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殿下不僅在軍事方面突出，即便是射騎音律都有所專長。衆人都知溫文如玉，冠冕珠玉，氣度高貴。”夏傲雪斟酌着用詞，“殿下去到邊境不過短短一個月時間，卻把塔木克打得心生退意，邊境又擴大十幾裡。但就微臣看來，僅是邊境擴大，又有何用？”
“哦？”惠帝挑眉好奇的打量着夏傲雪。
“當今天下，勢力原本一分爲五，一是大宣，二是西北的塔木克，三是南部的南瓊，四是塔木克邊上的月氏，最後是富饒天下的夏侯國，可惜已經亡國了。”在說到亡國二字時，夏傲雪的語氣裡有着濃濃的哀傷，一瞬而過，繼續說道，“而縱觀其他國家其，月氏雖有野心，但是在糧食方面目前還無法自給自足，一直依附着大宣，而鐵器等又依附着塔木克，難以自大。”
“南瓊雖物美，但始終是蠻夷之地，況且軍力不夠，即便開戰，也難和大宣對抗，況且南瓊是沿海的閩灣，一個以海爲生的民族，離開了水邊，如同離開了水的魚，成不了大器。”
“接着說。”惠帝眼裡閃過難以掩飾的驚訝。
夏傲雪繼續說道：“現下大宣看似歌舞昇平，其實暗涌風起。且不說大宣自身內部已是風雨飄搖……
“司言之意，大宣自身風雨飄搖，是何意？”
夏傲雪看向惠帝的神色有些古怪，臉上看着有十足的敬意，但細看了，卻發現那敬意如同懸掛着的星星，很空很遙遠，更多的是隱忍的恨意。
“現在大宣什麼狀態，微臣認爲皇上應該更清楚。大宣建朝近百年，自身將士的鬥志已經遠遠不如，而且貴族奢靡，爲官者大多不是碌碌無爲，便是貪贓枉法。不僅將士士氣低迷，你看這大宣百姓，人人知足常樂，都沒居安思危之意，滿足於眼前的蠅頭小利。水能載舟，但如果這水本身若是經不起一點波浪，反而越走水位越低，這船隻會擱淺。”
惠帝這時候看夏傲雪的眼神已完全變樣了，從原本的不以前，平淡再到帶着點點敬佩。這女子，不簡單，將大宣現在內憂外患情況分析的十分到位和犀利。這份獨有的見解，比之前的向芷晴還犀利透徹幾分，看來自己讓她來做這司言女官，倒一點也沒錯。
只聽夏傲雪繼續分析着：“內憂如此，再說外患。剛剛塔木克雖然遞交了議和書，但賊心定然不死，求和只是爲了下一步侵略做準備，現在大宣安睡，只怕塔木克在沒日沒夜在打鐵造兵器。而月氏可汗猝死，對汗位覬覦的科瑪汗王爺只怕也是虎視眈眈。現下是因大宣兵力還算充足，他們不敢肆意而爲，但若是有朝一日，大宣國庫空虛了，難以支撐戰事之時，只怕塔木克的鐵騎就踏破扈城之門了。”
“那依司言的意思是？”惠帝似乎更感興趣了，笑着問道，“是天下歸一？”
“那是自然。”夏傲雪答的利索，讓一直不曾言語的徐公公心下讚歎一聲，好一個有見解的女子，瞧皇上這般高興的模樣，只怕眼前這司言女官得寵程
度絕不亞於向芷晴。
夏傲雪繼續道，“只有天下歸一了，纔不會整日惶恐這邊邊境被侵了，亦或是那邊守城的城門被迫了。既然都已經天下歸一，又何來邊境之說？”現在若是貿然開戰，大宣國庫定然不足，增加百姓賦稅不可避免，百姓怨聲載道。大宣一邊抵抗着周邊國家的侵略，一邊還要忌憚着國內百姓的抱怨和不滿。
水，亦能覆舟。
夏傲雪心裡不由冷笑，似乎看到了大宣被覆滅的那天，心情忽然就好了些。
“那照司言看來，我大宣是否能做這天下歸一的大事？”
“世上無難事只怕有心人。哪個男子沒有野心？哪個帝王不想擴土開僵，建一番霸業？”夏傲雪說的平淡無常，但惠帝聽來卻是心神俱蕩，這番話，即便是身爲皇上的他，都不敢輕易發表，沒想到這小小司言倒是魄力不小。
兩人邊說邊走，不知不覺竟是走到了御花園這裡，惠帝繼續問道，“若是讓你說說怎麼纔可以天下歸一，你可說的出？”
“農，天下之本，商，朝廷命脈。”夏傲雪侃侃而談，因爲說的多的緣故，聲音有些嘶啞了，“想要天下歸一，這兩者就必須先行，強固農之根本，輔之以商，仗纔打的出來，打的下去。”
惠帝故意問道：“戰事一起，勢必會民不聊生，生靈塗炭，你這般力舉開疆擴土，豈不是成了罪人？”
“皇上，您會選擇十年的烽火戰事，還是百年不得安生的心驚日子？”夏傲雪反問道，“一時的戰事，換來永世的安定，微臣想是個明智的人都知道會怎麼選。”
“好好好。”惠帝撫掌而笑，讚賞之情溢於言表，“司言見解獨特，賞～”
“微臣謝過皇上！”
“因爲前幾日的爆炸，不少無辜百姓死於此中，朕想再去次天沐寺，以告慰他們的在天之靈，這次祭祀大典就交由你全權負責，禮部早已開始籌劃，你若得空也可以過去看看。”惠帝嘆了口氣，“卻沒想到採青會這麼莽撞。”
“皇上，採青郡主可以說是皇上看着長大的，她品性和爲人如何，皇上比微臣要清楚的多，一心忠君愛民的她，可會作出這樣的事？”若不是顧及自己的身份，夏傲雪說話定不是現在這般婉轉，她見到了聶採青因爲那爆炸案而愧疚不已的模樣，甚至都打算以身殉國來彌補自己的罪過。
“若真是坦蕩蕩，爲何不來見朕？”惠帝反問道。
“聖明如皇上，自然看得出現如今大都平靜的表面下暗藏洶涌，或許誰想置採青郡主於死地也不足爲奇。”話只能點到爲止，目前還確鑿證據，根本沒法指控太子。
惠帝這次卻是沉默不語，繼續往前走聽到了隱隱的笑聲，尋着笑聲而去，卻是凝貴妃在亭子裡和一隻波斯貓在嬉戲。
“這麼冷淡天不在寢殿帶着，還出來吹冷風？”惠帝邊說邊進了亭子。
凝貴妃忙站了起來給惠帝行禮卻被他一把扶住，順勢坐
了下來，看見地上那隻通體雪白圓滾滾的貓，不由笑道：“這便是你平日裡常說的那隻雪團？”
“正是呢，這貓啊極通人性，太子尋了好久才尋到，送進宮裡給臣妾解悶。”凝貴妃眉眼處笑開了花一般，“這貓而且也十分乖順，從不撓人，臣妾十分喜歡。”
“可不像你嗎？朕記得以前也說過你比那貓還柔順呢。”惠帝忍不住握了握凝貴妃的手，反惹得她俏臉一紅，惠帝更是樂得哈哈大笑。
“皇上，您又來打趣臣妾。”凝貴妃那嬌羞的模樣，夏傲雪看了簡直渾身起雞皮疙瘩，就這樣心狠手辣的人會比貓還柔順？
“這是瞧着有些眼熟，是？”凝貴妃自然也看到了站在惠帝身後的夏傲雪，心裡已經猜到是丞相府的三小姐，故意這麼一問。關於無暘對於丞相府三小姐的批格，凝貴妃自然清楚，但她一直堅信人定勝天，否則以她不能生子嗣的人，如何能得皇上恩寵不衰，自己扶持的三殿下成了一國儲君？
“微臣見過貴妃娘娘，微臣得皇上錯愛，擔任司言一職。”夏傲雪恭敬的行禮。
這是凝貴妃第一次如此近距離的看着夏傲雪，當下招招手，示意夏傲雪上前：“你既被封爲司言，便不用多禮，來，站近點，讓本宮看看。”
夏傲雪聞言，靜靜的站到了凝貴妃下方不遠處。凝貴妃細細打量着夏傲雪，神色卻是漸漸有些凝重，隨即又彷彿漫不經心道：“皇上您看，這司言眉目間，似乎和皇上年輕時候有幾分相似。”
惠帝聽到這話也多看了她幾眼，笑道：“你這麼一說，臉上那分倔強，倒還真和朕有幾分相似。”怪不得第一次看見夏傲雪，就莫名的覺得有幾分親近，原來是彷彿看到了年輕時候的自己。
凝貴妃試探性的問道：“皇上可曾看出，她與當年的若水公主有幾分相似？”
“貴妃！”
惠帝沒來由一聲怒吼，嚇的凝貴妃手一抖，急忙辯解道：“皇上息怒！皇上息怒！本宮只是一時看着兩人有些相似口不擇言了，皇上恕罪。”
那隻波斯貓也被嚇得喵嗚一聲，躲到了宮女身後。
夏傲雪心裡一驚，好端端的怎地又提到若水？了緣師父說自己像若水，如今凝貴妃也這麼說，卻惹得惠帝這麼大的反應，這若水到底是誰？當年到底發生了什麼？夏傲雪卻是越來越好奇了。
惠帝冷哼一聲，拂袖而起，“再柔順的貓也會伸爪子劃傷人。徐公公，回麒麟殿。”
“皇上，臣妾知錯了，皇上……”可是凝貴妃再怎麼叫，也叫不回皇上漸漸走遠的背影，她杏目瞪了那波斯貓一樣，“畜生！”
惠帝腳步走得十分急，濺起地上的雨花，“司言，你先回府拿些日常衣物，朕讓人收拾處宮殿給你。”
“是。”這並不稀奇，司言女官擔任的便是皇上的殿前侍奉，代皇上撰寫文書之責，皇上時常會批閱奏摺到半夜，司言自然也要一直在身邊守着。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