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大的尖叫聲響起,時宇哈哈大笑,收起一切神通。
周遭情境不斷扭曲變形,猊大幾人驚懼的面孔漸漸清晰。
“公子!你怎麼了?我們叫你半天,你都不應!”夔三咋咋呼呼的大嗓門,震得時宇耳朵都快聾了。
時宇輕舒一口氣,扭頭問凌霄:“剛纔我是什麼樣子?”
“先是凝止不動,而後看了我們幾眼,邁出一步後,突然收勢猛轟,混沌差點吞了他們幾個。”
凌霄的講述,和時宇在幻境中幾個關鍵節點正好吻合,差點吞掉的,就是不住呼喚他的猊大幾人。2
時宇又閉上眼睛使勁搖搖頭,“太厲害了!巫帝的可怕不是我能揣測,不但悄無聲息改變了界門的方向,還輕易讓我陷入幻境!我放出混沌才破開咒術壁障!”
“俺們也納悶,怎麼出來是這麼個地方,還以爲公子你有其他事要辦呢!”夔三又在大喊。
時宇向四周張望幾眼,笑道:“我們想走,卻走不了了,這巫帝詛咒到底什麼時候算個頭?女桀都沒想到我們會被竊取界門,不然她早就提醒我了。”
安武神也在一旁附和:“萬界攻伐確實神妙異常,我等空有一身蠻力,處處寸步難行。”
“那是因爲我們力氣還不夠大!要是聖神來了此處,一定會砸破一切虛妄!就算巫帝重生,也不是他一合之敵!”
鐵武神很不服氣,連續受挫,讓他自傲的心愈發脆弱。
但他這話就像是惹惱了冥冥之中的巫帝靈魂,整片天地突然昏黃起來,讓本就蒼莽悲涼的氛圍,更籠上了一層絕望。
幾人頓時警覺,繃緊了身子儘量靠近。
時宇把猊大三人拉到身邊,用神念鎖牢了,才沉聲道:“剛纔那幻境想騙我去通天塔,看來是一計不成又生一計,大家小心了!”
出乎意料,並沒有任何攻襲落下,也沒有任何迷惑手段,整個天地就是不斷變得昏沉暗黃,卻又不會徹底黑暗。
在這種色調中,人的心情只會變得越來越沮喪,越來越麻木。
終於,當所有人都升起一種人途末路,萬界即將終結的絕望心境時,陣陣涼風驟然吹起,卷得衆人衣衫颯颯作響。
“只有我們了。”猊大突然冒出一句。
“嗯,都死了……只有我們了。”犰二跟着說道。
夔三遲疑了一下,“就我們也可以啊?只要老大老二在,我就不怕。”
他這話一出,天色立刻又暗黃幾分,好似到了傍晚和夜晚相交的那一刻,還有殘軟無力的最後一縷餘暉,掙扎着不願消失。
夔三點點頭,接着說道:“可是,這好像也沒啥意思呢,所有都要終結,不如就現在吧。”
“是啊,一切都要終結。爹孃,小弟,師父,清溪清池姐,還有師兄……他們,還會回來麼?”時宇眼珠緩緩轉動,掃過眼前昏黃蒼涼地一切。
凌霄和三武神,則是一句話也說不出來,都在怔怔望着天色,眼神越來越黯淡。
“噗通”!
夔三摔倒在了地上,緊接着就是犰二,猊大……
當時宇最後一個撲到在地的時候,整片天色才慢慢開始恢復正常,卻依然充滿了淒涼悲憫。
一名老者出現在衆人身旁,佈滿溝壑的面孔,寫滿滄桑。
“強大的外域人啊,你們爲何總要打擾莽荒的平靜?
神虞的子民,爲何總是那麼狂妄?
睡吧,睡到你們終結的那一刻,
用你們的力量,用你們的靈魂,來滋養這片屬於巫帝的世界……”
老者從懷裡掏出一面破破爛爛的旗幡,顫顫巍巍蓋在了衆人身上,古怪而樸素的花紋,充滿着神秘的魔力。
當旗幡最後一片壓在夔三身上的時候,他好像無法承受沉重的壓力,忍不住悶哼了一聲。
老者停下手中動作,凝視了片刻,才點點頭繼續,嘴裡又在吟唱般的自言自語,
“強大的外域人啊,安息吧,
巫帝無所不在的眼睛,
正在注視你們的靈魂。
億萬世的轉生啊,或許有你。
回到巫帝的懷中吧,流離的孩子……”
“老頭,你胡扯些什麼?”突然的呼喝嚇了老者一跳。
他正要散去身形消失在空氣中,一雙有力的大手抓住了他的腳踝,咣噹一下把他扯倒在地。
夔三費力地掀開身上的旗幡,怒道:“這是什麼鬼東西?真沉!”
緊接着,所有人都慢慢從地上爬起,紛紛拍着身上的浮土。
“時宇,這就是你說的十三巫?”
鐵武神動作最快,三兩下拍乾淨,就抓起老者仔細看。
老者的修爲確實一般,真的只和夔三差不多。
“我也只是猜測,那麼強大的神魂之力竄來竄去,除了我你們誰都沒發覺,我也只能猜是十三巫了。”
時宇沒急着去理老者,而是抓起旗幡研究起來。
老者掏出來的時候只有一小團,鋪開了竟然可以蓋住八個人,而且看似很薄,卻異常沉重。
“可惜沒能引出更多,這老傢伙也挺光棍,一個人就敢來抓咱們一羣。”鐵武神抓着老者琢磨了半天,沒看出任何名堂。
老者顯然沒想到會有這樣的結局,他渾濁的眼睛看過每一個人,最後定在了時宇身上。
“強大的異域人啊……”
“老頭你能不能好好說話?叫魂似的誰受得了?”夔三猛然跳起,一巴掌拍向老者的腦袋。
“老先生,別再費勁了,跟我比神魂,你還差得遠。
所以別指望神魂攻擊對我有用,要不是想多引出你幾個同夥,我早在你窺探的第一時間,把你抓住了。”
時宇說着,放出了自己宛若真人的神魂,看得老者兩眼瞳孔緊縮,低下頭再不說話。
“咦?咋又不說話了?讓你好好說話,不是讓你裝死!”夔三伸手,來回扒拉老者低垂的腦袋。
但他如同新死未僵般,隨便怎麼擺弄,就是無聲無息。
鐵武神的暴脾氣又上來了,一拳向老者的肚子上搗去。
論元力雄厚,他遠超老者,這一拳要是打實了,灰飛煙滅也是可能。
被他單臂吊在空中的老者,不見提身躲避,也不見運力硬抗,卻如那隨風柳絮,在鐵武神剛猛的拳風下飄蕩起舞,隔着數寸消解了攻勢。
鐵武神大奇,見慣了硬碰硬的他,對於以柔克剛的功法頗感新奇,揮起巨拳又是十幾下,老者頓時又化作一片虛影,所有拳勁都透體而過,落在空處。
這一下憋得鐵武神心血翻涌,拳拳失準的感覺絕不好受。
安武神和拓跋武神也大感驚愕,這功法要是傳遍萬界,還有武修什麼事?除了開荒墾地,便再無用處!
“巫帝傳承果然神妙!”時宇也湊了過來,伸手在老者身上輕輕按了幾下,確確實實軀體真實,並非有人營造出的幻象。
一道風刃悄然而出,劃過老者手臂,他神妙的卸力方式此刻便沒了功效,暗褐色的血液如稠醬般緩緩涌出。
“哼!又是這種稀奇古怪的東西!”
鐵武神忿忿丟下老者,對於萬界處處離不開神魂術法很是不喜。
時宇淡淡一笑,“聖神把你們控得太死,走的路太極端,碰到另一種極端的修煉體系,極易相剋。”
“那就一點辦法沒有?”
“有!”
時宇又把手按在老者身上,暗勁自貼合處猛然涌進老者體內。
老者低哼一聲,睜開了眼睛,陰毒目光掃過時宇臉龐,蟄得他如遇蜂尾。
“看,貼到極近,讓他沒有足夠的卸力距離,傷他輕而易舉。”
可憐的老者,落在一羣莽夫手裡,反覆琢磨如何剋制陰柔功法。
偏偏時宇此刻好像很有探究慾望,耐心更足,不一會兒便把老者折騰得體無完膚。
但老者的確心堅無比,除了偶爾發出幾聲悶哼,任由幾人折騰,就像是早把自己當作已死之人。1
“算啦!這老先生也算傲氣,再折磨下去也沒什麼效用。十三巫,不是一般修士可比。”
又過幾刻,老者真的奄奄一息,也不曾開口求饒,更別說回答時宇他們的任何問題了。
時宇放開老者的拘束,給他渡了一道元力。
“看得出,這裡你做不得主,我也不爲難你,去找做主的,告訴他我們只想離開這裡,不要逼着我們真的大開殺戒,那樣的話,莽荒界就離界滅不遠了。”
老者又睜眼,細窄眼縫中滾過一道精光,緩緩坐了起來。
“神虞大界,有爾等狂徒,自招災禍亦是必然。”
“狂徒?能狂得過你們莽荒?噬人修行,還有比這更瘋狂殘忍的麼?”
老者慘笑立起,指着時宇突然瘋癲而笑,“你這渾身沾染着冤孽的災禍之源,他們所有人加起來,都不如你鱗毛角趾。
我看得到,我看得到啊!一如當年神虞創界,鮮血灑遍萬界!”
時宇頓時語塞,若論因他而死的人,確實已經不計其數,老者用巫法看到曾經的因果,那是很有可能的。
“公子!你理他幹什麼?”看時宇又有心意動搖,夔三趕緊大叫,“大家都指着你帶着脫困呢,可不能胡思亂想。”
猛一驚,時宇笑了,“差點又被你這老頭帶進幻境,十三巫果然可怕。”
“十三巫不可怕,可怕的是你!!”一道奔雷般的高喝猛然衝進時宇耳中,震得衆人雙耳嗡嗡作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