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是失憶了嗎,我現在問你,想起來了嗎?想起來,我娘是怎麼死的了嗎?”明琰語氣十分平淡,沒有絲毫憤怒,怨恨,他的冷靜,不禁讓絕兮心裡感到了一陣絲絲陰風和恐懼。
印象裡,明琰從不會這麼平靜,他的眼神,他的語氣,都透着一種讓人寒慄的冷漠。
“明琰,你……你別這樣……”絕兮有些心虛的垂下了眼眸,明琰卻長眉一挑,冷冷哼聲:“怎麼?心虛了?還是,看到我這樣,害怕了?”
他一語道破。
絕兮閉口不語。
“我……我沒害死你娘。”許久,絕兮才說出了這句話,氣氛頓時變得燥熱,絕兮只覺得心中悶熱,明琰的異常讓他連說出這句話的時候,都在顫抖。
他低着頭,也不知道自己爲什麼要這麼做。
只是他隱隱覺得,他對不起明琰。
爲什麼對不起,他也不知道。
從以前開始,他的理由,應該都是不知道吧。
以前至少有明琰,會幫他解釋清楚。
他垂着眼眸,像個做錯事的孩子一樣低頭,他希望明琰此時能甩他一巴掌,或者像以前一樣,拍着他的臉摟過他的肩說道,“放心,我會原諒你的。”
果不其然,明琰的聲音在他耳邊響起,他說,“放心,我會原諒你的。”
絕兮聽到這一句熟悉的耳語,有些不可置信的擡起頭,可是——
映入眼簾的卻是明琰那一張心如死灰的臉……
他的眼裡劃過一陣難以言喻的失落,狠狠的逼着自己扯着嘴角,笑容生硬而淒涼,一字一句的對絕兮說道:“我,原諒你,從此以後,你我再無任何恩怨,從此以後,明琰和絕兮,不再是朋友。”
明琰用盡全身的力氣說出了這句話,眼角的一處晶瑩被他拼命的收了回去,然後緩緩的轉過了身,拖着一步步沉重而茫然無措的失落感,離開。
每一步,都用盡全力。
他從來沒有討厭過絕兮,他從來沒有,這是明琰一如既往的想法。
只是有些東西,撕破了,就再也回不去了。
他始終記得那天,空氣裡綿綿雨絲,漫天紅光,烏黑濃煙,滋滋不斷的火燒聲,他揪着他的衣領歇斯底里的朝他那一聲怒吼,還有,絕兮孤零零的,落寞的,失意的,離開明府的背影。
他有時候甚至在想,如果當初絕兮說一句,不是我乾的,那他,應該還會毫不猶豫的選擇相信他吧。
絕兮悵然若失的愣在原地,他不想和明琰爲敵,從來不想,可是他總是爲了他孃親的事情,誤會他,不相信他,在天傘一次次的找他麻煩。
那時候他真的不知道,他爲什麼能在那一場大火裡活下來。
絕兮有時候想,如果當初明琰還和以前一樣,毫不猶豫的相信自己,那事情,是不是就不會變成這樣了?
古瑤在蘇木和凌月走後,也離開了客棧,她越來越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了,幫助絕兮和火鏡得到火靈印,她只是想獲得他們的信任,好讓她的目的更加方便容易的完成……
她早就料到會有這麼一天的,她和亡羽殿下,可是這世界上最自由的神了,神一旦動了凡心,就再也與凡人無異,會愛,會笑,會心疼,會心痛,會感動,總而言之,會變得不像神。
可是,她怎麼會變成這樣的,難道她不應該幫紫翼保護他最心愛的人嗎?她現在怎麼,成了別人的傀儡,一言一行一舉一動全部受控於人,不顧一切的想要將紫翼和羽靜分開,想看着他們痛苦,難道都只是爲了那個人嗎?
古瑤突然間心灰意冷,只可惜,她現在無論做什麼,那個人,都不會知道了吧!
既然如此,那她爲了他,又有何不敢做的呢!
可是……
古瑤心裡百般糾結,不知目的地在何處,只是盲目的走,一直走,一直走,直到走進了一片漆黑的樹林;直到她的眼前出現了兩道青色的光芒;直到兩隻青鳥出現在她的視線裡;直到她們化成了星綺光女,攔住了她的去路……
“妙若萱,你好大的膽子!居然敢幫着火鏡和絕兮得到火靈印,還敢傷害清雅公主,難道你不知道清雅公主七日之後便是神殿的神後了嗎!”夢雅薰出聲質問。
古瑤微微擡眸,看着這兩隻青鳥,橫眉冷笑:“妙若萱?哼!你們兩個還真是目中無人了,竟然敢直呼我的名諱?”
夢迦凝和夢雅薰面面相覷,頓時不語,夢雅薰又問:“那紫竹仙子,爲什麼要這麼做?”
古瑤垂眸,“這件事,我想我沒必要跟你們解釋,有什麼問題,直接去找神玄二母,別來煩我。”她語氣輕輕,說完便轉身化作光芒閃逝,留下星綺光女在原地一臉錯愕。
夢迦凝不可置信的看着她的光芒消失,一字一句的問:“她剛剛……是說了,神玄二母嗎?”夢雅薰微微側臉:“難道是冰母的命令?”
“要不,我們現在去找殿下吧。”夢迦凝提議道。
夢雅薰點點頭,隨後兩個人又化作了青鳥朝天飛去。
紫翼收到水痕召喚立刻起身回了冰水宮,在宮裡的冰水大殿裡,冰雅公主正坐在冰石座椅上,而神玄二母則是站在她的兩側,神情凝重而嚴肅的看着紫翼,唯獨冰母卻帶着淺淺的笑意,似乎對紫翼的到來感到非常滿意。
其實,是對他帶回來的那顆紫芒珠感到滿意。
紫翼走進冰水大殿的那一刻,就已經察覺到了所有人的反常,大殿底下的那條冰河,水流動的聲音歷歷在耳,稀里嘩啦的水流聲無比明顯的襯托了此時大殿裡的靜謐。
他知道,母后一定是在等他。
或者說,等他手裡的紫芒珠。
他假裝什麼都不知道的樣子,走到大殿中央,欲下跪行禮,“兒臣參見……”“起來吧!”話還未說完,冰母便開口讓他起身。
“謝母后。”他直起了身子,冰母微笑的站了起來,說:“沒想到玄流閣的藏寶閣裡的這件寶珠,居然是我們神族的法寶——紫芒珠,紫翼,幸虧有你,要不然,這東西可就要被別人奪了去。”
“還沒人敢這麼大膽,敢動神族的東西,母后多慮了。”紫翼面色平靜的回答道。
“既然東西找回來了,那就放在冰水宮吧,由母后代爲保管,如何?”冰母也不拐彎抹角,直入主題,她之前一直都不知道紫芒珠的存在,也不知道這東西究竟有什麼用,但是——
既然是神族的寶物,那握在手裡總比沒有的強。
“母后要這紫芒珠有何用?”紫翼驀地開口問道,讓原本正沉浸在自己思緒裡的冰母回神一驚,視線來回飄忽了一番,笑笑解釋:“母后只是幫你保管而已,能做什麼用?”
紫翼微微眯了眯眼,語氣突然冷漠的開口:“如此這般,那就不勞母后費心了,這紫芒珠,是我送給未來神後的禮物,是我特地爲了靜兒,去參加凝落大會得來的。”
“你要將神族的寶物賜予一個凡人?!”冰母聞言頓時一驚,眸中滿是不可思議,但隨後意識到自己言語有些過激,又立刻冷靜了下來,假意輕咳了兩聲,回眸看了一眼玄母。
這一切,都被紫翼看在眼底。
母后常年待在冰水宮裡,從來沒有離開過,心中無情自然是可以理解,但是正因爲如此,母后在冰水宮裡是不可能知道其他神的事情的,就算她的神力可以知曉其他神的事情,以母后的性格,她也未必會這麼做。
之前讓他尋找火靈高手的一切,她也是從未關心過,只有神玄二母來問過事情進展,如果紫芒珠的事情不是母后用神力知曉的,那便是神玄二母一直在暗中幫母后調查一切。
神玄二母便是冰莫家族的守護者,職責就是保護每一個冰莫之術的繼承人,讓冰水宮後繼有人,不斷傳承,而他是母后唯一的兒子,自然是冰水宮名正言順的唯一的繼承人,自然,她們要更加用心。
“母后的意思是,清時羽靜是你的神後,你要送她神族的法寶當聘禮,母后沒有意見。”說罷冰母勉強扯了扯嘴角,“既然你意如此,那便沒什麼事了,你先回去吧。”
紫翼微微頷首:“兒臣告退。”話音未落他便轉身離開了冰水宮,走出大殿之後,他刻意放慢了腳步,腦海中忽然閃過一個念頭,隨即立刻化作一道紫光消失在了冰水宮外,玄母察覺到他的離開,便走上前去對冰母說道:“冰母,殿下他已經離開了。”
就在她說完這句話之後,冰水宮大殿外的一座冰牆上,紫翼漸漸從牆裡走了出來,身上還裹着一層薄冰,微光粼粼,他小心翼翼的走到了大殿外的門口,他就是想看看,母后是否真如隨伊掌門說的那般冷血無情,連對他這個兒子,都不屑一顧。
果不其然,冰雅公主便開口了:“沒想到紫翼對清時羽靜用情這麼深,居然還把神族的紫芒珠送給她做禮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