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

她想把麗奧諾拉埋葬在他們的木屋旁，就這樣一直跟她生活下去，雷諾死了，對這個突然到來的災難，她恨也恨不起來了，就這樣過下去吧。

事情總是出人意料的。

這個偏遠的小鎮只有幾千人，綺莉覺得這像一個裝滿着的小盒子，她能感受到每個人的氣息，充實又溫暖，偶爾會有一兩個生命在此消逝，又有新的生命誕生，她不明白這是什麼，但是她從很久之前就一直感受着生命輪迴的過程。現在，一切都消失了，就像麗奧諾拉在她懷裡消失一樣，她的氣息越來越淡，最終一點痕跡也沒有了。

“他們……消失了。”

天已經全黑了，那些低矮的房屋全部結上了一層冰，裂紋把他們全部分割開，彷彿下一秒就要倒塌，周圍寂靜的連風聲都沒有，有些人保持着逃跑的姿態被冰凍在原地，有些人已經被倒塌的屋子壓成了碎塊，這裡的溫度低的嚇人，綺莉卻渾然不覺。綺莉想起她昏迷前看到的最後的畫面，漂亮的，幽藍的冰雪，吞噬掉這裡的樣子。

“忘了告訴你……”冥王說:“你的力量太強了，被壓制那麼多年，爆發的有點過分了。”

看到綺莉的樣子，冥王覺得有點不妙，他拍拍綺莉的肩膀，安慰到:“沒關係，幸好死的人不多。”

他每天看着無數生命死亡和重生，幾千人對他來說確實不算什麼。聽了他的話，綺莉的臉色變得更難看了些。

“那個，我媽媽也差點死了，別太難過，我們……”冥王發現綺莉臉色更差了，於是立馬閉嘴了。

綺莉站在原地，不說話，也沒有動作，冥王沒有再打擾她，跟她一起站在一起，看着這一地廢墟，不知道站了多久，綺莉開口道:“你知道，死亡是什麼樣的嗎？”

綺莉說:“就像她躺在那裡，令人絕望的，她再也不能睜開眼睛看你了，她消失了，我永遠失去她了。所有人都死了，他們全部消失了。”

死亡，是生者永恆的痛苦，冥王想起她曾經這樣對他說。

“以後我該怎麼辦。”綺莉說。像在問冥王，又像自言自語。她從沒想過，未來是如此沉重絕望，僅僅在一天內，死亡的殘酷剝奪了她所有美好的希冀，麗奧諾拉的死讓她明白了什麼是痛苦，無辜鎮民的死給她拷上了罪孽的枷鎖。

“你要是也想死，這本書就歸我了。”冥王抱着綺莉的書沒心沒肺的說。

“有你這麼說話的嗎！”銀從書裡飛出來，身體只有巴掌大，他轉了個圈，尾巴往冥王臉上抽過去，冥王眼疾手快的抓住了他。

“這麼快就醒了。”冥王抓住他的尾巴晃了晃。

銀懶得理會他，撲撲翅膀超綺莉飛過去，綺莉看着被冰雪淹沒的房屋，眼睛裡沒有一點神采，像雕塑一樣佇立着，連呼吸都輕微的彷彿下一秒就要消失。

“綺莉，別傷心。”他蹲在綺莉頭上，尾巴輕輕撫摸着她的臉頰。

“這不是你的錯。”銀變成人類，把綺莉抱在懷裡。他親眼見過綺莉爆發的樣子，那麼多人的死亡對他來說都能造成足夠的衝擊力，更不用說只有十五歲的綺莉。

“看着我，綺莉。”銀捧起綺莉的臉，看着她的眼睛，認真的說:“你沒有錯，這不是屬於你的力量，你沒有做錯任何事，是他們利用了你。”

綺莉再也忍不住了，抱着銀的腰痛哭起來，哭到再也發不出聲音來，她第一次如此強烈的感受到自己的情緒，儘管她不知道爲什麼而痛苦，從深夜到清晨，陰影逐漸褪去，溫暖的光照在他們兩人身上，無論如何，這一天終於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