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逃亡

羽民基本都有點潔癖,淨身梳洗非常仔細。貴族尤甚,純血的葉雲州,尤甚。

“有完沒完,有完沒完啊!”木屋外的蘇瓔珞歇斯底里。

***

只有善飛的羽民纔會把房屋建在樹上,大部分庶民還保留着地面居住的生活習慣。

所以蘇瓔珞非常清楚,躲避那些高高在上的傲慢皇族最佳方式就是呆在地上。

她帶着葉雲州跑了整整一夜,日出之前她讓葉雲州把身上精美華貴的衣飾扒了下來,換上了庶民的衣服,最後葉雲州一把火把衣飾全燒了,看的蘇瓔珞狠狠肉痛了一下。他們找了幾個廢棄的草垛睡了整整一天,晚上又跑了整整一夜。

蘇瓔珞和葉雲州互相震驚於對方的腳力。

葉雲州的理由是他從小就知道自己不會飛,所以一直用跑的。

蘇瓔珞的理由是她從小就知道多學一門本事以後一定有幫助,所以別人練飛她練跑。

葉雲州聽後嗤之以鼻。

根據蘇瓔珞滿腹的地圖知識,他們至少跑出了幾片大森林,也就是說,如果搜尋葉雲州的隊伍要按一個圓形範圍來尋找的話,那以他們現在跑出的距離來看,需要讓那些人多劃出十幾個圓來,所以最終結果大概率也是無功而返了。

“你小看了皇室護衛隊了,”葉雲州說道,“他們善於推演。”

“你也小看我了,”蘇瓔珞翻了個白眼,“我知道他們善於推演,所以我選方向的時候是閉着眼睛的。”

“……”

第三個夜晚,蘇瓔珞經過仔細的分析和計算,判斷皇室護衛隊已經仔細搜查過葉雲州掉落的區域範圍,如果查無此人,原因大概率只有兩種。

硬着陸————當場摔死被野獸吃幹抹淨,以及軟着陸————被庶民圍剿屍骨無存。

葉雲州深以爲然:“野獸不會說話,庶民會撒謊。”

蘇瓔珞的臉突然湊近,讓葉雲州一驚。他們的羽翼輕輕靠在一起,誰都沒有閃避。

“你黑眼圈好重。”蘇瓔珞笑笑。

葉雲州苦笑:“你也一樣。”

蘇瓔珞彷彿看透了葉雲州的心思,“放心吧,我沒有像瞎子一樣亂跑。穿過這片森林,就是我以前住過的地方,附近沒有居民,我們在哪裡很安全。”

葉雲州頹喪的表情一掃而光:“我終於可以————”

哦喲,勵精圖治?反殺仇敵?重振雄風?

蘇瓔珞樂得看這個臭屁小孩的笑話。

“————洗澡啦!!”

“蛤?”

***

蘇瓔珞,在被丟到自己家門外幾個時辰,餓

到頭暈眼花的時候,終於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

“葉雲州你是要把自己燉成湯嗎?給我滾出來!!”

一陣木頭互相擠壓的聲響後,葉雲州攏着衣服跨出房門,走進清晨溫暖乾淨的陽光裡。

葉雲州隨手攏了攏墜在額前的溼發,背後純白色的羽翼也跟着顫動,水珠四散開來,在陽光下顯出七彩的光芒。蘇瓔珞第一次看見葉雲州乾乾淨

淨的臉,震驚的說不出話。

葉雲州的皮膚非常白,陽光下幾乎和他的羽翼一樣白。他的臉頰並不腫,淡淡的黑眼圈讓他原本精緻秀氣的眉眼帶了些成熟的深邃。他的體型偏高,比例賞心悅目,最悅目的,還是那從未乾的髮梢上流下來的水珠,水珠劃過他的脖頸,鎖骨,順着衣領大開而呈現出來的胸肌紋理,流淌經濟衣服的陰影裡。

蘇瓔珞嚥了咽口水。

這還是那個躲在牆角髒兮兮的小豆包嗎?蘇

瓔珞第十二次問自己。

他人站在這裡就知道他是絕對的純血好嗎,他就差把純血兩個字印在腦門上了。

血統,這該死的,哦不,美麗的血統。

蘇瓔珞心痛的想,死了怪可惜的。

好看的血統向蘇瓔珞走近,臉上帶了抱歉的表情:“對不起,我好像洗太長時間了,你快去洗吧,你看你的翼都髒了。”

蘇瓔珞立馬換了表情:“比起洗我的翼,我更想把它烤了吃了。”

“啊,你餓了?”葉雲州抓了抓後脖頸:“我去給你做飯吧。”

“做飯?”蘇瓔珞怒氣衝衝的繞過葉雲州,衝進自己屋裡扛了個麻袋出來,往地下一丟,接着一屁股坐在地上。

蘇瓔珞把麻袋口敞開,裡面是曬成乾的蔬菜和野果,蘇瓔珞抓起一大把五顏六色的各式各樣的果乾,看也不看就往嘴裡塞。

蘇瓔珞先吃了個爽,擡頭看見葉雲州複雜的表情。

“你不餓?”蘇瓔珞問。

“我……”葉雲州假裝不在意的左顧右盼,肚子不合時宜的叫了一聲。

“吃吧。”蘇瓔珞大方的分享,葉雲州卻謹慎的盯着蘇瓔珞看。

蘇瓔珞被盯得頭皮發麻,陰陽怪氣道:“我這隻有乾果,是不是這些不對您營養均衡的胃啊?”蘇瓔珞轉念一想不對啊,這幾天跑路都是她吃啥葉雲州吃啥,沒有半句怨言,難道都是裝的?小兔崽子沒了危險,狐狸尾巴就漏出來了?

葉雲州連忙搖頭說不是,但是又支支吾吾的說不清:“就是,你洗澡在屋裡對吧,你乾果也放屋裡,乾果不應該放在屋裡,但是也不一定……”

蘇瓔珞聽的一頭霧水,倒是被提醒了洗澡這件事。她站起身來,莫名其妙的瞪了葉雲州一眼,進屋洗澡去了。

背後葉雲州還喊了一句出什麼事都要叫他。

叫個鬼,洗澡能出個錘子事。

洗澡確實沒出什麼錘子事,蘇瓔珞裹着單衣出來的時候,葉雲州緊張兮兮的蹲在門口,見蘇瓔珞毫髮無損,肉眼可見的鬆了口氣。

蘇瓔珞看了看空曠的院子,突然問了句:“我麻袋呢?”

葉雲州乖乖遞給了她一個空麻袋。

蘇瓔珞:?

葉雲州:。

切,嘴上說不要,身體倒是很誠實。

蘇瓔珞得意的斜睨着葉雲州,卻發現他的眼神直往自己身後飄。

“你在看什麼?”

“你的翼,很漂亮。”

蘇瓔珞臉上微微發紅,羽翼是身體暴露在外面的部分,羽民之間相互誇羽翼好看等同於誇你這個人好看,她想起來這應該是葉雲州第一次拿正眼看洗的乾乾淨淨的自己。

別提初見了,那時候小豆包根本沒心思瞧她。不然早就該問她關於她羽翼的事了。

蘇瓔珞走進陽光裡,面對葉雲州緩緩張開自己的羽翼。

在清晨陽光的照耀下,長達六尺的輝煌光羽,映在少年亮閃閃的眸子裡,葉雲州看的幾乎呆住了。

“是黃色的啊……”

蘇瓔珞一楞,隨即震怒:“純血皇族都是你這個智商嗎?”

葉雲州揉了揉眼睛,又仔仔細細的看了看,蘇瓔珞將翼稍微揚起,,改變了角度的光羽在葉雲州眼中刷的換了個顏色。

“啊……”葉雲州忍不住更靠近了些,良好的皇家禮儀教導他,不能一直盯着別人的羽翼看,不能上手去摸,更不能露骨的評價。

但是蘇瓔珞的羽翼上分明泛着絢爛的光華,絕不只有黃色一種,而是彩色的,她居然擁有彩色的羽翼。見到這種羽翼的葉雲州覺得臉上熱騰騰的,感覺快樂的要燒起來,又覺得輕盈的能夠飄起來。

傻樣。蘇瓔珞看着葉雲州,噗的一聲笑出來。

葉雲州很認真的問:“那你這個,是什麼顏色?”

蘇瓔珞兩眼一翻,對答如流:“叫哈布奇諾。”

“好厲害……”葉雲州真誠的說。蘇瓔珞真誠的覺得羽民之國要沒救了。

“所以你應該是猜不到我的身份了。”蘇瓔珞遺憾的說。

葉雲州一臉呆萌:“你是手藝人。”

“我還說我是黑市販子呢。”

葉雲州沒話講了。

蘇瓔珞也覺得無趣起來:“告訴你好啦,我其實也是藝術家。”

葉雲州的直覺告訴他,蘇瓔珞依然在鬼扯,但是聽着這三個字,他腦海中陡然翻騰出來了一點記憶,他本來以爲自己不會擁有的,快樂的記憶。

記憶裡的那個人,也是,那樣燦爛的羽翼……

會發光的……

會唱歌的……

“我想起來了。”葉雲州喃喃道。

“哦呦。”蘇瓔珞抱起雙臂,一臉玩味的看着他。

葉雲州確實想起來了。

羽民中有一羣來去如風的旅者,他們通過繪製羽翼來傳承藝術信條,他們往往知識淵博,善於歌唱。他們把旅途中的故事寫成歌,當他們在某處短暫的停留,便把這些歌唱給人們聽。他們給庶民唱歌,也給權貴的人唱歌,但從沒有人能夠將他們挽留。

蘇瓔珞伸出手,在葉雲州面前打了個響指,將他從回憶中喚醒:“重新認識一下吧,我叫蘇瓔珞,是個遊行歌者。”

“你羽翼的顏色,真的是畫上去的嗎?”

“有畫的,也有生來自帶的,”蘇瓔珞驕傲的說,

“所以我就是天生的藝術家。”

***

蘇瓔珞在半夜忽然驚醒,喉嚨彷彿有火在燒,腹部一陣劇痛,腸子似乎變成一條蛇,在肚子裡一邊扭轉翻滾,一邊狠狠撕咬。

哎,又來了。蘇瓔珞嘆着氣熟練的伸手從懷裡摸出個小包裹攤開,取出兩片葉子放在嘴裡猛嚼,一邊把小包裹重新包好塞進懷裡,一邊敏捷的從樹上翻下來,剛要脫褲子,突然想到葉雲州還睡在自己房間裡。

羞恥感油然而生,蘇瓔珞只得飛到更遠的地方去解決問題。

回來的時候,蘇瓔珞看見自己的木板屋閃爍着微弱的光,原來是葉雲州披了件衣服坐在門口。

蘇瓔珞的肚子還是不大舒服,只得硬着頭皮寒暄:“怎麼了?”

“我聽見你……不,我睡的不安穩。”葉雲州說着,把自己的衣服掀起來,披到蘇瓔珞身上。

反應比較遲鈍的蘇瓔珞一言不發的受着了,擡眼看見葉雲州手裡端着一碗冒着熱氣的水。

“好講究哦……”蘇瓔珞軟軟的說,被暖洋洋的氣蒸着,意識也逐漸化開。

她又困又不舒服,眼皮直打架腿也有些軟,只有臉頰和胸口比較暖和,她便把力氣都送到那裡去。可能會摔倒吧,但是一直都沒有,似乎腰也被穩穩地支撐住了。運氣真好。蘇瓔珞美滋滋地想。

耳旁傳來些熱氣,遠遠的地方似乎有人說着:“喝了這個會好受些。”

蘇瓔珞聽話地應了一聲,乖乖地張開了嘴。溫熱的液體流過脣舌,蘇瓔珞的感官順着那股暖流,一同沉到了萬丈深淵裡去。

***

蘇瓔珞是從自己的枕頭裡醒過來的,周身溫暖。比起露宿室外,這很難得。她本來不喜歡睡牀,礙於羽翼只能側着睡趴着睡,翻身就會驚醒,但這個夜晚難得的平靜安穩。

牀板雖好,還是樹梢適合我這種優雅的人。蘇瓔珞想着。誰會主動睡牀,只有葉雲州這種,從沒體驗過睡樹梢的爽的人才會睡牀。

但是我睡牀上了,那葉雲州睡哪了?蘇瓔珞突然想起了葉雲州,便曲起胳膊想從牀上爬起來。後腰上突然傳來一個墜勁,又給蘇瓔珞按了回去。

什麼東西,難道是鬼壓牀?蘇瓔珞趴在牀上,臉本來衝着牆壁,她顫顫巍巍地將臉轉過來,迎面對上了葉雲州精緻的睡顏,放大到近前也是無可挑剔的五官,每一根睫毛都清晰可見。

救命啊!蘇瓔珞一瞬間停止了呼吸,生怕喘口氣把葉雲州吹醒了。

她的清白!不是,葉雲州的清白!不是….…蘇瓔珞一時間無法判斷誰的清白更貴重。她把臉往後縮了縮,緩慢且小心地斂起羽翼,伸出右手一點一點地往自己後背上湊。終於她摸到了葉雲州的袖子,蘇瓔珞咬緊牙關,提起那片袖子,準備愉快送走。

葉雲州的手臨行前還好死不死地捏了一把蘇瓔珞的腰,嚇得蘇瓔珞差點鬆手。

待蘇瓔珞暗搓搓地倒退着從牀尾爬出去,才得以鬆口氣。看到葉雲州的睡姿,心裡又添了些說不清的滋味。

蘇瓔珞的牀不是給兩個人睡的,蘇瓔珞得以一夜安穩,是因爲葉雲州把絕大部分的牀都讓給了她。葉雲州的頭堪堪沾到點枕頭邊,只有一條腿和一根胳膊在牀上,大半個身子都在牀外,兩片羽翼軟趴趴地垂在地上,另一條長腿竟硬生生杵在地上,跪了一宿。

你這樣,怎麼睡得着啊……蘇瓔珞突然意識到了什麼。

難道離開了那個鬼地方,連這樣都能睡得着嗎。蘇瓔珞苦澀的想。

***

葉雲州睡到正午才醒,聽見屋裡接連傳來吧唧一聲和哎呦一聲,蘇瓔珞在粗壯的樹冠上不自然地挪了挪屁股。

睡眼惺忪的這位走出木屋,一會兒叫蘇瓔珞,一會兒叫珞珞,樹上的另一位聽了心裡直煩,乾脆震起雙翼從天空俯衝下來。葉雲州看到了蘇瓔珞向他飛過來,開心地舉起雙手迎接。

蘇瓔珞看得清楚,心道冰冷的帝王家非生出這麼個喜歡摟摟抱抱的崽真是家門不幸,一邊加速衝向葉雲州,在馬上就要被接住的時候,周身發力,猛地向上騰轉,羽翼狠狠揚在葉雲州傻笑凝固的腦袋上。

蘇瓔珞輕巧地越過葉雲州,停在自家木屋的房樑,低頭看着捂着腦袋的葉雲州,笑着說:“疼不疼?疼也得受着。”說完順手丟了個東西下去,葉雲州接在手裡,發現是團皺皺巴巴的空麻袋。

“我要出遠門,回來的時候這個麻袋要裝滿新鮮果子和蔬菜,不然就把你一腳瞪了自生自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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