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河,不是叫大河,也不是叫小河,就叫河,是那麼的簡單。
是的,河就叫河沒有什麼名字,就像山裡的女人一樣簡單,當姑娘時就叫某家老幾,大部分沒名字,即使有也很少叫名字,嫁人後就叫某某人家婆娘或者叫某家屋裡人。
河是金沙江的一支分流,平時水不大。 水也很清,河裡有魚,也有現在國家保護的東西,一種叫娃娃魚的魚還是叫娃娃魚的人很分不清,只不過生在水裡,族裡人找不出新的名字來定義,就叫娃娃魚。這種魚在晚上會跑到河岸上玩,然後會在河上睡着,一睡就睡到太陽出來直到有人把自己抓走方纔醒來,醒來後才知自己也被抓了,也有在人來之前醒的,但是醒了以後還是跑不掉,因爲這種魚身上有種很黏的東西,被太陽一曬,一旦沒水了就會被粘在石頭上,也只有等人來把自己抓走,但這種魚山裡人抓到是不吃的,他們會拿到很遠的集市上賣,爲家裡買鹽啊,燈油什麼的,沒結婚就會買一點好看的東西,什麼頭繩啊,圍裙什麼的回來送給自己喜歡的姑娘,騙取姑娘們的芳心。
(二)
這條河平時給雞公山和陰山提供水源,是山裡的命根子,一旦發洪水就將會淹掉大部分田地,這將爲山裡帶來災難,但這種年景很少。
在國清和萬傑的祖祖那一代曾有一陰陽從這裡經過,曾站在雞公石上看了一下這條河,說這條河將會給村裡帶來災難,族裡長老們也曾爬到高處看過,看見河裡的水好像是從下面流向上面的樣,可到河邊一看,這水明明是從上面流下去的,長老們也信那位陰陽所說的。
那年遭蝗蟲就是因爲河發了一場洪水,河裡的魚被嗆死大半留在河灘上,雖給村裡人吃了點便宜,但是洪水過後的幾天裡,天氣熱得不得了,天熱,魚就爛得快,死魚的味道引來無數的蝗蟲,蝗蟲如篩糠一樣降落在雞公山和陰山,差一點把雞公山、陰山侵佔了,這是人類,沒有什麼東西能戰勝人類的,人類有的是手段,人類慣於用手段,但這一次蝗蟲太厲害了使整個村子遭了災,雞公山和陰山都死了人,都是女人,死的這些女人並不是蝗蟲吃的,是被自己男人打後自殺的。
在雞公山和陰山以前是興祭河神的,不過這種方式已經有幾十年沒舉行過了,通過那次的蝗災後,管不了幾年又時不時發一次洪水,又給山帶來災難,族人都認爲觸怒了河神,河神發怒了。
人類的發展,當無法用當時所掌握的知識去解釋一些自然現象時,神產生了,神賦予一切的力量。
有神了,當然得祭,神是靠祭生活的,不祭的話神連飯都沒得吃,它也管不了天下蒼生,不祭,就要降臨災難到人民頭上。
祭河神
是的,祭河神。
祭河神是七夫人想出來的,她和萬傑商量着,準備明天召集族人開會,準備在端午節舉行一次祭河神,並規定每年端午節都舉行祭河神。
也就在此時,雞公山也要祭河神,國清從他大嫂死後就有了這種想法。雞公山和陰山,族裡老老少少幾萬人都響應,莊稼人,誰不願年年風調雨順,六畜興旺。
端午節到了,開始祭河神,按照祖先遺留下來的祭河神的禮節,要殺一頭豬,殺一頭牛,還要殺雞羊等,最重要是還有一個十六歲的姑娘和祖上留下的求神令。準備好了以後,村裡人在子時剛到,全村男女老少,舉起火把,年輕的小夥子光着身子擡着豬牛羊等祭祀禮物和一個年輕姑娘。
誰家的姑娘被選中,家裡的人將被族人奉養,從不幹活,還將受到族人的尊敬,而這位姑娘也只獻上自己幾滴鮮血就行了,同樣可以嫁人,說是可以嫁人,其實這種女人是沒人要的。
雞公山的祭典由國清主持,陰山由萬傑主持。
陰山那邊
萬傑站在最前排,帶領着陰山的男女老少宣讀着神令。
神諭在手
河神在上
“如我吳氏子孫的祖宗一樣高高在上,我吳氏族人在此向你跪拜,求你保佑我吳氏家族年年豐收,香火鼎盛,也希望河神能保佑我們搶回我吳家失去的土地。”
萬傑唸完,全族人也就跟着念,人聲頓起,聲勢浩大,遠遠地傳到山外。
雞公山,國清帶着族人讀道:“求河神賜我族子民,年年風調雨順、六畜興旺,五穀豐登,牛氏香火越來越旺,與雞公石同在。”
唸完後
由族裡傳下來的道士,身穿法衣,手持寶劍,走上搭在河邊那平臺上,然後在平臺上手舞足蹈,口中還唸唸有詞,全族人都虔誠地在下面看着這一切,等到太陽出來了照亮了雞公山,山上,雞公山在血一樣的太陽下如一個紅頭將軍一樣俯瞰着山下千軍萬馬,是那樣的威嚴,那樣的雄偉。
太陽照紅了河水,清清河水中那是多麼的神聖,族人把豬頭、牛頭、雞、羊等擺在了祭河神的石案上,石案已經多少年沒用過了,被洪水沖洗得一塵不染,還有凸凹的痕跡,點好香、蠟、紙錢後,由三個精壯的小夥子,擡着姑娘走進河中,兩個小夥子擡雙腿,另外一個在後面舉手撐着姑娘的背,等走到河中心後,那個請河神的道士在平臺上一聲大喝:
“河神已到,全族人全體下跪迎接河神。”
全族人一起下跪說道:“歡迎河神,賜福我族。”
這時一個和這個姑娘年齡相同的,年青小夥子,手拿着那根祖輩遺傳下來祭山神和祭河神專用的東西。
那東西不是別的東西,它是一根聖物,這還是宋朝末期,那些年頭,雞公山不是洪災就旱災,災難讓陰山和雞公山都死了很多人,他們就開始用豬、牛、羊來示河和祭山,可是不靈,同樣是洪水照發,旱還是照旱,旱過後下大雨,下大雨後是發洪水,洪水過後又是旱,後來來了一個陰陽先生,族人請人算了一卦,說受雞公山陽氣的影響,河神被壓住,無法伸張神的庇佑之力,要用聖潔之女來祭山神和河神,聖女指的就是處女,大部分是十四、五歲的姑娘。
女人選好後,當然得選男的,男的得選十八歲的,取聖物泡在一種特製的藥水裡,長年不變跟活人身上的差不多,甚至還硬得多,大得多,活人的大部分時間還是軟的,這根東西卻是長期都是硬的,要是能遺留到今天,將是無階之寶也難說。
人死了,爲了整族人,死一個人不算什麼。
以後,族人就用來祭河神或祭山用。
一直沿用致國清這一代,後面,已經沒了後面。
河神到了,整個氛圍中好像真的是河神到了一樣。
“請河神”。
又是一聲大喝,全族的人全部叩首,趴在地上,是如此的虔誠,場面也是如此的宏大。
人很多,可場面是靜靜的,只有河裡嘩嘩的水聲。
河中,兩個青年男子把女人擡着走進河裡,嫩芽初長,清水漣渏,風景獨好,像一張在尋找食物的嬰兒小嘴,微微閉着,像是害羞,像是害怕,像是渴望,拿着聖物的小夥子,動作有點笨拙,但畢竟是大白天,一切都是明明白白的,聖物如刀插進了姑娘的體內,像電影裡一樣,一把刀插進人的肚子一樣還不忙拔出,等着這個人說兩句話。
聖物進去後,在裡面停了一分鐘,抽了出來,上面沒有血,這是一把殺人不見血的刀。
血留流出來了,血是鮮紅的,滴進河裡,無聲無息,順流而下還是溶於水裡沒人清楚,族人要的就只要滴進河裡就行了。
完畢後,那道士一聲:“送河神。”
臺下,族人們擡頭念着:“恭送河神。”
那道士說完後從平臺上倒進河裡不見了,等從水中出來後就說他見到了河神,族人信以爲真。
沾了血的河水成了聖水,村民就用手捧起喝,這樣能保三年不病,還能避邪。
河祭完了,只等着好運到來。其實,當人們在自己所遭受苦難時不能用自己的思維去想清楚時,就藉着一種神的指示,望神能賜予力量,適應自然,所以這種祭典活動過了兩年就沒人來搞了。
雞公山和陰山祭了河神後就真的風調雨順,來了好年頭,好年頭,男人就高興,男的高興,女人也不捱打。
但生活,今後的生活誰又能預料呢?
生活就是生活,並非如戲,戲是人安排的,悲與喜都是按步驟發生的,而生活呢,今後將是什麼樣誰也料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