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使神差, 我進了小教室。在靠窗的一個位置坐下。
楚莫言坐在那裡,漆黑的星眸像黑色的鑽石,熠熠發光。微微垂着頭, 並不看我, 偶爾瞥我一眼, 眼睛就有點點火光在迸發。
我雙手端着臉看着隔着幾個位子的大叔, 一直無意識的, 咧着我的大嘴笑着。卻有一滴淚掉在眼窩,然後又是一滴。
太關注楚莫言的一顰一笑,一舉一動, 好久才注意到,我右手邊的玻璃窗一直有人在微微的輕啄。
我擡臉, 赫然發覺有兩張臉貼着窗子上, 朝教室裡面的我們比比劃劃。
汗!兩張臉擠在玻璃上, 都有不同程度上的壓縮和變形,於是, 花了一會兒功夫,我才認出,一張臉是楊導,另一張臉是徐前輩。
他們怎麼又來了,我盯着他們, 他們也怒目瞪視着我。我辨認出了楊導的手勢內容, 他是示意讓我GET OUT , 讓大叔趕緊趕我走;而徐前輩呢, 顯然那天價的美瞳還是沒有下落, 於是他鼻子上架着一副很卡通的黑框眼鏡,對着他旁邊的楊揚導演和大叔指指畫畫, 楚莫言臉上現出錯愕的表情,我卻頓悟,徐前輩想告訴大叔,他爲了保護我,慘遭楊導毒手,弄得花顏失色,讓大叔幫他報仇。
這倆人因爲我結了樑子,都是我的過錯。我在衆目睽睽之下垂着頭,楚莫言錯愕看着窗邊兩個人廝打着走了。
“出了什麼事?這兩人?”楚莫言問。
教室裡一片寂靜。
楚莫言聳聳肩,“好吧,我們集中精神上課吧。”
我腦子暈暈忽忽的,無法集中精神。
半個月沒見到我家大叔,這猛然一見,我的整個人還處於亢奮中。當然還帶着闖禍的惶恐不安。
“好了,今天就到這裡了。明天見。”挺拔頎長的身影從講臺上閒閒走下來,從容而優雅朝臺下彎了彎腰。眼睛從我們幾人身上椋過。
只一瞬間,他爍爍的目光停滯在我身上。
黑色的眸子幽幽深深,與僵在窗邊的我目光相接。
快半個月沒看見楚莫言,驟然間,我的心跳一如擂鼓。
“這位同學叫什麼名字?”
“貝小諾。”我小聲回答,大叔真會裝。演技不錯,到底是雙料影帝。
“上課注意力不集中,還遲到,你留下來一下。”楚莫言嚴肅說。
龍躍飛和唐落冰聳聳肩,訕笑看着我,每個人從我身邊椋過時候,脣邊都卷着着幸災樂禍的笑容看着我。
教室裡,只剩我和楚莫言兩個人了。
我蔫蔫走到門邊。
聽見身後有細微的腳步聲,我下意識回頭,忽然覺得一道灼熱的光線從蜷住我胳膊的巴掌的掌心傳來,只覺得肩膀被收緊,然後我被按在了門板上。
大叔!
我眼圈泛紅。
他瘦了!近看,眼底還有淡淡的淤青,我卻聽見他壓低嗓音微微顫抖着說,“小黃瓜瘦了好多呢!“
說完,他俯下身,低下頭,狠狠地壓住了我的脣。
門還開着,隔着一堵牆,龍躍飛他們可能還站在外面。
我卻什麼也不想去想,整個人緊緊虯着楚莫言,我們清晰感到彼此血管裡急促的血液流動聲音,還有彼此對對方強烈的渴望。
僅僅幾秒鐘,楚莫言卻鬆開了他陷入我頸窩皮膚的手指。
微微太息一聲,“小黃瓜,你走吧。明天再見!”
捏捏我下巴,炙熱的脣瓣在我臉龐輕輕擦一下,帶着懶洋洋的滿足,“看見小黃瓜,足矣!”
舉步維艱的,我從教室裡挪出去。
楚莫言還站在門口,白色衣服輪廓外邊還罩着一層瑩白色的光芒。
心陣陣揪疼。
認識他以來,每一次分離,爲什麼都讓我感到如此的痛苦?既然我和他都不捨分開,我和他不得不面對分離的這一切到底值嗎?
明天再見!
我默唸這四個字。
就算爲了大叔,我也決定不走了。否則,我簡直不知道該如何面對大叔對我的放手和等待,不知道如何纔算不辜負這四個看似簡簡單單的明天再見。
我躺在宿舍的牀上。
“怎麼,楚老師也討厭你了,對不對啊小子?我看啊,你臉皮真厚,若是我,真是不好意思繼續賴在這兒了!”唐落冰坐在我牀邊絮絮。
龍躍飛坐在他的牀上彈吉他,琴音瑟瑟。
宿舍的門被人推開了。
“副導演?”唐落冰喊了一聲,龍躍飛的琴聲停了,我從牀上爬起來,看見副導演朝我招手,“過來一下!”
我磨磨蹭蹭走在副導演身後。
出了宿舍門,聽見門“咔噠”一聲關上的聲音。
“你啊,怎麼又闖禍了!”副導演嚴肅看着我。他年紀比楊導大幾歲,臉上時時會掛着笑容。是很好相處的一個人,這一次,他臉上也掛着恨鐵不成鋼的斥責。
“我,我,我。。。”我偷偷擡眼看他,是開口趕我走嗎?
“你啊,楊導演這回堅持說要你走,要說啊,他最恨什麼潛規則了,你觸了人家的黴頭。”
“還有,他是不折不扣的直男,你小子,狗膽還真不小啊,居然想把楊揚這種人掰彎?我看貝小諾你是不是活得不耐煩了?”
“不不不!”我縮着肩膀,連連擺手,這一次,要說我惹的麻煩還真不小,老天爺救命!心裡暗暗嚎叫一聲。
“還有徐亦然,最恨人家瞧不起他,這次倒好,到頭來弄了個自作多情的名聲,貝小諾啊貝小諾,我說你什麼惡作劇不好做你做這個!”副導演在我可憐的腦袋瓜子上又拍又打。
“我,我。。。”我百口莫辯。
“本來吧,你是得走,不然,這齣戲鬧的,大家都不得安生。不過,明天有個動漫展覽,你知道的,參展單位爲你們幾個人設計了服裝,安排了走秀,我剛剛和主辦方洽談了一下,發現少一個人,還真沒辦法支撐整場,這樣,貝小諾,你留下來,就算給你個戴罪立功的好機會吧!”
這就是說,我不用走了?
我揉揉被副導演拍麻的腦袋,眼睛驟然亮了一下。
好!只要不走,只要,能留在這兒,能聽大叔的講課,我一定努力,讓所有人對貝小諾刮目相看!
但是,貝小諾的人生,不知道從何時何地開始,向着恐怖的方向360度的偏離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