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_第56章受罰

見她低頭不語,南宮瑾便知薩玉兒定是因爲那次的事情而不安,他輕聲淺笑道:“這麼冷的天又是半夜,你怎麼一個人跑到這裡來了?”

“賞梅啊。”薩玉兒朝着梅樹仰仰頭,可目光卻遊離得有些渙散,她想了想又道:“上次的事我很抱歉。”

“算了,既然是過去的事,如今提起來好沒意思。”

“你的玉佩我放在了弘聖宮,等下次再還給你,當時還以爲……”

“以爲我透露出消息,或是將你放出宮是有目的的?”南宮瑾搶先問道,嘴角未央饒有興致地望着薩玉兒。

她不好意思點點頭:“後來才知道誤會你了,對不起。”

“算了,以後請我喝酒就當做是賠禮道歉吧。至於那塊玉佩,送出去的東西哪有再收回來的道理,你留着吧,以後再偷偷出宮也可以換些盤纏用。”他的語氣溫和,沒有一絲不悅,薩玉兒始終覺得,南宮瑾是個真正的俠客,是個英雄。他從未表露出一絲霸道急躁,凡事都穩妥溫和,總是一副儒雅模樣,叫人心生安穩。

薩玉兒心知這不過是他的調侃而已,不由得羞澀笑道:“那好,下次再請你喝酒,今日請你賞梅。”

南宮瑾一怔,他從未聽過還有請人賞梅的:“我還是第一次聽說有人三更半夜不睡覺,跑出來賞梅的,你果真是有閒情逸致。”

“你呢?不是該帶着你的小兵小將,到處巡視嗎?怎麼一個人落了單?”

“剛剛已經換過崗,偏巧和某人一樣,循着梅花便跑到這來,我也是來賞梅的。”他笑道:“不過,我可知道宮裡有個地方的梅花更美,要不要隨我去瞧瞧?”

薩玉兒立馬來了精神,她二話不說,猛拍了南宮瑾的肩膀一下笑道:“走着!”

兩人繞過假山,穿過長廊,終於在御花園的東南角處發現一大片梅園,紅梅白梅摻雜種植,如今開着花放在一處看,卻是極大的震撼。雜亂無章的紅白相間,果真是一大景緻。

薩玉兒詫異地許久說不出話來,雙手緊握宮燈。

“怎麼樣?比你剛剛所看到的可好?”南宮瑾微笑問。

薩玉兒傻笑着點點頭說:“你怎麼會尋到這麼好的地方?”

南宮瑾笑而不語,雖是甲冑在身,卻依舊是一副翩翩俊公子的模樣。

兩人一前一後穿梭在梅園中,紛紛落下的花瓣如同花雨一樣,墜在腳下鬆軟雪白的地上,顯得更加純潔美好。宮燈閃着微弱的光,薩玉兒弓着腰踽踽前行,心底極爲歡愉。她好久不曾見過這麼多梅樹了,上次見到還是在隱梅山上。

“你喜歡宮裡的生活嗎?”南宮瑾的聲音突然從薩玉兒的身後傳來。

她駐足回頭不解地望着他,他微笑道:“記得在宮外第一次見到你的時候,我還以爲你是個混跡江湖,靠行騙爲生的小嘍囉,被人追得到處跑,不過性情瀟灑,爲人也夠仗義。我總是覺得江湖似乎更適合你。好不容易逃出去,卻想不到,你會再回來。”這番話,倒是南宮瑾的肺腑之言。

薩玉兒心底微酸,面上卻傻笑道:“改日若有機會,我們再去攬月樓博弈對峙,一較高下可好?”

“這……”南宮瑾故作猶豫,見薩玉兒臉上的笑意漸漸被失望所取代,他急忙說:“若單單是博弈多沒趣,博弈過後再喝上兩壇上好的女兒紅纔好呢。”

薩玉兒立馬笑道:“一言爲定!誰反悔誰是小狗!”說着,她立馬伸出小手指到南宮瑾面前,南宮瑾笑着勾住她的手指。

“什麼人!”突然一個侍衛的聲音從梅花園外傳來。

“你先出去,我等一下再走,若是被人看見我們兩個在一起,怕是要產生不必要的誤會了。”南宮瑾急忙對薩玉兒道。

她點點頭,然後提着宮燈離開梅園深處。南宮瑾立馬躲到一棵梅樹後面,只聽到侍衛跪地行禮的聲音,繼而腳步聲越來越遠。

待他從梅園出來的時候,薩玉兒已經離去。

望着薩玉兒的背影,南宮瑾恍惚一刻,“若你不是他的妃子,我想我們一定會成爲知己好友的。”

沿路回到弘聖宮大門前時,已經不知不覺的天明瞭。折騰了一夜的薩玉兒這才覺得睏意來襲,不禁打了個哈欠。可剛邁入門檻,還未繞過琉璃影壁牆,一陣慘叫已經從院子裡傳來。

“皇上饒命!皇上饒命啊!”富貴那如殺豬般的聲音喊得薩玉兒心發顫。

她立馬跑進院子,只見兩個太監正對富貴使用杖刑,應該打了有一陣了,富貴只穿了褥衣,白色棉布衣裳已經染滿了血紅之色。薩玉兒從未見過宮廷刑罰,如今這樣慘烈的一幕突然映入眼簾,她已是嚇得說不出話來。

“沒用的東西!貴妃怎麼會半夜離奇失蹤!守夜的奴才都是做什麼的!”宇文邕氣急敗壞的吼聲驚醒愣在原地的薩玉兒。

這時,守在院子裡的何泉發現了薩玉兒,急忙跑過來行禮道:“哎呦喂,娘娘,您可算是回來了!”

薩玉兒一把將面前的何泉推開,衝到執行杖刑的太監面前吼道:“住手!”

宇文邕聞聲後急忙走出房門,瞧見薩玉兒毫髮無損地回來,他暗自鬆了口氣,面色緩和了許多。

“你這是做什麼!”薩玉兒還不等宇文邕開口,便立馬衝過去指着半死不活的富貴問道。

“身爲弘聖宮的管事太監,竟半夜不明貴妃去向,自然要受罰。”宇文邕見薩玉兒滿是怒氣的臉,自己也跟着不悅起來。當他半夜聽到弘聖宮來人報貴妃無故失蹤,他便心急如焚,生怕她會出什麼意外,他甚至想過是宇文護派人謀害了她。

而她一回來不但不做解釋,還怒髮衝冠地當着這麼奴才的面這樣質問自己,天子顏面何存。

“你講點道理好不好?分明是我自己出去的,跟他們有什麼關係?”薩玉兒不解問道。

宇文邕忍着怒氣道:“你昨夜去哪兒了?”

薩玉兒一扭頭不再說話。

見她如此,宇文邕更是氣急,吼道:“傳朕旨意,玉貴妃擅自出宮,以下犯上,禁足弘聖宮一個月,罰抄《女訓》十遍,小懲大誡!”語畢,宇文邕憤怒離去。

薩玉兒站在原地,氣得手發抖,淚水在眼中打轉卻不肯流下來。她爲何會跑出去,若不是因爲他連日來對自己的疏忽,她怎會跑出去?當初的信誓旦旦,當初的儂情愜意,如今看來都是騙人的!

“富貴,你怎麼樣?”薩玉兒跑到富貴身旁哽咽道。

“娘娘別擔心,奴才……奴才皮厚着呢,挨幾板子,沒,沒事兒。”富貴已經疼得臉色慘白,可還是強顏歡笑道。

薩玉兒的眼淚再也忍不住,蹲在富貴身邊便嗚嗚咽咽地哭了起來。其他太監將富貴攙扶下去,原本跪在屋子裡的秀娘和阿紫立馬跑過來攙扶起蹲在雪地裡的薩玉兒。

“娘娘,快回屋吧,奴才給您準備熱水沐浴,凍了一夜身子都要僵了。”秀娘急忙道:“阿紫,快去給娘娘準備更換的衣服。”

說話間,六對侍衛已經來到弘聖宮的大門口,將大門緊閉,他們死守在那裡,怕是連只蒼蠅都飛不進來。

她看見這一幕,心底一涼。突然想起南宮瑾對自己說的話,你喜歡宮裡的生活嗎?當初好不容易逃出去,卻想不到你會回來。

她爲何會回來,還不是因爲割捨不下宇文邕。

坐在熱氣騰騰的浴桶裡,薩玉兒整個人都像丟了魂一樣,不說也不動。

“娘娘別難過,一定是皇上氣極了,才說出了氣話。等皇上的氣消了,您再說點軟話,這禁足也就算了。”秀娘一邊替薩玉兒撒花瓣一邊勸慰道。

“我又沒做錯什麼事,憑什麼對他說軟話?”薩玉兒努嘴道。

“這夫妻之間難免有個磕磕碰碰,越吵感情越深。”秀娘微笑道:“在老奴看來,今日皇上之舉倒也是對娘娘在意的表現。”

“你少替他說好話,平日裡他就是油嘴滑舌,說的永遠比做的好。”

秀娘無奈搖搖頭,她知道這個時候就要讓他們兩個人好好冷靜冷靜纔好,於是也不再說什麼。

李娥姿聽聞薩玉兒被禁足,急得如熱鍋上的螞蟻,急忙趕到正陽宮向宇文邕求情,卻吃了閉門羹。宇文邕這次是真的動怒了,他下令不許任何人替薩玉兒求情。他不僅僅是氣,更多的是懼怕,生怕薩玉兒再這麼不知輕重下去,會害了她自己,他只能忍痛下令,希望能讓她知曉,皇室之中宮闈之內,不是任何事情都可以隨心所欲的。

他立在窗前望着窗外紛揚的大雪出神,桌上是還未來得及批改的奏摺,此刻他的心早就飛到了弘聖宮,根本無心朝政。

“皇上,妾準備了蔘湯,冬日裡喝一些暖暖身子吧。”庫汗銀瓶走過來輕聲道。

宇文邕轉過身坐到桌前輕聲道:“上次你傳的消息,很好。”

庫汗銀瓶一愣才明白是那次給宇文護傳的消息,她不過按照宇文邕的指示故意泄露韋孝寬秘密出使突厥的事而已。

“能爲皇上分憂,是妾的福氣。”她的眼中蘊含了無盡的柔情,緊緊包圍着宇文邕。

他擡起頭,望着她熱烈而又期盼的眸子道:“你知道,做朕的女人,最重要的就是忠誠。只要你能做到這一點,朕保證此生不會虧待你。”

庫汗銀瓶的眼中激動地蘊含熱淚,她蹲下身來,將頭伏在宇文邕的腿上,淚水翻涌而至:“銀瓶此生能嫁給陛下,已經是幾世修來的福氣。銀瓶不敢奢求得到陛下的愛,只求能夠在陛下身邊相隨一輩子。”

宇文邕的手遲疑的落下,輕輕摩挲着她的髮絲。

“陛下,即便是您的棋子,我也甘之如飴。”她想着,心裡一陣刺痛。

已經十天了,薩玉兒從未被關這麼久,即便當初在將軍府,她也能偷跑出去玩,雖然每次都被捉回來,可是從未體會過傷心是何滋味。而如今,她整日坐在窗前發呆,每次想到宇文邕下禁足令時的模樣,眼淚就如斷了線的珠子一樣,看的秀娘和阿紫直着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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