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百多人的隊伍推進速度很快,從軍官到士兵全部穿着新二軍軍服,不過順着北風隱隱可以聽到嘰裡呱啦的聲音。
“呀!?日本話,他們是小鬼子!”大年子頗爲驚訝,剛脫口說了一句就被何三保捂住嘴,何三保給他做了一個噤聲的手勢。
四人將自己的頭深深埋在草叢中,不敢露出半點兒動靜。
山對面的隊伍衝進樹林後,一個軍官模樣的人來到林子邊緣,仔細打量周圍地形,沒過多久就帶着人向一處地形險要的地方跑去。
在這個軍官指揮下,這羣人開始進行各種戰鬥之前的準備。
兩挺九二式重機槍和五挺歪把子機槍架在一堆茅草堆中,一些士兵衝下三十多米高的山嶺,來到峽谷中間的公路,撬開瀝青路面埋設地雷,所有人都悄無聲息,動作矯捷而麻利。
這些人的陣地距離何三保幾個藏身的地點只有一千多米,新兵大年子仔細觀察了一會兒,小心將頭縮回茅草叢中,不解地問何三保:“三哥,你說對面那夥人是小鬼子嗎?”
“你傻啊,他們怎麼可能是小鬼子?”
何三保不屑地瞪了大年子一眼:“你說自打到上海蔘戰以來,我們新二軍幹掉了多少小鬼子啊?我聽廣播裡講,軍座在淳安養傷的時候,身邊兵不過百,幾萬日軍在臨安愣是不敢動彈一步,那是因爲他們怕了我們新二軍,怕了我們軍座。”
“你說他們要是日本人,僅僅憑藉這區區兩百人就敢到咱們衢州,來我們新二軍腹心執行襲擊任務嗎?”
“這倒也是啊!”
大年子長長地呼了口氣,不過想想卻越發不解了:“那你說說看,他們到底是什麼人?怎麼會說鬼子的話?”
“依我看,他們也是軍座派來的……你想啊,我們軍座要當國家領袖,只能將蔣該死做掉,軍座大概是對我們不放心,纔派出這些人!不過爲了掩人耳目,特意選拔了些會說日本話的官兵。”
何三保想當然地做出一番解釋。
“真的嗎?”
“當然了,你看他們埋設地雷那樣熟練、快速,比我們好得太多了。再看他們剛纔在山地丘陵間行走時如履平地,我敢肯定他們一定是我們從來沒見過的警衛團官兵……我聽說警衛團裡有一個特種營,裡面的人都會說日本話……我估計其中還有特務營的兵王,要不然他們的動作怎麼這麼利索?”
何三保搖頭晃腦一番解釋,讓大年子三人連連點頭。
“那我們要不要和他們一起行動啊?”
“你傻啊,我們和他們一起動手,到時候把蔣該死做掉了,軍座當上領袖,他們纔是大功臣,哪有我們的事情……我們在西南邊他們在東北邊,從毛良塢去衢州的車隊肯定得先從我們這邊過,我們搶先一步行動,我們纔是第一功臣!”何三保繼續神展開,滔滔不絕地說。
“好,我們就搶這頭一功。到時候,全國民衆都知道我們纔是大英雄大豪傑!”幾人臉上滿是憧憬與陶醉,根本就沒想過若真是吳銘下令,完成任務後滅口還來不及,哪裡有風光可言。
就在何三保等人小聲議論對面那夥人的時候,對方也發現了他們。負責偵查的軍曹立即將自己的發現報告給帶隊的石康少佐,最後問道:“少佐,我們現在是不是把那幾個支那士兵給消滅掉?”
“八嘎,不能這麼做!”
石康少佐神色凝重地搖搖頭:“野村中佐和島津少佐失蹤了,據我推測,他們可能被新二軍抓住了。岡村將軍派我們刺殺蔣介石,行一石二鳥之計,絕不能半途而廢。現在蔣介石的衛隊一定加強了警戒,我們要是對這四個士兵動手,他們開槍還擊的話,很容易驚動其他人!”
“那我們該怎麼辦?”
石康少佐用望遠鏡仔細觀察何三保等人一會兒,神色越來越輕鬆,最後放下望遠鏡笑着對等待他答案的軍曹說:“我們什麼也不做。”
“什麼!?”軍曹瞪大了眼睛。
“沒錯!你剛纔沒有仔細觀察那幾個人,他們躲在茅草叢中,很可能和我們的目的是一樣的。”石康少佐臉上陰陰一笑。
軍曹一聲驚呼:“他們也是來刺殺蔣介石的?”
“你小聲點,我們可不能暴露。”
石康少佐喝斥一聲,一挑眉頭,指了指何三保等人藏身的茅草叢:“現在尚是冬天,在這樣一個寒冷的早上,他們躲在這兒除了刺殺蔣介石這樣的大目標,還能有什麼目的?再說,他們看到我們後沒有任何異常,繼續躲在那邊,肯定以爲我們和他們執行的任務一樣!”
“看來是野村中佐的計策生效了,這幾個士兵以爲他們的軍長真的想當中國的領袖!”軍曹拍起了馬屁:“少佐真不愧是帝國陸大畢業的高材生,分析絲絲入扣,太厲害了!”
石康少佐得意洋洋地說道:“他們可是貨真價實的支那人,待會兒可以讓他們先一步發起攻擊,這樣哪怕最後刺殺不成,也可以順利嫁禍新二軍,成功挑撥蔣介石和吳銘的關係!”
“哈伊——”
鳳凰山東麓的西塢。
趴在一堆茅草叢中的呂魁元拿着望遠鏡,查看對面山峰的動靜。一個人小心翼翼地來到他身邊,用胳膊碰碰他,小聲問道:“那些日本兵沒有發現我們吧?”
“暫時沒有!喲,你怎麼來了?”呂魁元放下望遠鏡,扭頭看向新二師一旅長韓鐵城。
韓鐵城露齒一笑,給了呂魁元一個慰問的眼神:“師座來了,這次軍長指定由我們新二師解決這夥小鬼子,你們警衛團配合我們新二師展開行動!”
“扯蛋吧!你們雖然是一個師編制,但現在起碼有三分之一的人在輪休,再加上分出大批官兵訓練新兵,如今能拉起一個旅就算不錯了!”呂魁元不屑地撇撇嘴。
韓鐵城反辱相譏:“別說我們新二師了,你的特務營還不是編制擴了但人手卻是以前那些老傢伙?好了,別和我扯淡了,我們師座召開前敵作戰會議,馬上就要佈置任務,現在就缺你了!”
“喲呵,羅鈺銘那傢伙官架子擺起來了啊!還說召開什麼前敵作戰會議……”呂魁元撇撇嘴,將擺在身旁的東西收拾起來。
“陰陽怪氣的……快走吧!再不走,一會兒我們的人把這夥日本鬼子給消滅光,就沒你們警衛團什麼事了,屆時你可別罵娘啊!”
韓鐵城連聲催促,貓着腰退出茅草叢已經在樹林裡,直起腰向林子中央走去。韓鐵城是吳銘第一任副官,與呂魁元關係非常好。
“你們把日本鬼子都幹掉,連湯都不給留一口,我當然要罵娘了!哎,我說韓旅長,你倒是慢點兒,等等我啊!”
呂魁元氣哼哼地跟了上去。
一棵挺拔的大香樟樹下,羅鈺銘等人半蹲着圍成一團。
等韓鐵城、呂魁元擠到人羣中,羅鈺銘將一張地圖放到一塊石頭上攤開,指着地圖對大家說道:
“據尖兵觀察,除了村裡的鬼子外,其他鬼子都躲在銀洞尖山裡,因爲怕被人發覺,絕大多數都隱藏於山腰密林中,具體數目不詳。”
羅鈺銘掃了精神萎靡的叛徒一眼:“伍哲,你說說日軍有些什麼裝備,還有什麼我們不瞭解的情況!”
“這批鬼子應該是從衆多日軍中精挑細選出來的,除了身高比一般日軍高一大截外,身上全帶着殺氣,戰力應該不俗。不過,我只見過一百多人,其中就包括混進我們獨立一團的五十餘人。”
“我聽那個鬼子中佐與漢奸走狗方振說,他們有近千人的部隊,至於其他的我就不知道了!”伍哲可憐兮兮地看向羅鈺銘。
“那好,你下去吧!”羅鈺銘有些不耐煩地擺擺手。
伍哲“嘭”地一聲跪倒在地,撲到羅鈺銘腳邊,淚水涌出眼框,苦苦哀求:“羅師長,我的家人現在就在那些泯滅人性的小鬼子手裡,你們槍斃我我沒有半點兒怨言,可是請你們一定要救救我的家人!我的家人都是無辜的!”
“好了,我已經派人去解救他們了,你下去吧!”羅鈺銘再也不想看這伍哲這個殺害自己兄弟的叛徒一眼,揮揮手讓士兵將他給拖了下去。
“軍座的命令是不能放走一個日本人,所以,我們只能穩紮穩打,先把口子紮緊!”羅鈺銘異常嚴肅地說道:“現在各部都已經就位了吧?”
“是!”
幾個旅長團長整齊回答。
“好!”
羅鈺銘點點頭,掃視現場每一個軍官的臉龐:“現在是下午四點,各部均已快速運動到了指定位置上!進攻時間初步定在上午十點,那時山裡的霧氣應該都散了!呂團長,你那邊怎麼樣了?”
呂魁元指了指地圖,對一衆軍官說道:
“特務一連和會日語的特種一連已經抵達村裡最大那個宅子周圍,因爲顧忌裡面的人質安全和槍聲會驚動山裡的鬼子,所以一直沒有行動。我和他們說好了,只等我們這邊槍聲一響,他們立即進屋救人。”
羅鈺銘眉頭微蹙,有點兒爲難地說:“雖然日軍手上有人質,但我們也不能太過顧忌,處處投鼠忌器,我們必須優先保證我們官兵的人身安全!”
“羅師長,真是英雄所見略同,我也是跟我的士兵這麼說的!”呂魁元嘻嘻一笑。
羅鈺銘沒好氣地斜看呂魁元一眼,繼續佈置任務:“特務營和特種營首先從銀洞尖山頂發起進攻,各部再積極展開配合!當然,若是讓鬼子發現,我們只好提前行動,各位都是從槍林彈雨裡走過來的,其他話我就不多說了!”
呂魁元示威地朝韓鐵城看了一眼,站起來轉身離去。
接到呂魁元的命令,特務營首先從密林中快速行軍,等到前哨小股部隊將銀洞尖山頂的日軍哨兵無聲無息解決後,特務營在山頂架設起數目不菲的重機槍和迫擊炮,作爲支援火力。
“啪啪——”
三八大蓋的聲音劃破了沉靜,緊接着傳來一陣嘰哩呱啦的日語聲,隨後一陣陣緊促而密集的槍聲在山谷中迴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