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波是教坊裡的舞女,這已經是她在教坊裡待的第四個年頭,如同剛來的女孩兒吵過鬧過絕望過,能活到現在說明她已懂得如何生存下去,如何的認命。但當一絲希望來臨時,她依舊會希冀的擡頭,死死抓住不放手,哪怕千萬分之一的希望,再是艱難,她都要嘗試一下,更何況,眼前這個人提的要求並不過分。
碧波不知道他是誰,爲什麼找到自己,而這麼做有什麼目的,碧波早已懂得,有些事不知道才能活的長久。碧波只是仔細聽明白所有關於自己的細節,以及該說的話。碧波還記得她的父親,血一樣的教訓,只因爲偷看了一封機密信件,露出了慌張的神色,貽誤了軍機,而被皇帝貶到青海爲奴,家中男子皆不得入朝爲官,世代爲奴爲僕,而女子得入教坊司樂籍身份。所以碧波非常乖巧,非常謹慎的履行她與那男子的諾言,心中只希望他能達成自己的心願。
果然,當她在晚宴翩翩起舞時,她看到了那個男子的身影,飽含欣賞讚許的注視,讓她差點跳錯了舞步。但常年的經驗,還是讓碧波完美的展示了自己的舞姿,得到了作爲主人的四皇子殿下的讚許,也得到了他的好評。
接着,碧波聽到他開口似讚歎般的問自己,“姑娘真是應和了那句‘楚腰纖細掌中輕’,如此曼妙的舞姿,若非姑娘輕盈體態,真是難以詮釋。不知姑娘可是天生如此麗質,生得如此纖細如柳?”
碧波聽到自己聲線柔潤的回道,“公子折煞奴婢了,奴婢不過是知道個好方法,能讓身材保持這般模樣,世人好楚腰,奴婢豈能不追風逐塵?”
碧波微低着頭,不去看那人的視線,只聽那沙啞的聲音戲暱道,“殿下,您覺得這姑娘可有說實話?就在下所知,若要女子纖細,其中間過程非常痛苦,少食是必不可少的,還需束腰鍛鍊,少則半年,多則數年纔有見效,而這姑娘如此纖細,怎會沒經歷那過程。”
另一個聲音贊同的說道,“不錯,本王雖不甚瞭解,卻也知道《韓非子》中曾提及楚王好細腰,楚中女子多餓人的故事,姑娘你若誆騙先生和本王,可不是小事喔!”
碧波溫婉一福道,“殿下有所不知,奴婢豈敢欺騙殿下和這位公子,只是這是奴婢的本領,若衆姐妹都知道了,奴婢怎還能在教坊有立足之地。但是奴婢敢發誓,這法子最多半月即可見效,而且不用少食,沒有什麼痛苦。”
“喔,那倒是姑娘的獨家秘笈了,若是世中女子都知曉這個法子,恐怕個個細若楊柳,風姿飄渺了。姑娘既然不願透露,在下也不強求,還是請姑娘再舞一曲,殿下也極喜愛纖細女子呢!”
碧波知道這樣就算是一場對話結束了,看着周圍羨煞的女婢,碧波柔媚一笑,頓足起舞,連臂踏地,如若仙境。
舞曲結束,碧波娓娓而退,待在客房中休憩。碧波已經是舞女中的領舞,便獨自有一間客房,如若沒有傳喚,也只能待在屋中,不得隨意外出。但是碧波根本沒有出門的想法,因爲她知道,若按照那個人的說法,之後定會有人前來敲門。
果然,不過小半個時辰,碧波就聽見“篤篤”的敲門聲。
故作驚訝的開門,果然是個女婢打扮的少女笑意盈盈的站在門口,細聲細氣的問道,“這位可是碧波姑娘?”
碧波點點頭,讓開門請她進來,故作疑惑的問,“不知小姐找碧波何事?”
那少女擺擺手道,“不是小姐,我是粉妍,一個丫頭罷了。剛纔聽到你說有讓身材纖細的方法,告訴粉妍好不好?”
碧波故作詫異的看着少女道,“粉妍姑娘身材已很苗條,何故還要問這個?”
少女神秘一笑道,“不是我問,反正你不要管啦,我保證這個方法絕對不會外露,這個是託我問你的人賞你的,如何?透露一下,我保證不外傳!”
碧波看着被塞到手上的瑪瑙耳環,故意想了想作思想鬥爭狀道,“好吧,粉妍姑娘千萬不要告訴別人了,這個方法很簡單隻要……”
“真的只是這樣?”少女似是沒想到這個方法,呆呆的問。
碧波猶豫道,“是的,雖然剛開始可能會有些不適,但是見效很快,三五天就會有明顯變化,全身都會瘦下來,效果非常好。之後等到覺得自己差不多了再慢慢減少次數就好。”
少女欣喜笑道,“謝謝碧波姐姐,我一定不外傳。我先走啦,碧波,再見!”
碧波仍然帶着笑意道,“謝謝這耳環,粉妍妹妹。”
看着重又關上的門,碧波心裡波瀾不定,她是完成了那個人的交代,可是,那個人的允諾可會成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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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碧波揹着包袱站在教坊司的門口,手裡拿着良民的戶籍,仍然若在夢中。那只是第二日早晨,碧波如往常梳洗完準備去廳中練舞,不常出現的管事婦人敲着門進來對碧波說她已經被贖了樂籍,連更改好的良民戶籍都處理好交到了碧波手中。管事的婦人只轉達了一句話,那個人要對她說的一句話,別人不懂,可碧波知道,那是對她的囑咐——忘了昨晚的事,更不要去實踐它。
碧波喜極而泣,心中暗暗發誓,不管自己爲那個人做了什麼,到死都不會告訴第二個人,那是個神秘的人,強大的人,而碧波只是個小女子,現在有了好的身份,碧波只希望安安穩穩的過日子。
而碧波不知道,從她口中傳出去的方法,那個人教她說的方法,害瘋了四皇子妃,也連帶着害倒了二皇子和六皇子殿下。這些,碧波不知道,也不可能知道。
一切都只在若瀟的掌握之中。
而若瀟這時候正陪着清逸殿下會見二皇子甫炎,看着戴着面具般僵硬的笑容從二皇子嘴邊溢出,說着兄友弟恭的言辭,眼裡卻藏不住火焰般的憤意,若瀟便知道,二皇子這邊,其實比想象的還要簡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