宜舒院依舊冷清,紫舒懷疑自己已經被全世界遺忘了。她曾試圖偷偷跑出去,卻引來了士兵的追捕。那一次,她又見到了連羿。
“我的公主,你想逃出去?可我還沒原諒你,怎麼辦?”連羿嘴角含着嘲諷,像看一隻卑微的螻蟻一般看着紫舒。
紫舒根本不理他,低着頭沉默着。
“你走出宜舒院,我立即就能知道,明白了嗎?”連羿笑得溫柔,卻溫柔得猙獰,他繼續說道,“本來我打算再關你兩年就放你出來的,可是現在,你居然準備逃跑。我曾說過,你若想再次背叛我,會是什麼下場,還記得嗎?”
“你殺了我便是,何必囉嗦。”紫舒想着死了也好,死了也勝過她日復一日如幽魂一般過着被囚禁的生活。
“想死?”連羿一伸手扣住她的脖子,將她抓到跟前,嘴脣貼着她的臉,笑道:“現在說死還太早了。你說,如果讓你心愛的男子見到你被凌辱的場面,他會是什麼反應?”
紫舒眼睛顫了一下,卻沒有睜開。她現在腦子裡只有一個念頭,那就是死。她一想到連羿會用殘酷的刑罰折磨她,她就沒有了活着的勇氣。她也想到了那個信誓旦旦地說着會回來帶她離開的男子,她恐怕等不到他了。
“連羿,”紫舒深吸一口氣,儘量壓抑着心中的恐懼,平靜地說道,“你殺了我吧。殺了我,你就可以報仇了,你就不會再感到羞恥了,也可以徹底得到解脫。如果你覺得還不夠,可以連浩離哥哥一起殺了……折磨我有什麼意思呢?你這樣做,只會將自己困在這小小的情仇怨恨之中,使自己的靈魂在陰暗的角落裡逐漸腐朽。我只是一個小角色,微不足道,可你是妖界的太子,你有廣闊的前途,你是要做大事的,怎麼可以被小小的情仇牽絆,殺了我,大家都得到解脫,也讓你自己光明磊落一點。”
連羿聽了她的話,胸膛急促地起伏,握住紫舒脖頸的手慢慢收攏,眼中閃過一抹狠色。紫舒說的沒錯,他其實早就該殺了她的。她是自己的心魔,是自己的劫難。如果殺了她,自己就可以解脫了。
紫舒閉上了眼睛,嘴角含着笑意。脖子上的手慢慢收攏,她感到呼吸困難,咽喉似承載着千鈞壓力,她清晰地感受着自己的生命在流逝……
“稟告太子,妖王傳您急速進宮!”正在這時,門外傳
來侍衛的聲音。
侍衛的聲音非常響亮,在寂靜的大殿內迴盪着。連羿眼神恢復清明,手上動作一頓,以複雜的眼神看着奄奄一息的紫舒。他閉上眼睛,慢慢鬆開了手,紫舒已經昏死無力地倒在地上。
“來啊,將她關進地下牢!”
連羿說完,飛快離開了。
紫舒醒來時,發現四周光線昏暗,空氣中充斥着腥臭腐朽的氣息。
“這裡就是地獄嗎?”紫舒微微一笑,帶着解脫一般的輕鬆。終於不用忍受無止境的寂寞了,終於不用擔驚受怕地生活了。她一定要忘掉這一世的所有傷痛,來世不要再經歷情愛之苦,不要絕世美貌,只做一隻平平凡凡的小狐狸。
她慢慢恢復體力,擡起頭,打量着四周。地獄中沒有鬼差麼?她帶着疑惑掃視四周,眼睛所到之處盡是黑漆漆的石壁,前方不遠處有一個巨大的黑水池。一個上身赤裸的男子泡在黑水之中。他的手腳都戴上了鎖鏈鐐銬,垂着頭,長髮遮擋着面部,看不出生死。
紫舒發現自己身上什麼傷都沒有,也沒有鐐銬,心底的疑惑更深了。
這裡似乎不是地獄呢。
她摸摸自己的臉,是實體,並非魂體虛影。她心中一驚,繼而感到疑惑,連羿爲何不殺自己?她都說了那樣的話,他明明已經下定決心殺死自己了,爲何停手呢?難不成他還真的愛着自己?
紫舒嘴角輕勾,諷刺一笑。她倒了八輩子的黴,纔會被連羿看上。寧肯再修八輩子的德,求上天別再讓自己遇上這樣的煞星。
不過話說回來,連羿不殺自己,卻將自己關在這裡,是什麼意思?這裡的環境明顯比宜舒院糟糕,而且守衛更嚴密,不過好在多了一個伴。
她坐在地上,觀察着那個泡在黑水中的男子。半個時辰過去了,那個男子始終沒睜眼,只動了動,讓她確定他還活着。
“喂,你還好吧?”紫舒站在池邊,看着池中的男子,皺眉問道。
男子聽到紫舒的聲音,身子大幅度地震顫了一下,接着又似喪氣一般鬆口氣,恢復剛剛死氣沉沉的樣子。他認爲自己又做夢了。被關在這裡多久了,他已記不清時間,卻無數次夢見這個聲音。他覺得自己能常常聽着這個聲音入睡,也該滿足了。
“奇怪,明明醒着,怎麼不回話?”
那個聲音又咕噥着。
這一下,黑水池嘩啦一聲,鎖鏈叮鈴亂響,黑水池中的男子猛然擡起了頭,直直看着岸上那個一臉受驚的女子。
“古古怪怪的,嚇我一跳。”紫舒皺着眉,決定遠離水池,那個男子絕對是被關久了,精神有點不正常。
“舒兒……”他的聲音在顫抖,含着狂喜和不敢置信,小心翼翼地試探着,似乎害怕稍微大聲,會將美夢擾碎。
紫舒剛轉身準備遠離水池,聽到這聲熟悉的呼喚,背脊僵直,眸光一窒。慢慢轉過身來,她怔怔地看着黑水池中的男子,半晌無語。
“舒兒,你爲何會來了這裡?”浩離眼中含着擔憂,看到紫舒身上既沒有傷,也沒有鎖鏈,心中帶了疑惑。
“我,被關在這裡的。”紫舒低下頭,兩隻腳像釘在了地上一般,無法前進也無法後退。
“舒兒,你,過得好嗎?”其實,浩離是想問她是否還恨自己,可是舌頭一溜,出口的竟是這句話。這句話一出口,他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頭,紫舒要是過得好就不會被關進這裡了。
紫舒沒有回答他,浩離也不知該說什麼,昏暗的空間陷入了靜默。
“浩離哥哥,我不恨你了。”紫舒忽然說道,“往事已矣,多說無益。我們忘掉過去吧。”她已能平靜的面對浩離,面對自己曾經的衝動和糊塗。
其實,要說錯也算不上。誰沒有青春熱血時?爲了愛情不顧一切,即使全天下都反對,他們也義無反顧。這樣純粹的熱情是難得的,但卻讓他們付出了慘痛的代價。可他們有錯嗎?這事兒恐怕誰也說不清楚。
紫舒無數次地問自己,有沒有後悔當初的逃婚。她無法回答自己。她不愛連羿,嫁給他自己會痛苦一世。可和浩離私奔,結局卻是慘淡狼狽的。連累親族不說,自己和浩離也落得如此下場。更讓她痛苦的是,她珍之重之的愛情也在無盡的逃亡和巨大的壓力之下,夭折了。
浩離背叛了他們的愛情,她當時傷心欲絕。可現在,她不恨了。嘗試着去理解,浩離爲了自己,修爲被廢了大半,在凡間過着躲躲藏藏的日子不說,還無法保護她,甚至要她誘惑精壯男子的精魄爲他療傷。他如何自處?青姬的出現,只是一個導火索。
他們一開始便註定分道揚鑣。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