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糖有瞬間的愣怔。
靳舜的話在腦中迴盪,他眼裡異樣的光亮落在她眼底,衝散了她燥亂的心緒和淺淺的迷茫……
“靳舜……”
她回過神,聲音依舊帶了嘶啞,並不好聽,慘白的面色漸漸恢復了些血色,她目光微閃,瞬間裡將靳舜的臉還有那扇關上的門一併看在了眼裡,她脣角微動,“沒關係,我……我沒關係……”
她終於明白了靳舜的話,奶奶對她說的那些話,關於那人接連幾年都回來陪她一起過除夕的事……
她搖搖頭,神色裡多了清明,“沒事,靳舜,我……還好,我們……回包房吧。”
說完,她僵立的身子漸漸恢復了知覺,擡腳,步子並不快的,她扯了靳舜的胳膊,道:“走吧。”
靳舜卻是沒有動作,她回頭,靳舜望着她,眼神微動,“小糖糖,你是不是還有什麼事瞞着我?”
林糖微頓,沒有否認,只是扯着他胳膊的手力道更大了些,道:“先……回去吧……”
語氣裡,帶了逃避的意味。
靳舜笑了下,“好。”
他沒有繼續追問,這讓林糖心裡些微的鬆了口氣,方纔那種情形下見到那人,讓她神思片刻的恍惚,甚至到現在,若不是身側的靳舜,她或許都會懷疑剛纔的一切是不是隻是她的幻想罷了……
這場見面已是意料之外,想起方勇剛纔爲難的臉色,她走在包房外,知道里面的同學也多是會像方勇一樣,對於他們三人同在一個房間,大抵會覺得彆扭……
心下微頓,她微轉了頭,對靳舜聲音不大道:“靳舜,待會我們進去後,要是……要是他在方勇身邊,我們就換個位置坐吧……”
方纔的他們,是坐在方勇身邊的,而剛纔,又是方勇陪着那人的,她不想……與他現在坐得近了,她不敢高估了自己的掩飾能力,本是好好的一場同學聚會,她不想因爲自己的私心而弄得氣氛不愉快起來……
她如此一說,靳舜便也明白過來,他點點頭:“我知道,放心,只要他不爲難你,我便不會做什麼。”
眼底微顫,她點頭,語氣低低的再次說了聲謝謝。
雖然方纔她帶了質問的架勢與靳舜說了那些話,可現在想來,到底是她對靳舜的要求太過苛刻了吧,不管如何想,靳舜本就沒有義務毫無保留的那般去幫她,他來這裡,本就是……
揹負了目的的……
而她,又如何能去指責他有自己的打算……
真的要怪的話,也只能怪她自己,怪她自己情緒波動下,忽略了靳舜曾說過的,他來這裡的原因……
心思沉沉,她擡手,靳舜卻更快她一步的,擡手推開了門,因爲沒想到,她不禁擡眼看向他。
“作爲紳士,怎麼好讓女士來開門呢,更何況,是你這樣美麗的女士。”靳舜看着她,眉眼帶笑。
她一怔,下一個瞬間裡,包房裡撲面而來的說話聲笑鬧聲傳了來,那些聲音,一如她初次推開這扇門的時候一樣,有了片刻的凝滯。
她的眼神,從靳舜身上,緩緩移開到包房裡……
四五十個人坐着的房間裡,不知爲何,她第一眼就看向了那人,準確的,沒有刻意的,她就那麼毫無防備的撞進他的眼神裡……
“不好意思,我們回來晚了些。”靳舜的聲音從旁邊傳來,與此同時的,是他自然的牽了她的手。
她幾乎立刻的避過了眼去,眼神裡的落荒而逃幾乎無法掩飾,無意識的由着靳舜牽着她進了房間內。
“我說吧,她果然還是回來了……”
“可不啊,樑琛都來了,她怎麼可能走呢,你可別忘了,人家今天來是爲了什麼呢,看看,豪車,帥男友,這分明是來炫耀來了……”
竊竊的聲音在短暫的安靜後不斷傳來,她看到她們不着痕跡的打量她一番,三三兩兩的聲音不大的說着什麼……
“炫耀也就罷了,還秀恩愛虐狗啊,剛纔那靳舜給她開門你沒看着啊,人家開門都能黏黏糊糊膩膩歪歪的耍情趣呢……”
這話飄入她的耳中,她心底微涼了下,難道剛纔,靳舜突然那般做,就是爲了……
只是這個念頭剛冒出,薄淺的神思就被方勇的話打斷了去。
方勇起了身,微拔高了聲音道:“哈哈幸虧你們來了,再不來啊,等一會菜都上的差不多了,我們可不會給你們留啊,來來來,靳先生,林糖同學,你們隨意坐,隨意坐……”方勇知道他們三人之間的齟齬,絕口不提方纔樓梯口的事,說着又跟服務員說着大菜都可以上了。
林糖注意到,那人坐的位置,果然是在方勇旁邊的,從剛纔開始,除了在門口的一瞬,他看她的那一個眼神,至今的時間裡,他再沒看過她一眼。
“樑琛,沒想到你真來參加聚會了啊,我們剛還在討論,說你那麼忙,事業做得那麼大,怕是不會來參加我們這些老同學的聚會了呢。”
“哎呀你說什麼呢,人家樑琛纔不是那種人呢,樑琛,我聽說你在涼城有自己的公司,話說你是做什麼行業的呀?”
幾個女同學早離了座位,端着杯酒,說是過去給樑琛敬敬酒,卻也一直並不舉杯,只是拿着酒杯在他旁邊不停說着什麼,林糖注意到,那些女同學裡,萬芳也在其中。
大抵是覺得是徹底得罪了靳舜了,她更是不遺餘力的擠到那些人最前面,不停與樑琛說着什麼,不知道說了什麼,她說着說着自己的臉先紅了……
針扎似的,林糖驀地避開了眼。
“小糖糖,”靳舜牽着她的手,將她帶到了座位:“我們坐這邊吧。”
她無意識的點點頭,一旁的同學跟她說着什麼,她面上露了笑,與人回了什麼,但到底說了什麼,事後她卻想不起來了,整個人好似分離成了兩個,一個應着旁人的話,而另一個,則滿眼裡都是那人的模樣……
是因爲她方纔進來時,他看她的那一眼,冷到她骨子裡一樣的原因嗎?
所以她纔會,整個人分裂開來一樣的不正常……
“小糖,來嚐嚐這個,說是這裡的招牌菜。”靳舜說着,拿起公筷給她夾過了什麼。
她眼神微頓,慢了一拍的點點頭,聲音不大的跟他說了聲謝謝,卻比誰都清楚,她全身的感知,都在了那人身上……
便只是餘光,她也能看到,幾乎在座的女同學,輪了一圈的去找他敬酒,他的身邊,始終圍着五六個人,而他,一反剛纔的神色,對每個人都來者不拒,並不多喝,但神情溫和的模樣,讓那些女同學越發的大膽了起來……
“唉,我說樑琛啊,你看看,你一來啊,咱們班這些女的,都不帶搭理我們了啊。”一個男同學半開玩笑的感嘆道:“我估計啊,她們這是把從前沒跟你說上的話都要說個夠的節奏啊!”
樑琛笑了下,墨深的眸子裡,笑意只薄薄一層,他只是露了這一分的笑意,便足以讓他整個人看起來不一樣起來,如果說從前對於他,她們是隻敢遠觀的,那麼現在,他便像是吸引飛蛾的那團火。
林糖知道,只要他想,便有這個本事……
他就保持了那樣的笑意,開口:“我從前很難說上話嗎?”
“那可不是啊!”立馬便有女人答話,眼裡迷迷離離說不清什麼情緒更多一些,她邊說邊往他身邊湊近了些,“我不是說你以前不好,但是感覺不一樣……怎麼說呢……”
“哎呀你不會說就不要說,樑琛,就是那種感覺啊,禮貌,但是疏離,我們就算是想跟你說話,老實說,也不太敢啊,再說了,你那時候可是有女朋友的人啊……”
那女同學話一出口,以樑琛爲中心,那周遭安靜了一瞬,那女同學才反應過來一般,下意識就擺手,“我不是那個意思,我是說……”
“哎你幹嘛!你小心些!”萬芳聲音帶了尖利的道。
原來是剛纔說錯話的那女人,一急之下,只顧得擺手,卻忘了自己手上還端着的酒杯了,慌亂動作間,酒液就灑到了靳舜的衣服上……
萬芳一下擠開那女同學,拿了紙巾就向樑琛身上擦去……
他外套下,依舊是慣常的穿着,那是一件衣料考究的襯衣,酒液灑在的位置是他胸口……
林糖的目光裡,看着萬芳一下下在他心口的位置擦着……
她握緊了手中的筷子,垂了眼去夾菜,卻手指顫得厲害,怎麼都夾不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