慶嘉六年,十一月初九,夕顏在經歷過三個時辰的陣痛後,誕下龍鳳雙子,慶嘉帝歡喜異常,晉封夕顏爲柔貴妃。
柔貴妃之父戶部尚書杜大人,徹查竇氏一案有功,拜爲相國,位居一品。
各種奇珍異寶、古玩字畫、名貴的藥材流水樣送往禧月宮,一時間,禧月宮成爲後宮中最熱鬧的所在,風頭甚至蓋過了皇后的承恩殿。
蕭瑟的冬日午後,懶懶的暖陽照射進來,夕顏倚在軟榻上曬着太陽,手指撫過圓桌上堆滿的物品,笑着對正爲她把脈的司徒先生說:“先生看着哪些好便拿去吧,懸壺濟世的人,愛的便是藥材。”
司徒先生也笑了,看了眼桌上的藥材,收了針包,“平常人家,哪裡用的起這樣的藥材,還是你自己用吧,我開個方子好好調養,你的身子,比以前更爲虛弱了。”
夕顏調轉了頭看向溫暖的陽光,微微閉上雙眼,感受照拂在臉上的和煦溫度,“有先生在,我放心。”
過了許久,她突然回頭望着司徒豐,似一聲輕嘆:“不知道榮妃怎麼樣了。”
司徒豐沒有立刻接話,隔了一會才說,“要不要我替你去看一趟“這倒不用,改日我讓夏至去一趟,到現在還沒有聲音,估計她還沒用那顆藥丸。”
司徒豐起身,收好東西準備離開,“我在宮外已經做好一切準備,隨時應對一
夕顏點頭,“謝謝你了。司徒先生。”
司徒豐也點點頭,揹着藥箱離開,夏至見司徒豐出來。便囑咐了小福去送他,自己推門進去。
亮堂堂的陽光和着燒的正旺的炭盆。讓屋裡溫暖如春,夏至見夕顏歪在軟榻上眯着眼,以爲她睡着了,便上前收拾桌上的東西。
聽到聲響,夕顏睜開眼。“孩子呢?”
夏至忙回答,“奶孃剛餵過,在屋裡睡着呢,主子不用擔心,皇后娘娘派了兩個年長地姑姑來一同照料着,兩位小主子不會有事的。”
夕顏眯眼聽她回話,點點頭,隨即想起什麼,吩咐夏至。“晚膳後,你去一趟清華宮,我生產以來。好久沒去看榮妃娘娘了,你幫我去看看她。”
“主子幹嘛對她那麼好。.,16.n更新最快.她現在是個失勢的妃子。主子對她好,可是一點好處都得不到地。”夏至低低的應了。又忿忿地說。
夕顏不在意的向她揮揮手,“讓你去就去吧,別多問了。”
夏至撇撇嘴,歸置好了桌上的那些東西,便倒了一杯草藥茶給夕顏,“這是照着司徒先生的方子泡的草藥茶,讓您冬日調養地。”
夕顏接過抿了一口,微微苦澀中帶着甘甜,是她一貫喜歡的味道,含蓄的溫暖。
再過半月便是新年,宮裡四處洋溢着喜慶的氣氛,滄紅和小福帶着幾個小宮婢在禧月宮做着掃除的工作,嘻嘻笑笑的聲音讓夕顏聽了也不由彎起了脣角。
日子過的真快,她不由的感嘆,撫摸手指上白玉指環,不知不覺中,她陪伴在愷辰身邊已經三年了。
只不過三年的光陰,就讓她覺得自己似乎老了三十年,宮中地日子,果然是最磨人的。
想到這兒,夕顏直起身,喚來夏至爲她更衣梳頭,對上夏至疑惑的眼神,夕顏向她一笑,“咱們去謝謝皇后娘娘。”
這時地承恩殿也是最忙碌的時候,營造司忙着將新上貢地衣料呈上供皇后過目,各個宮殿地執事內監也忙着向皇后呈報各宮用度上的缺漏,從早上開始,皇后就忙地團團轉,方纔坐下喝口茶,便聽到內監通傳聲:“貴妃娘娘駕到。”
話音剛落,一身青蓮色雲雁錦對襟宮服的夕顏踏了進來,笑意盈盈的向皇后拜了下去。
皇后忙示意身邊的宮婢將夕顏扶起,讓她在身邊坐下後,宮婢端上一個彩雲紋茶盞。
“妹妹試試這個茶,我也不懂怎麼品,只這麼隨便喝,”皇后指指桌上的茶盞,掩着嘴輕笑。
夕顏輕輕揭開茶蓋,清鬱的茶香迎面而來,夕顏深吸一口,“是滇南的普洱茶。”
“妹妹真是好眼力,還未嘗便知道,”皇后一撫掌,笑了出來,“這是皇上昨日差人送來的,說冬日裡喝這個茶,暖身又暖心。”
夕顏點點頭,輕抿一口澄黃色的茶湯,味苦有帶着幾分清澀,只是這茶需得用瓷質的茶具沖泡,經過一道道煩瑣的工序,方能泡出甘冽的茶香,而茶湯也是金黃色的,夕顏又抿了一口,並未將這番話說出來。
皇后揮手,招內侍進來,“今日妹妹正好在,我也正煩惱這這些新上貢的衣料該怎麼分,妹妹幫我拿主意吧。”
夕顏抽出娟帕拭了脣角,向她嫣然一笑,“姐姐快別戲弄妹妹了,後宮中這些事還該姐姐拿主意方可服衆,妹妹哪有這個本事。”
皇后點點頭,似乎很滿意夕顏的回答,起身向站成一排的內侍走去,伸手撫摸着內侍手中捧着的五彩繽紛的錦緞。
翠底獅子錦、天下樂錦、松竹梅緞,泥金、描金、印金、敷彩,一匹匹、一塊塊都是那麼絢麗奪目,繡工精美絕倫、巧奪天皇后纖纖玉手從柔軟的緞面上滑過,停頓在一匹緋色的百花孔雀錦上,指了指夕顏說道:“我看着這個顏色很襯妹妹的膚色,妹妹出了月子,人好像愈發蒼白了,該讓御醫開些滋補的藥方。”
“謝姐姐關心,”夕顏起身,行至皇后面前,施施然一拜到底,“今日妹妹來,是特意向娘娘謝恩的。”
“妹妹快請起,”皇后伸手虛扶了下夕顏,立刻有宮婢將拜跪在地上的夕顏扶起。
“妹妹生產當日,若不是皇后娘娘坐鎮,恐怕兇險萬分;產後的月子中,若不是娘娘賜下的名貴良藥,此刻妹妹恐怕也沒法站在這兒向娘娘謝恩。”
“呵呵,”皇后脣邊泛出一絲得意的笑容,“妹妹真是太多禮了,這些是身爲皇后應該做的。”她攜了夕顏的手,重到桌邊坐下。
“妹妹生產那日,是我太疏忽了,秋夜薄涼,還放任妹妹在湖上吹冷風,真是太大意了。”
說罷,她擡眼看了看夕顏的臉色,見夕顏正望着她,便又繼續說:“那日我看妹妹與良婕妤在敲上聊的高興,心裡也甚是寬慰,我知你們在長寧宮中便十分要好,可是宮中居然有傳言,說妹妹與良婕妤素來不和,我自是不信,所幸那日看你們聊的似乎很投機,我也就放心了。”
夕顏脣邊泛出一個淺薄的笑容,眼光越過皇后,看向盈滿日光的庭院,彷彿那滿院陽光再如何熱烈也照不進心裡,“我與桃葉妹妹感情深厚,自是旁人無法瞭解的,這其中的緣分,只有我們二人清楚。”
皇后歪着頭瞥她一眼,聽出她話中有話,也不多問,只微微一笑,心中卻已瞭然,夕顏是她最有分量的同盟軍,無論如何都必須要拉攏。
她笑着起身,攏過夕顏的肩頭,親暱的說,“妹妹可別忘了,這宮裡可不止有個良婕妤呢。”
夕顏擡頭,與她對視,笑着點頭,“妹妹記住了,謝姐姐提醒。”
又坐了一會,在皇后熱情的送別下,夕顏便告退了,帶着捧了兩匹緞子的夏至回禧月宮。
小福已經傳上了午膳,夕顏匆匆用畢,喚來夏至,將枕邊的一個荷包遞給她,“你去趟清華宮,將這個交給榮妃娘娘。”
“主子,”夏至接過荷包一看,發現是一包金葉子,驚訝的看着她。
“去吧,快過年了,我怕清華宮裡的奴才伺候不周,這些東西對她還有用,”夕顏揮揮手,不待夏至再說什麼,便打發她過去,自己斜倚在軟榻上歇午覺。
過了沒多久,夏至便回來了,一進門夕顏便發現她不對勁,兩隻眼紅紅的,便招她上前。
夏至走到夕顏跟前,將手中的荷包塞回夕顏手中,眼眶一紅,幾乎掉下淚來,“主子好心讓奴婢探望她,可人家卻一點都不領情。”
夕顏皺了眉,拉她在榻上坐下,拍拍她的手安慰道:“怎麼了,她說了什麼嗎?”
夏至揉了揉眼睛,癟了癟嘴,委屈的說:“我去了,她也不理我,待我把荷包給她,告訴她是豐了主子之名去看她,她便將荷包扔出了門,將我趕了出來,說什麼她要等皇上去看她,要等着回長寧宮的一天,還說皇上一定會回心轉意的。”
夕顏坐直了身子,盯着夏至的臉,之瞧的她心裡發毛,“主子,怎麼了?”
“她真這麼說?”夕顏追問她。
夏至鄭重的點頭,“她就是這麼說的,主子,她是不是瘋了,皇上真的會回心轉意嗎?”
夕顏緩緩轉過頭,頹喪的靠向榻上的軟墊,她沒有用那顆藥丸,她想做什麼,留在這個宮裡嗎?她難道不想再見到廣晉王了?
心裡有無數個疑問,始終找不到答案,也許得見到她之後,才能知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