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雪漫天，目光能及之處全都是白茫茫一片。
一輛寬敞溫暖的馬車上，合剌問徐子楨：“老師，這仗究竟會不會真打起來？”
徐子楨笑道：“你不是說了麼，打不起來，怎麼這會兒又來問我？”
合剌不好意思的撓撓頭：“我要不這麼說，我爹哪肯放我走？必定又得拖我好些日子。”
今天距離合剌回答他爹斡本那問題已經過去了好幾天，而這時候他已經和太上皇吳乞買一起隨徐子楨踏上了南行之路，會寧府內現在就由完顏昂和斡本共同處理政務，但一切還以完顏昂爲首。
皇城內外的叛亂平息了，神機營也終於可以撤了，現在的皇城衛戍軍清一色全是完顏昂的人，而城外兩大軍營則由斡本的人掌控着，大金國的天終於完全變了。
“哈哈哈！”徐子楨不禁大笑，合剌這小子跟他是天生的熟絡，有什麼話都不藏肚子裡，片刻後他收起笑容，問道，“合剌，我問你，若是你下詔令各路守將不得反抗，你說他們會聽你的麼？”
合剌很認真的想了想，然後搖搖頭：“或許會有小部分會奉旨，不過大半都難說。”
“所以說了，大宋這邊也一樣，你是皇帝都未必能讓手下全聽你的，何況我還不是皇帝。”徐子楨說到這裡忽然換了話題，指着車外隨行的神機營，“你知道我這些老兄弟會去哪兒麼？”
“老師說過，他們會隨你去養老？”
“對，我會養着他們，當然，他們自己也都有錢，只能算是和我一起住着而已。”
合剌看了一眼車窗外在雪中依舊精神十足的神機營戰士，感慨道：“可惜了，世上再無神機營，唯能留作書中尋。”
“書中尋的不止他們。”徐子楨哈哈一笑，摸出火銃來，“還有這個，我會把所有火銃都收上來，回爐熔了去，一把都不留下。”
合剌一驚：“啊？這是爲何？如此利器就此毀去，太可惜了！”
“因爲貪婪。”徐子楨半躺了下來，選了個舒服的姿勢，緩緩說道，“人都是貪婪的，這樣的東西不適合在這世界上留存，至少不該在這年代。”
“這年代……？”合剌畢竟還小，對徐子楨的話似懂非懂。
徐子楨笑笑：“我問你，如果兀朮會造火銃了，再加上他手上現有的十七萬大軍，你猜他會怎麼做？”
合剌想都不想的答道：“當然是橫掃天下，首先是將大宋滅去。”
徐子楨道：“對了，所以我告訴你，不要下詔讓大金各路守將放棄抵抗，該打的仗還是讓他們打去。”
合剌被他的跳躍性思維弄得愣了一下，但他畢竟聰明之極，很快就明白了這話裡的意思。
當時離京前他曾和徐子楨商量過，是不是要下道詔書讓佔着大宋諸多城池的守將撤回，但是被徐子楨拒絕了，當時徐子楨沒說原因，只告訴他，誰想打就讓他們打，老子管不了那麼多，也沒那能耐管那麼多。
現在想想，合剌總算明白了。
他還只是個少年，剛登基不久，在朝中的威望嚴重缺乏，若是他放任不管由斡本和完顏昂去做還好，要是他下旨讓守將撤離，那不正如徐子楨剛纔舉的例子一樣，但凡那些守將心中有些貪意，肯定是捨不得放棄已到嘴的肥肉的，若是逼得急了必定反咬一口，到時會出現多處叛軍也未必了。
而大宋這邊也同樣道理，若是金兵毫不抵抗的撤退，勝利來得太容易之下他們也會慢慢變得嬌縱輕敵，這就完全違背了徐子楨的初衷，如果是這樣一支大宋軍隊的話，那麼將來是肯定無法阻擋那兇橫殘暴的蒙古鐵騎的。
所以這仗，該打還是得打，只不過就象徐子楨說的，打仗哪有不死人的，到時候死多少人就不關他事了，他也管不了那麼多，畢竟趙構也是會有貪婪之心的，一國之君誰不想做出一番豐功偉業來，將失去的江山收回，甚至擴大版圖？
想到這裡，合剌深吸了一口氣，對着徐子楨恭恭敬敬地拜了下去：“老師大義！”
“我算個毛大義。”徐子楨笑罵道，“以後你終歸還是要回來當你的皇帝的，到時候記得別當暴君，義點仁點的好。”
合剌認真的點頭：“是，學生謹記。”
徐子楨很滿意，又忽然想起了什麼，說道：“對了，你的老婆……哦，就是你的皇后別讓你爹他們給你找，到時候我給你物色一個。”
合剌的小臉頓時變得有些尷尬：“啊，我……我現在說這個還太早了些，老師你怎麼想到這個了？”
徐子楨一滯，不知道怎麼解釋，因爲他記得歷史上的合剌很苦逼，似乎還是個妻管嚴，結果造成了皇后干政，最後合剌這皇帝當得很沒勁頭，於是慢慢變得愛酗酒愛殺人，最終被弟弟迪古乃聯合皇后給弄死了。
至於迪古乃和合剌的老婆之間有沒有一腿，徐子楨是不敢確定，不過看這樣子估計也逃不了，本來金人皇帝跟他沒半毛錢關係，但合剌是他挺喜歡的，所以這事他決定還是管一管。
“我說你聽就是了，哪來這麼多爲什麼。”
合剌弱弱地道：“可是我真不想那麼早娶妻，我……我有點害怕。”
徐子楨愕然，完了，這小子現在就有怕老婆的苗苗出現，這可不是好事，必須趕緊糾正！
“怕個屁，老子給你去江南找個軟妹子，絕對的甜嗲溫柔還聽話。”
“啊？我……我娶宋人女子麼？這合適嗎？”
“有什麼不合適的，這叫民族融合，文化融合，是好事，是大好事，你這皇帝應該以身作則！”
一頂頂大帽子扣得合剌不敢吭聲，只能唯唯諾諾地先應了。
正說話間，車外有人喊道：“老徐，前邊有個卡，說是不讓過。”
徐子楨掀開窗簾罵道：“放屁，前邊是西天大雷音寺麼？連他們皇帝都不給過？”
車外喊話的是神機營小六，他笑着回道：“就因爲他們聽說是皇帝來了纔不讓過，因爲前邊就是北蘇州港，那幫孫子說正打着仗呢，怕驚了聖駕。”
徐子楨一怔，隨即樂道：“這麼快就到北蘇州了？打個毛，老子正好順道叫老婆回家去，走，看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