?

一個不復記憶的夢境可以影響她至此?

理智的那一面很快地判斷出此事的不尋常,但到底是哪邊出問題了呢?

「小姐?」看着自家小姐一臉凝重,福福欲言又止。

「沒事。」知曉侍女憂心,傾心擺了擺手要她別放心上,輕聲說道:「只是發了個惡夢,不礙事。」

福福也很想相信這話,要是小姐還是三年前的小姐,那小姐說太陽要打西邊升起,她也是信的。

但……問題就出在,三年前離奇的失蹤之後……

三年前,隔壁縣城的李記字花樓經營不善,有意與如日中天的牧記合併,正打算爲牧記字花樓再開設新據點的小姐對此頗感興趣。

再加上鄰近幾個縣城最大的一間布莊也在那兒,小姐剛好想採買新一季新裝布料送去給大小姐。

就這麼着,小姐臨時決定自行前往,行個採買兼考察的一石二鳥之便。

計劃很完善,卻沒料到,臨去的半山路上遇到一批攔路賊,混亂中,載着小姐的馬車失去了控制,在她被顛得滾落馬車之後,失控的兩匹馬兒已經連人帶車的一起跌落山谷。

那會兒福福嚇得是心魂俱失,之後遍尋不到屍骨更讓她深深自責,爲何幸運墜車撿回一命的人是她而不是她的好小姐?

如此,一年過去,兩年過去,連三年也跟着過去了……

原先如日方中的牧記字花樓因爲失去了運籌帷幄主事者,在幾位早想搶着坐大位的老爺們明爭暗鬥下,勢力越鬥越小,隨着沒人期待華中第一美人兼才女歸來時,也逐漸跟着沒落了。

眼看着一切,福福的自責一直持續着,但就在一個月前,這失蹤三年多的嬌人兒卻一身布衣,在一位洗衣婦的陪伴下出現了。

據相伴而來的洗衣婦說道,有天她如常地出門爲人洗衣時,就在河畔撿到這位天仙一般卻昏迷不醒的人,是這嬌人兒醒來之後,說明了來歷,她才知道自己撿到的是個傳聞中的大人物,便火速地將人給送了回來。

隨着洗衣婦歡天喜地領着打賞的錢離去,睽違三年有餘,牧家那個豔冠羣芳、智壓各方勢力的美麗當家回來了,別說是接獲消息、立即偕同姑爺趕回來的大小姐欣喜異常,就連福福自己也忍不住內心的激動而偷哭了好幾場。

平安回來了,人真的平安回來了呢!

但……過去這三年,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爲什麼不回來?甚至連個隻字詞組也沒有?

沒人知道!

因爲連當事人也不知道!

福福聽也沒聽過這種事,但是讓滄少爺急喚而來的大夫,那位告老返鄉服務鄰里、極具名氣的老御醫,他老人家確實是這麼說的。

依照前御醫大夫所言,她家小姐興許是落水時受到極大刺激或衝擊,傷到了腦,以至於影響到記憶,忘了些事情,還說只要不影響生活,其實並無大礙。

怎麼會沒大礙?

一個好好的人,沒來由的空缺了三年的記憶,什麼也不記得了,這不是很古怪的一件事嗎?

更何況,忘掉的還是事關這三年來行蹤不明的最關鍵的記憶,怎能說是無大礙?

對此,福福一直就感到憂心。

不止是關鍵的記憶全數消失的事,她也沒辦法忘記,小姐回來的頭幾天裡,記憶一直呈現錯亂的事。

那幾日,她的好小姐,總是把日子當成三年前要出發去鄰縣的那一日,一起牀就是準備要着裝出發,接連好幾日,才慢慢停止這奇怪的錯亂行徑。

即使眼下好像已完全恢復,只是想不起過去三年的事,可福福仍是壓不住心底的不安感。

她很難言喻那樣的感覺,明明那個讓人掛念的人已經回來了,而且還健健康康、平平安安的,可心底總沒來由地暗自懷疑,那些消失的記憶裡,她家的好小姐到底是經歷了什麼?

是不是曾受人欺負?

現在看似正常,會不會哪天又開始記憶大錯亂了起來?

「重要的是現在!」在福福悶不吭聲的伺候下,梳洗完畢的傾心,突然冒出這一句。

梳好頭、正準備喚人送上早膳的福福面露意外,不明所以地看着自家小姐。

「那些消失的記憶,也許重要,也許不重要,但現在的現實既然是想不起來,那麼,花時間去煩憂也只是浪費力氣。」很難得的,傾心主動提起這事。

平靜的語氣,冷靜的神情,那張明珠般光豔動人的麗容因此更顯一股知性美,沉着從容的氣度很自然地散發出一股叫人信服的氣勢來。

其實一直就將侍女憂慮看在眼裡的牧傾心平淡地說道:「現在的牧記可以說是搖搖欲墜,招牌隨時要給砸了,與其花費心神去追尋想不起來的事,好好想法子把牧記再做起來,那纔是我們最優先要做的。」

福福點點頭,表示明白。

「更何況,我回來了。」傾心又說。

語氣平穩,態度從容,被喻爲華中第一美人的美貌之中,直散發一股母儀天下的威勢來,那是比過去更多了一分沈穩氣勢的牧傾心,福福望着眼前的人,忍不住心神微蕩。

傾心看着忠心的、情同姊妹的侍女,神色明顯放柔了幾分,語氣也多了分溫情,輕道:「重要的是我回來了,平安的回來了,這纔是真真正正、最重要的一件事,不是嗎?」

自從主子天降神蹟般的出現後,這一個月來,宅子裡隨着大小姐接獲消息後拖着姑爺直奔回園,到姑爺惦着谷裡丹房內的毒藥又把大小姐給帶走,一直就是處於兵荒馬亂、雞飛狗跳的狀態中。

福福那一顆跟大小姐同樣欣喜的心一直就飄飄蕩蕩的,彷佛是直到這時才真正落了地,只見她一臉豁然開朗,用力地點點頭,應了一聲:「嗯!」

是啊,重要的是小姐回來了。

她活着回來,平安的回來了,這纔是最重要的事啊!

傾心穩定了侍女的心情,卻彷佛什麼事都沒發生過一樣,吩咐道:「讓人備膳。」

福福正要領命,卻聽見她又說道:「就擺在觀月亭吧,順便傳我的話,讓侍候的人注意着,待滄少爺晨起,請他到觀月亭一塊兒用早膳。」

「是。」福福微微一福,領命而去。

這全新的一天,才正要開始……

花無百日紅,人無千日好。

隨着決策者的長期缺席,一度制霸整個字花界的牧記已不見往日盛況,但幸好,失去女主人的大屋還有冷之滄幫忙看着、管着,讓牧宅在失去女主人的情況下,還能維持着原來的運作,一直到女主人平安歸來。

對此,牧傾心是由衷的感激。

畢竟對方也不是吃飽閒着沒事做的閒人,本身肩負的職責,要處理的事務就夠多了,不管是看在「大嫂」的分上,對大嫂孃家伸出援手?還是看在其它的情分上,分出一份心神代爲看管房宅,總是真的……

「滄哥哥,謝謝你。」傾心以豆漿代酒,藉着這一場早膳之會,對這位姊夫的弟弟誠心表達感謝之意。

坐在牧傾心面前的青年,雖是孿生子之一,但大大的不同於那隆冬臘梅一般的兄長,身爲弟弟的這一個,沒有形於外的冷漠,也沒有散發教人難以親近的疏離氣息,相反的,他的性格既開朗又風趣,爲人極好相處。

明明是一樣的容貌身形,但內裝的性格卻是如此截然不同,剛認識之時,傾心多少是有些意外,只是她沒對任何人講過。

更何況真正讓人吃驚的也不止是個性上的差異問題,最最讓人想象不到的,是這般開朗豪爽的人,竟然是江湖上最神秘的門派——冥門的總舵主。

冥門,茶館小樓裡說書人的最愛。

傳說冥門擅長使毒,天下最歹毒或是最邪門的毒藥,不管是怎麼個稀奇古怪的毒法,他們全製造得出來。

傳說也說,由於使毒這事於江湖中不夠光明磊落,是以冥門不同於其它門派的大鳴大放、廣收門徒,反而行事低調隱晦,若沒門路指引,沒有人能正確地說出冥門於各地的堂口在哪,都是有需求的人,自行想方設法地求到這特殊的門路,才能得到冥門的特殊藥物。

傳說。

冥門的很多事,一向都是傳說。

由於一貫性的神秘隱晦,江湖裡,除了知道冥門人多數姓冷之外,其它的再也沒有什麼事是讓人摸得着頭緒。

這般多的傳說,要再加上:每每出自冥門的藥物總是造成傷亡慘重、藥石罔效、無人能解,這如何不造就冥門在江湖裡極其特殊的地位?

地位如此特殊,行事又是這麼神秘難料,理所當然的,這樣的冥門自然成爲了說書人的最愛,而牧傾心對座的男子,看似爽朗無害,卻正是這神秘組織的人,還堂堂穩坐着總舵主位置。

讓人很難相信,是不?

但得知這秘密的身分,傾心倒是很快就接受了。

畢竟……她那不苟言笑的姊夫都能是江湖尊稱的毒王,還掛着一個冥門門主的名了,那他的胞弟肩任總舵主之職,好像也不是件太讓人意外的事。

而,經由瞭解之後,傾心很早就發現了這件事——

江湖中最最神秘的冥門,運作方式說穿了其實也很簡單,就是由有毒王之名、實則是毒物研究狂的哥哥掛名門主,負責研發、並且供應各種刁鑽難解的藥品。

至於孿生兄弟中的弟弟——冷之滄,就是肩負這組織的總舵主一職,專門處理這神秘組織在營運上的種種事務與問題。

在失蹤事件發生之前,牧傾心雖芳齡十七,卻已是牧記這等全國性連鎖字花店的實質掌權人,她很能理解身爲一個經營者會面臨怎樣的繁忙,也因此她由衷的感謝……

「這宅子要不是有你幫忙看着,心兒恐怕真要無家可歸了。」她說。

面對她的感激之意,冷之滄爽朗一笑,不以爲意地說道:「妹子妳說那什麼話,應該的事。」

搖頭,傾心正色道:「這世上沒有什麼應該的事,更何況身爲冥門的總舵主,您本身的事務就很繁忙了,卻看在姊姊的面子上,還要留心爲我打理這個家……」

「說哪兒的話。」冷之滄攔下她的話語,先行說道:「先別說我欠妳一次的事,我冷之滄認妳這個妹子,可不光是因爲小嫂子的關係。」

兩人之間的關連,最初確實只是因爲彼此手足結成連理,讓他們有了一層姻親的關係。

但人跟人之間的緣分就是這般的奇妙。

即使,最初只是一個小小的連結點,但隨着時日的過去,兩人處事的態度、看事情的眼光跟做事的手法都極爲相像,讓他們兩人惺惺相惜,慢慢也開始有商有量了起來。

這事沒幾個人知道,可他們兩人的交情確實是在臺面下愉快的培養與建立,直到她失蹤前的一個月,兩人甚至想過,是不是該選個黃道吉日,來燒張黃紙,好正式認對方作兄妹?

「當初只是沒找出時間來燒黃紙,但我是真心把妳當妹子的。」冷之滄頓了頓,像是想到了什麼,有些遲疑地問:「這一段妳該不會也忘了吧?」

見他有所遲疑,牧傾心噗哧一笑,直道:「記得、記得,滄哥哥先是因爲姊姊的關係,對我愛屋及烏、照顧有加,後來見我冰雪聰明,愛才惜才的嘛……這當然是騙人的,哈!其實滄哥哥是沒人可以大聊生意經的關係,所以想拐心兒陪您燒黃紙,這樣纔有人聽你那滔滔黃河水一樣的生意經……」

冷之滄失笑,伸手敲敲桌面,提醒道:「喂喂,光說我?以前妳的那本經也不見得比我小本啊。」

說到這生意經,一抹陰霾自那張精巧秀美的嬌顏浮現,牧傾心輕嘆,說道:「現在牧記的情況這麼差,要再弄回原來的規模,還得看幾分運氣,也不光光只是計劃就能成事。」

冷之滄端起粥品,慢慢吞吞地嚥了兩口粥後,沒接應她的話,反倒繞回先頭的話題,說道:「總之,妹子的事就是我的事,妳出了事,能幫的我一定幫,字花樓的部分,有妳家族長輩搶着管事,我是不方便出面,但幫妳看住這個家等妳回來,這我好歹還能做到,真的算不上什麼。」

看他迴避,牧傾心瞭然於胸。

她知曉請他代爲收集的情報,結果必是不如人意,但她卻沒因此而自亂陣腳,不但沒催促他,反倒跟着小口喝着湯品。

一時,無人開口,直到冷之滄放下碗……

「小嫂子一直就很擔心妳。」他說。

「我知道。」牧傾心點點頭。

自從她返園的消息送出之後,她家的姊姊可以說是第一時間就揪着姊夫趕了回來,姊妹重逢時的一場大哭是少不了的,因爲擔心她這個做妹妹的,還一直待到前兩日,據說侄兒在谷裡想娘想得緊,但實際上應該是姊夫忘不下他丹爐裡的藥,這才讓姊夫給帶回淵峰谷。

「小嫂子擔心的不止是妳先前時的下落不明。」冷之滄知她沒聽明白。

「我知道。」牧傾心又點了點頭,說道:「那些消失的記憶,我怎麼都記不起來的那些事,也很讓姊姊憂心。」

「她跟妳不一樣。」冷之滄客觀地評道:「妳有那才能手腕,佈局經商對妳來說只是費些心思的事,跟那些個貪心的家族長輩抗衡,取得各方勢力的平衡對妳來說,甚至就像是遊戲,我知道妳,越困難的局勢,越像是等着妳克服的挑戰,讓人樂此不疲。」

頓了頓,冷之滄再道:「可小嫂子的想法很簡單,她一直覺得,保住妳們爹親留下來的產業固然重要,但更重要的是妳們兩姊妹的平安,妳們兩個人都能活着,保住牧家的血脈,那纔是最重要的事。」

面對他這一番話,牧傾心沉默了好一下。

「滄哥哥,你就直說吧。」她開口,單刀直入地問:「情況糟到什麼地步?牧記字花樓沒得救了嗎?」

牧傾心的記憶其實一直停留在馬車翻覆之前,她急需要補足這三年來的大小信息,因而請冷之滄設法收集牧記字花樓在各地的營運情況,以及其它一併相干的各種情報。

這一個多月來,她等着消息,但也並不是完全沒有心理準備。

三年,畢竟是三年了……

幾個叔叔從以前就對字花樓的經營權虎視眈眈,她在的時候就得費精神來平衡幾個叔叔間的鬥爭了,一旦少了牽制,幾頭猛虎出了柙,還能有什麼好結果?

更何況是三年,足足有三年的時間讓他們吞食?

想來……

當年由她爹親手打造下來的牧記江山,這會兒只怕是凶多吉少了。

「隔行如隔山。」冷之滄一臉抱歉地說道:「字花樓的生意我不熟悉,加上我一個外姓人也不好干預這種家族事業的爭產行爲,所以在這些人出手、無形侵吞掉妳們兩姊妹的家產前,我只能先出招,把傷害降到最低。」

瞞了近一個月,冷之滄直到這時,才娓娓道出這些年,他頂着小叔的身分,藉着得到小嫂子全權委託處理的名義,陸陸續續將各地牧記字花樓的產權跟經營權標上價碼,賣給幾個搶着經營權的牧家人的事。

牧傾心很冷靜,在他講解整件事的過程中,表現得極爲冷靜。

「所以……滄哥哥從一開始就知道,我爹親的字花樓是沒辦法再回來了,因爲都讓這些人給改了名,各自去經營了。」她下了結論。

冷之滄默認。

「所以這陣子滄哥哥在忙什麼?」牧傾心好奇地求教。

她知道他這一個月來並不是閒着沒事做的,要不,他也不會拖到姊夫都帶着姊姊回淵峰谷去了,直到昨兒個半夜才姍姍出現。

畢竟是一家人。

雖然講究起來,是沒實際血緣的姻親關係,但總的來說,還是一家人。

若不是有什麼要緊事兒,又哪會一家人難得能聚在一塊,卻不一起吃個飯的道理在?

「這事兒,是小嫂子交代給我的任務,跟妳有很大的關係。」雖然不是很容易,但肩負說明大任的冷之滄知道還是得有個開始。

「喔?」聽他這麼說,牧傾心更加好奇了。

「這陣子,我一直在幫妳物色房子,要幫妳找個好住處。」他說,也先一步解釋道:「不是這裡不能住人了,而是爲了妳好,得換個地方……按小嫂子的意思,最好從此隱姓埋名,重新過新的人生。」

饒是冰雪聰明的傾心,也讓這番話給弄得丈二金剛摸不着頭腦。

這事實在不好開口,但誰教冷之滄出生時慢了一步,只能當人家的弟弟跟小叔呢?

難以啓齒,但也只能賭了。

冷之滄硬着頭皮開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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