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奶奶說,如果你跟一個人在一起感到很開心,那就不要猶豫。

溫絨覺着她跟林雋在一起時,自己會變得很“活潑”,所謂活潑就是一反她平日的漫不經心,淡定不能,心浮氣躁,老想着怎麼撲騰一下翻身做地主,不過通常她會被莫名其妙地鎮壓。

這算不算開心呢?

溫絨一邊上課一邊琢磨這個問題,然而她單線條思考模式,大腦CP不適合多任務處理,於是,她乾脆讓孩子們自己自由活動,然後一個人靠邊站着繼續琢磨。

“喂,你在想什麼?”

溫絨低下頭,看到林子豪坐在小凳上瞅着她,這孩子,明明屁屁受傷了,還這麼勤奮地來上她的體育課,雖然他總是拿很嫌棄的目光看她,前段日子還當着小秦老師的面散播謠言,溫絨還是有點感動。

溫絨蹲下來,平視他:“沒什麼。你的屁屁好了嗎?”

林子豪嫌惡地反問她:“不好我能來上課麼。”

“哦,那就好。”溫絨點點頭,重新放眼操場,繼續琢磨。

沉默了一會,林子豪又忍不住問:“你到底在想什麼?”這小惡魔忽然露出一抹狡黠的笑,“不會是在想我爸爸吧?”

“……”

“真的在想他?”

溫絨模糊掉表情,端出老師的架勢:“你憑什麼覺得我在想你老爸?”

林子豪答得理所當然:“你不是他的女人麼,當然要想他。”

“我倒想問你,你理解他的女人是什麼意思嗎?”

林子豪用看白癡的目光看溫絨:“你跟他結婚,不就成了他的女人?”

“……”溫絨有點凌亂,“你從哪聽說我要跟他結婚的?”

“我爸說的,他讓我儘快接受你會成爲我後媽的現實。”林子豪老成地嘆了口氣,“這可真是悲哀的現實。”

溫絨自動屏蔽掉他的話,趁機追問:“那你想誰當你後媽?聞藍?”

林子豪忽然愣了下,大眼睛裡的情緒驟然冷卻,過了會,他咬了咬嘴脣說:“我不喜歡她。”

“爲什麼?我看她很漂亮,又溫柔。她是你爸的情人?”

“臭婆娘,別亂說!”林子豪惡狠狠地說,“你最好抓住我老爸的心,不然不等你嫁給他就會被踹了。”

溫絨的防火牆過濾網越發強韌,她偏過頭疑惑狀:“你覺得你老爸是真要娶我嗎?”

林子豪鄙夷道:“我老爸從來不做無聊的事,沒空跟你鬧着玩。”

溫絨得到了令人滿意的回答,笑眯眯地摸摸林子豪的腦袋,輕鬆道:“你和你老爸都有一把缺點,你老爸替你找個後媽真是不容易。”

除了她這麼寬宏大量的時代好青年,還有誰能忍受這對變態父子呢。

這堂課上下來,溫絨心情舒暢。

眼看着天氣越來越熱,油菜花笑迎春風,遍野盪漾,從4月開始到5月,新人扎堆結婚,喝喜酒跟趕場子似的。溫絨也收到了高中同學結婚的喜帖,不由聯想到林雋說5月是他們的訂婚儀式。這件事溫絨之前是極力反對的,也不去關注這儀式到底操辦到何種程度了,不過現在她得好好思量思量。

如碧姑娘給了她幾條金科玉律,這女人還是得小有矜持。雖然她總嚷嚷着要溫絨嫁給林雋,生怕她嫁不出去,但落到實踐層面,如碧姑娘收起花癡的模樣,正色教導溫小絨:喜歡,你先放在心裡,不要急着去抱人家大腿,態度轉變過大會讓老男人得瑟,可以試着跟他多相處,慢慢表示同意,掌握主動權是戀愛關係中的制勝關鍵,尤其是面對林雋這樣的優質品種。

對最後那句溫絨不敢苟同,不過大體上溫絨深以爲然。

所以,當她接到老爸電話說林雋拜訪,要她趕快回去的時候,溫絨故意遲到半小時,去之前在洗手間裡對着鏡子練習了臉部表情。所以等她進家門,立刻發現他老爸神色不耐,林雋倒沒什麼,正被當做上賓坐在首座,品着她老爸進貢的上好茶葉,見到溫絨如往常一樣對她笑了笑。

都說昨天的你不是今天的你,今天的你又不是明天的你。溫絨領悟到了第一層含義,林雋微笑的剎那,她竟然有些慌張,小眼神亂飄,不敢正視他的眼神。

這時,溫老爸虎着臉訓斥道:“你看看都幾點了,我不是叫你立刻打車過來嗎,讓林先生等了那麼久多不好意思。”

溫絨攤手,很無奈地說:“路上堵車。”

林雋站出來做好人:“下次我去接她好了。”

溫老爸搓着手,忙道:“那怎麼像話……”

“絨絨跟我馬上就要訂婚了,我去接她也是應當的。”

這話說得溫老爸立刻眉開眼笑,溫絨回想着在洗手間裡的練習,努力把臉部表情調到20度,不冷不熱。

說話間晚餐已經準備好了,各位入座,溫雪不搭理溫絨,姐妹倆並排坐着,林雋入座前還非常紳士地幫溫絨拉開椅子,再繞到對面坐下,成熟男人的風範展露無遺。

溫雪笑着說:“姐夫真體貼。”

溫絨淡淡地說:“不要亂叫。”

“這有什麼,反正你們馬上要訂婚了。”

溫老爸也點頭道:“今天林先生來就是要跟我們商榷一下訂婚儀式上的細節。小絨,你有什麼想法可以說出來,林先生都會滿足你的。”

溫絨很快答道:“沒什麼想法。”

“唉,我早說我這個女兒不會有意見了。”溫老爸其實就是隨口一問,隨即立刻滿臉笑容地跟林雋深入探討,“只是訂婚,也不需要搞太複雜,我覺得請些親朋好友就夠了。”

“嗯,遊艇派對本來也請不了太多人。”

“那客人名單我們到時候再確定。”

“沒問題。”

那邊兩個男人討論得不亦樂乎,溫絨這個女主角不發表任何意見,只豎着耳朵聽,然後嘴上不閒着,她從頭到尾保持沉默,既沒反對也不贊成。林雋時不時看向她,溫絨要很努力才能讓自己的臉保持恆溫。

飯後,溫絨被他爹叫進房裡,老生常談罷了,略微提了提林巖的事,說林雋很重視她,她要把握機會贏得他的信任云云。最後,溫老爸長嘆一口氣,語重心長地說:“你奶奶年紀大了,這兩年身體一直不好,說句不好聽的,什麼時候都有可能兩眼一閉。你從小跟在她身邊,應該知道她最大的心願就是看到你找到個好歸宿。前兩天她還問我這門婚事怎麼樣了,我跟她說你們已經決定要訂婚了,她老人家很高興。”

溫絨一直在撥弄指甲,聽到她爸的話後,擡起頭,臉上沒什麼表情。其實也沒什麼好不高興的,商人骨子裡的唯利是圖已經把他們的身心都浸泡黑了,親情也是一種交易工具,不論今天站在這裡的是她還是溫雪,情況都一樣。

可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你還真指望你女兒合着你欺瞞坑騙她男人?想太美了吧。

溫小絨忽然冒出個邪惡的想法,她也不直接拒絕溫老爸,吊着他,讓他着急去吧。嗯,就這麼着,沒道理你把我賣了我還要替你數錢。於是,她表面上哼哼哈哈糊弄過去,溫老爸還挺高興,發現這大女兒多少還是識大體的,全當她應下了。

林雋在溫家又坐了會,跟溫老爸聊了些生意上的事,字裡行間透露出第一筆款子會在訂婚當天匯過來,溫老爸喜上眉梢。

差不多8點的時候,林雋起身:“那麼,今天我就先告辭了。”

“好,哎呀,下次應該我去拜訪你。”

“有機會的。”林雋回頭對還窩在沙發上的溫絨說,“我送你回去。”

溫絨慢悠悠把口裡的蘋果嚼完,才慢悠悠起身,似乎老大不樂意的點了點頭。

一切都要慢,可不能被他發現她的小心思。

林雋先去發動車子,溫絨穿好鞋跟父母道別,溫雪站在樓梯上看她,表情有點古怪,等她擡頭看她的時候,那丫頭哼了一聲,扭頭回房了。

溫絨走到門外,林雋站在車前等她,一件白色的襯衣穿在他身上立刻被襯得英俊瀟灑起來,人靠衣裝這詞在他身上似乎要反着用。

“請。”他打開車門,朝裡面做了個手勢,多麼矯情的姿勢,也虧得他能做得這般自然得體。

車內輕輕地放着鋼琴曲,聽到小星星變奏曲,溫絨反應過來:“這是你最喜歡的曲子?”

“你知道?”林雋的語調裡充滿了好奇,“開始關心我了。”

這陳述句說得真自戀。

溫絨想到這還是從聞藍那得知的,就不太樂意答,隨口又問了句:“爲什麼,這曲子跟你不搭。”

林雋望着前方,路燈的光有規律地透過車窗打在他的側臉,照亮了幾許深邃,他眼角的紋路都彌生出性感,然後,她聽到他說:“因爲簡單。”

怦然心動。

過了會,林雋側過頭,擡手拂過溫絨的耳側:“在看我什麼?”

“……”溫絨默默收回視線,再次竭盡全力把臉上的溫度調到20度,“看你的皺紋。”

“是嗎。”林雋非但沒被打擊到,還像是挺高興地說,“是不是覺得很性感?”

“……”溫絨無言以對。

車子沒有往熟悉的路線走,溫絨奇怪地問他:“這是要去哪?”

林雋把車停在路邊:“下車。”

溫絨面對一片湖水,腦子裡打出個問號,林雋拉過她的手說:“散步。”

溫絨掙扎了下,被林雋拖着走了一小段路,然後又象徵性掙扎一下,也就被他牽着走了。

這個時節的晚風吹在人身上,最貼近心曠神怡,湖邊楊柳依依,迎風婀娜,醉了一湖春水。放眼看去,漫步月下的大多是夫妻檔,溫絨和林雋成爲了他們中的一員。

“幹嘛突然帶我來散步?”

“消化。”

溫小絨心頭冒起的一點浪漫情懷小火苗立馬被撲滅。

“開玩笑。你不是追求精神生活嗎?”

“你這是提前帶我進入老年生活嗎?”溫絨故意指着前面一對對老年夫妻問。

林雋挑眉看她。

偶爾,他這樣微笑的時候,那雙總是令人捉摸不透的眼眸會有一閃而過的生動,好像他真的撇去了漠然和深沉,把心底的情緒晾在陽光之下。

溫絨看到他扶着橋欄,望着地下的水面,脣邊有笑痕:“你想過以後的生活會是怎樣?”

溫絨趴在橋欄上也低下頭看水面的波光粼粼:“工作,吃飯,睡覺,偶爾消遣娛樂下。”

沒辦法,她其實就是個俗人,吃飽喝足是人生第一要義。

“我覺得現在就很好。”林雋轉過臉,舉起他們握着的手,“就是現在這個樣子。”

溫絨剛要開口,林雋卻回過頭,笑意變得淡薄:“只不過,人生永遠不可能那麼簡單。”

“爲什麼不可能?人就是因爲太不知足,太多,纔會變得貪得無厭,很多事纔會變得複雜。”

好吧,她承認自己沒什麼追求,過好自己的,做喜歡的工作,吃喜歡的食物,看喜歡的電影,最多再來個跟喜歡的人一起,足矣。

“所以,你負責的就是簡單。”

“什麼?”

“不要讓我失望。”

林雋俯□,在她的額上落下一吻。

“你越來越得寸進尺了!”

溫絨退後一大步,揮手就是一掌,象徵性的。

林雋輕鬆擋下,拉着她繼續走。

溫絨拖着腳步跟在他身後,看着他的背影,又低頭看着兩人相握的手,雖然很唾棄自己,卻還是忍不住翹起嘴角。

這算,開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