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行裝都已打點後,弄軒悠女親自在宮門一側送王紗涼和凌經嵐。
弄軒拿出一個白底青花小瓷瓶給王紗涼,“這是藥。記住,前一……兩個月就回來。毒咒的發作,對胎兒可不好。你——”
“我知道。”王紗涼接過藥瓶,“倒是你……李太后她——”
“我自是會對她極好。她如今,也是做不得什麼事了。時辰不早了,你們快走吧。”
王紗涼點頭,便坐上了馬車。凌經嵐對弄軒作了個揖,上車駕馬。心裡想着弄軒昨日對自己說的話,着實不敢掉以輕心。弄軒告訴他,據玄靈長所言,她打掉胎兒,危險極大,但懷有身孕,毒咒發作時,自己當尤爲注意。他亦把毒咒發作時的症狀和處理方法告訴了凌經嵐。也讓他務必要把王紗涼在六個月後帶回來。
“嘖嘖嘖。倒是難得看見你這副樣子啊?”悠女站在弄軒身後,用力拍了下弄軒的肩膀。
“哈,悠女你想謀殺北陵王啊!”弄軒誇張地揉着自己的肩膀,狠狠瞪了悠女一眼。
悠女一笑,給了他一記白眼便轉身走開。
弄軒看着她跑着離開,還是無奈。
下午後,等來的,卻是凌經嵐負傷帶着王紗涼回來。
王紗涼緊閉了雙目,渾身顫抖。雙手還是拼死護着自己的腹部,神色無比惶恐。
悠女見狀忙去找玄靈長,弄軒連忙把她抱回屋裡躺下。
凌經嵐見已把她平安送回來後,似是鬆了口氣才暈倒在地。
弄軒亦急忙看了看他,竟感覺他是劇毒發作。身上傷口流出的都是黑血。
他也不知當如何,只有趕快封住他的大\穴。
弄軒扶起他躺上另一張牀榻,派人去請了太醫。心裡百轉千回。——不對啊,若靳樓派人來截他們,不可能把王紗涼傷成這樣。
玄靈長走進房看了王紗涼第一眼便驚訝道:“還是玉泉血咒。只是這次毒咒不是自然,而是在人爲的催動下。”
在弄軒訝異的目光下,玄靈長拿出藥瓶給王紗涼喂下了藥丸。
旋即,他又爲凌經嵐把脈。“唉,之前已然察覺,他中的毒,也是出自雕莫山莊。就是不知,他們二人同被雕莫山莊所害,到底有沒有聯繫。”
他爲凌經嵐施了幾針,又嘆口氣,“我是憑着多年經驗及武學上的一些東西來治的,到底對醫術不算精通。若是去找神醫世家韓家,山高水遠,而且那裡畢竟是崆明的地界。如今,只有找雕莫山莊討解藥了。”
“雕莫山莊?可是……長久以來不是都沒有人知道它到底藏匿於何處麼?”
“是啊,所以,我在想有沒有辦法,把他們引出來。”玄靈長嘆了口氣。
“咳——”暈在榻上的王紗涼咳嗽一聲,吐出了一口黑血。
弄軒和玄靈長都去到牀榻邊,她猛地抓住弄軒的手,驚恐地看着他。
玄靈長便道:“放心,我會盡全力保住胎兒。”
“大……大哥呢……”王紗涼吃力地問,“一個蒙着面的女子突然擋在車前,然後拿出一支簫吹了起來。我們……我和大哥——”
“凌經嵐我也會盡全力,你先好生養着。這麼說來……凌經嵐之前也是被下咒了,而不是在剛纔?剛纔的簫聲只是引發了毒咒?”玄靈長問。
“有可能。之前凌兄的確是不明原因地失蹤了好一陣兒。”弄軒皺眉。
王紗涼吃疼地叫喚了一聲,動了動手臂。
弄軒拉開她的手臂,才發現那裡竟有一隻淡黃色的蟲子,蟲子一口一口吸着她的血,身體亦慢慢脹起來。
玄靈長還來不及制止,弄軒一擔心忙伸出手指意圖趕下那隻蟲子,哪知那隻蟲順勢攀爬他手指,結結實實咬了一口。
而後,弄軒的嘴脣亦開始發紫,人慢慢失去了意識,倒在了地上。
玄靈長大驚,唯有拿出匕首快速把蟲子斬成了幾截,流出的都是鮮綠色的血。
他便和太醫等人把弄軒暫送到隔壁屋裡,一時也沒了主意。
晚上,玄靈長守着藥罐熬着藥,想着這次是否還來得及把他們三人送回派裡。但即便是送去了,派里人也只救門下人。換言之,他們只救弄軒。
悠女握着弄軒的手,極爲少見地流了淚。
多事之秋。所有事都那麼讓自己應接不暇。
無月之夜,漆黑一片。
燭光微蕩,悠女竟也慢慢昏睡過去,失去了意識。
推門聲響起,一女子款款走了進來。身輕如紗,行動如煙。
她推開了悠女,拿出一支針,點向了弄軒的眉間。
睡夢中的弄軒微微蹙眉。
她的青蔥手指便放在了他的眉上,似想把那褶皺撫平。
繼而,她的手伸向了腰間,拿出個裝着藥的錦囊。
豈料這個時候,玄靈長端着藥碗推門而入,見着了倒在一旁的悠女,見着了那蒙着面的詭異女子。
他不遲疑放下藥碗便向女子襲去。
女子巋然不動。
他看着衣料在被自己掌風所觸之地碎裂,然,女子脫了斗篷立在一邊,似氣定神閒。剛纔碎掉的只是斗篷而已。
“雕蟲小技。”玄靈長一笑,袖中滑出一把拂塵。拂塵在內力催動下旋轉、散開,向女子實影打去的同時,襲去了各個方向。
女子一個趔趄倒在地,拿出腰間的什物。
“想對老傢伙我下咒?”玄靈長繼續催動拂塵。
女子第一次開口:“你那藥救不了他。我是來救他的,你要相信我。”
玄靈長望向弄軒,只見他被塗了藥的銀針扎過後,臉色似好了一些,才暫收了手:“信你一次。不過——”話音未落,他藉着拂塵,徑直把一粒藥丸掃進了女子嘴裡。
“這是我派的獨門毒藥。我料你是雕莫山莊的人。但你同樣解不了。”
女子看也不再看玄靈長一眼,走到弄軒牀榻前,喂他服了藥。
之後,又執起了簫,吹的曲調,引領着藥丸中蟲子的走向。
蟲子順着血液走遍全身,一點點吸食着其中的毒素。
女子的額頭漸漸出了汗,簫聲亦慢慢急促起來。最後,一個急促的調子過後,她拔掉弄軒額上的那根針,那隻爲他吸掉毒素的蟲子竟就在被針帶了出來,奄奄一息。
多少聽說過這種解毒之術,但第一次看到,玄靈長還是不免驚訝。
女子起身就欲離開,玄靈長忙拉住她:“別忘了毒。”
“你讓我爲另外兩個人治療?辦不到。”女子波瀾不驚地回答。
“你不怕死?”
“玄靈長闖蕩江湖幾十年,卻還未曾聽說你殺過什麼人了。”女子道,“若那藥丸只是折磨我,我也能忍。”
玄靈長一愣,“嘿,我說這丫頭。”說完,要動手預備先擒住她再說。
“也未曾聽說,玄靈長竟老跟武林晚輩過不去。”女子又冷冷道。
又擡了腳,卻有另一隻手抓住了自己。聲音還有些有氣無力,卻有足夠的威嚴。——“你是誰?”
“雕莫山莊的人。”
“爲何獨獨救孤?”
“莊主有令,我要害的人中並沒有你。”
弄軒手上的力道加重,立刻點住她的穴。“你們莊主有沒有告訴你,救了孤,孤不會丟下其他人而放了你。”
語畢,他緩緩走到她身前,伸手接了她的面巾。
變了許多,卻仍是熟悉的容顏。
女子嫣然而笑,“您可會放我離去,我的王?”
弄軒驟然抖落了手中的面巾,“竟然……會是你?是你——”他抓住了女子的胳膊。
玄靈長狐疑地看着這一幕。他從未看過弄軒露出這樣的神情。哪怕在王紗涼麪前。不論她是重傷,或是和她重遇。
“誰啊這是?”他張口問道。
弄軒置若罔聞,“你沒死……雅昭你沒死?”
玄靈長亦是大驚。
“死過。只是又活了。”
“爲何不來……不來見我?還在……怪我麼?照情形看,你對這裡發生的一切都熟知,你該知,我當王,宮裡我說了算——”
“我在等着見你。可是,王紗涼又是怎麼回事?”雅昭慘然一笑,“你愛她了。”
弄軒皺眉,說不出話。
“若我說,我若救了王紗涼,便是違背了莊主的命令。我回去,他會把我殺掉。那麼,你還要不要讓我現在去救王紗涼,和你的孩子?”她挑眉。
“你的舉動關係着三個人的命啊。你別回去,就在這裡。我不信他雕莫山莊,敵得過北玄一派。”
“我寧願死也不屈服。像多年前一樣。”雅昭淡淡地笑。眼神在燈火映襯下顯得格外疏離。
“你到底——”
玄靈長托起下巴,“或者,還有一種可能——你這娃是嫉妒王紗涼吧。弄軒當局者迷,沒注意剛纔你的語調。你強調他的孩子。不過……那可不是他的孩子。這又說明,你只是關注北陵這一小片兒,沒往遠處看,不知道王紗涼懷的是靳樓的骨肉。是以,說明你沒什麼大計謀。那麼,很有可能就不是你們莊主要幹甚大事。而只是你個人。”
弄軒亦凝眉思索,向雅昭道:“果真是如此?你爲何要?”
“說了,妒忌。”玄靈長搖頭苦笑。
“我看他二人不順眼,就這麼做了。”雅昭道,“我的王。您變了心,雅昭,亦再不是從前的雅昭了。雅昭從在你面前把匕首刺進自己胸口後,就再不是從前那個雅昭了。”
弄軒搖頭,“不是這樣。你在暗中查到我中了毒,便來救我了不是?”
雅昭亦搖頭,“雅昭從來不是好姑娘。”
弄軒盯住她,問:“那要怎樣,你纔會救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