尷尬不已

周青青看着枕邊人,有一股奇怪的感覺襲上心來。當初兩人戀愛時,情感不可謂不真切。從大二的那個暑假開始,她便決定要和這個懂自己、包容自己、遷就自己的男人在一起。記得那個暑假因爲情傷,她答應了老同學馬旭生的邀請,來到金安大學散心。那時的周青青根本沒有想過自己會喜歡這個追求自己多年,而又屢次被拒絕的男生。可是當她在車站看到馬旭生時,眼前人的舉手投足改變了她的想法。

馬旭生一米九的個子,身材魁梧,皮膚古銅色,臉上洋溢着陽光,兩個酒窩與他整體的嚴肅感有着很大的反差,暴露了他鋼鐵般外表下的柔情。

周青青不由地伸手摸着他的臉、他的鼻子、他的眼睛、他的眉毛,還是那麼陽光,但卻有些黯然。從什麼時候起,有了這種變化呢?想着想着,便也睡去了。

第二天一早,馬旭生就走了。周青青一個人躺在牀上,不想起牀。但她還是起牀洗漱,然後點了早餐,背起書來。要說到學習能力,周青青還是很有信心的。

一上午很快過去,下午四點左右,楊鯤鵬打電話說要來酒店,周青青花費了一番功夫打扮精緻,等待楊鯤鵬。

大約半個小時,楊鯤鵬果然來了,還帶來了自己的工作包。

“我們一起看場電影吧!”楊鯤鵬放下電腦,對周青青說,“你來選片,我去衝下澡,今天外面真是太熱了。”

“好的。”周青青打開楊鯤鵬的電腦,桌面上整齊地排列着“藍城信訪工作”“翡翠郡拆遷工作”“北泰拖欠工作”“盛景爛尾項目”等。周青青打開“電影”文件夾,瀏覽了一下,大概是《相約在今生》《紅字》《活力》《基卡》等。周青青隨便點開了一部剛下載的《一步之遙》,然後就聽到楊鯤鵬在喊她。

“過來幫我一個忙吧!”

“好的。”周青青沒有多想,便走進了浴室。剛打開門,便被眼前的場景震驚了:楊鯤鵬赤身裸體站在花灑下面,水不斷地從他的發尖滴到臉上,然後又順勢滑到脖頸,再到胸前,再到腹部,一直往下……目光所及,周青青立刻紅了臉,並轉過身去。

“快點過來,幫我搓搓背!”楊鯤鵬絲毫沒有介意,一副不在乎的樣子喊到。

“可是……”周青青是已經結婚的人,當然知道這樣的邀請意味着什麼,但如果拒絕,說不定兩人會分道揚鑣,那自己的努力不就化爲泡影了嗎?況且還有二十天就考試,一切就都結束了,索性大膽一些。“可是沒有搓澡巾啊?”

“用手就行!”

她小心翼翼挪步過來,楊鯤鵬已經背過身去做好了準備。看着眼前男人的結實的背,她的身體有些不由自主,手指輕觸到他的皮膚,緊張、害怕、尷尬……矛盾堆上心頭,她有些神情恍惚。

“用力一些,手勁兒太小了。”

“我已經在用力了,但是你的背太滑了。”周青青答道。

過了一會兒,楊鯤鵬叫她停下來,去牀上等自己。這句話雖然像是無心之說,但又有着無比明顯的含義。

周青青回到牀上,蓋上被子,把電腦放在膝蓋上,打開影片開始看電影,她想用電影來緩解這種尷尬又緊張,還夾雜着一絲絲興奮的感覺。

過了一會兒,楊鯤鵬裹着浴巾出來了。他的身體與馬旭生不同,如果說馬旭生像一匹健壯的野馬,那楊鯤鵬的身體更蒼白,更文弱,像一隻白鶴,有些仙風道骨的意蘊。周青青不好看,只裝作在認真看電影。

“看什麼呢,這麼入神?”

“《一步之遙》”

“很有品味,姜文的電影很有深度,隱喻性很強。”

“楊老師也懂電影嗎?”

“只是平時會涉獵一些。姜文是我很喜歡的電影導演,我覺得他身上有種'雅痞'氣質。”

“怎麼說呢?”

“他對生活有着自己獨到的見解,而且這種見解既有大氣的格局,又與體制內的僵硬不同,多了些江湖氣;這與他的成長環境又是分不開的。”

見周青青有些放鬆了,楊鯤鵬順勢來到牀上坐下。周青青裹了裹被子,稍稍向另一側挪了挪。這時楊鯤鵬卻從牀上坐起來,穿了鞋子走開了。周青青暗自舒了口氣,只見楊鯤鵬邊說着邊走到窗前,“姜文的電影你看過嗎?”

“看過《讓子彈飛一會》《陽光燦爛的日子》《太陽照常升起》《鬼子來了》等。”周青青回答。

“哦哦,那看懂了嗎?”

“他早期的作品走文藝片路線,像他的《太陽照常升起》就是一部個人風格非常濃郁的作品,裡面的'瘋娘'這一人物有着深刻的象徵意義,她是一個渴望理想愛情,但是卻逃不過被背叛的命運,再加上對文化符號的使用,頗有某種政治上的隱喻意義。還有新生兒掉落鐵軌的隱喻,以及衣服隨水而逝的隱喻,都使得這部電影印上了濃濃的個人風格。姜文作爲第六代導演,卻有着第五代導演的宏大敘事風格。他沒有陷入第五代導演'淡化情節、極力追求真實性'的極端,因此也就避免了《小武》那樣的紀錄片似的真實呈現,是一位超出了時代侷限的導演。”周青青侃侃而談,她意識到如果不把話語權掌握到自己手中,那麼對方就將她當成了沉默的羔羊。

但她沒有想到的是,此時的楊鯤鵬已經拉上了所有的窗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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