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我早早起來,去了稻田中。

昨日擺了無塵道長爲師,原以爲他會將我技藝,卻不想只是給予了我鋤頭等普通的工具,去田間耕作,不知這道長是何意?

我來到田間,看見已有弟子耕作。

談到耕作,對我來說並不難,畢竟自己也曾多次下到田間的,寧家一直秉承的是自食其力的原則。

只是,如今要我來耕作,不是浪費時間嗎?況且

也罷,反正剛好呈此時積攢口糧,也不算件壞事。

我翻着地,一邊打量這稻田,按理說道觀中是無需這樣的,畢竟總會有朝拜的人,而且區區一間山腳的小小道觀,如何引得衆多弟子前來?不禁心中竊喜,看來這道長果真不俗。

操勞後,便和衆弟子一起前往屋中央,聽道長授課,所受的內容很簡單,不過是琴棋書畫,對修行之術卻支字不提,不免讓人有些費解。

“師傅——”一人打斷了道長關於棋藝的講解,“終日只告訴爾等此些無用的東西,何意?爾等前來自是學習奇形異術,此類東西無需師傅勞心。

開始傳來少部分人的贊同聲,多半弟子還是不出聲,只是看着眼前的這一幕,想必他們心中是贊同的吧。畢竟他們已來多日,對這樣的生活肯定早已厭煩,而其論弟子的長相來看便是富家子弟,讓他們碰此粗活,當然會有不快阿。我未出聲,細細打量這些紈絝子弟,突然發覺一術目光看來,順着目光看去,讓我驚了一下,竟然也是一名女子!

曾經以爲這道觀裡除我以外全是男子,沒想到還有一名同胞,不免好奇,我是因有責任在身,而她呢?我朝她看了看,年歲大概與我相當,容顏秀麗卻不失陽剛之氣,好一個有勇的美女子,憑她這不凡之氣自是能找到好的歸宿,爲何在此呢?

見我用打量她的目光注視着她,她也不躲,只是對我笑笑,便轉頭而去。

我也轉頭,將心中的質疑收了回去,低下頭來,思考眼下的問題。

道觀中安靜的不成樣子,最終一個挑釁的聲音打破了此時的安寧,“莫非師傅也不會修行之術?”

全場肅靜,誰都知道這話中的**味

“爲師從不強留你們,”道長倒是鎮定,捋了捋鬍子,喝了一口茶,彷彿早已料到一般,“若是有願離開者,自可出觀。”

然後繼續開始棋藝的講解

最終有人耐不住,離開了,然後又有幾人,揚長而去。

這是何意?我猜測不出,靜觀其變吧,況且我的琴棋書畫也不精通,聽聽也好,就當練腦吧。

此時,對面的那姑娘又開始大量起我來,我轉了個方向,就當全然不知,認真聽起課來。

數月過去了,依然未變的是每日的功課。只是在田壟上耕作的時間越來越長,耕作量也越來越大。當然隨即而來的是道觀中的弟子越來越少了,當初的幾百人現在只剩下幾十人了。

衆人的心思彷彿磨盡了,我的呢?我不禁反問自己。倒是覺得自己的性子已經越來越緩了,琴棋書畫倒也越來越好了,也開始贏得了師傅的讚揚了。只是這一耗時間,三年就會一晃而過,難道我真就這樣回去?

我看看對面的田壟上,仍是那姑娘的勞作身影,夕陽下,顯得如此美麗

她頓了頓,彷彿意識到了什麼,向我看來

我笑了笑,向她作揖

她回禮

終於,晚霞出現,我們可以回去了,這數月來,我真正體會到了日出而作,日落而歸的含義,每日所食也都是自己親歷而作的食物,食的放心,安心。或許這就是我的村民們耕作的心理吧,只要謹記多流汗,自會有成果的,想到這裡一種滿足感席上心頭。這或許就是臣子與統治者的區別吧,想到這裡,統治者,我的眼前又出現了紫衣男子的身影,他如今過的好嗎?他是否也嘗試過這樣的感覺呢?

突然感覺脖頸一熱,只見那塊玉正在發光

原來,這玉通人性啊

腳步聲讓我不由得收回想法,我回身,只見那女子向我走來

“姑娘真是好耐性,能等到此時。”她言道,眼力滿是疑惑

“彼此彼此。”我淡淡的笑笑

“我叫回席,已來這裡一年了。”她言道,然後依着石頭坐下

我有些好奇,她怎會這樣輕易的告訴他人自己的身份,後又想,也是,都是道觀中的弟子,有何不能言明的呢?都已經朝夕相處這麼久了啊?況且當初我對他不也是直白的透露了嗎?他那時是否也有此心境?

“我叫寧靜,是山下村莊的守護神。”我應道

“我就知你不凡。從我第一眼看到你,我就知道了。”她笑着說,眼睛卻不看我

“是麼?”記得那日辰也是這麼說的?有何不凡,不過是個什麼都不會的人罷了,我苦笑道

“我來這裡的目的是修行。”她過了許久後說道

誰不是呢?自是希望掌握一門技藝,好尋得一世平安,覺察她還有話說,我並未打斷

“其實我可以不來的,我本就是一個僕人,每必要趟這渾水。”她繼續說道

僕人?這樣氣度不凡,怎麼可能,莫非她是想隱瞞什麼?

“我是一家大戶人家的千金,因爲父親被害,遂家業中途倒閉,所以淪爲他人奴婢,那年我六歲。”

原來如此,看來她也是可憐人啊

“第一次看見少爺時,我就愣住了,他是那麼完美,那麼氣度不凡,即使只是一個十歲的男子,卻那般沉着穩定,讓人難以置信。”

我看見她的臉變得緋紅,看來是因爲口頭的這個“少爺”

“然後我就成了少爺的貼身奴婢,少爺待我很好,他從不爲難我,相反地還給予了我很多的幫助。原以爲少爺就能這樣好好長大,未料到,他也有仇家,也是,那樣的人,怎會沒有仇家呢?”她有些自言自語

“夫人要我無論如何保住少爺,所以我去做了,只是那時的我什麼都不會,談保護怎容易,對手是一個個武藝高強的蒙面人。

“所以,儘管我拼死守護,少爺還是被搶走了

“於是我便來到了這裡,學習武藝。”彷彿說完了,她未出聲

“爲了彌補內心的罪過?”我問道

“沒有罪過,少爺還活着,很好的活着,”她笑了笑,然後又收住了“他還把我救了下來,說會給我找好人家,只是我拒絕了,我無法忘卻少爺別那羣壞人奪走時我的無助,那種自己想守護的卻無法守護的感覺真是讓我感到……噁心。”想了半天,她用上了“噁心”一詞

是噁心麼?或許是一種痛心疾首吧,那種感覺我何嘗不曾體驗呢?

“我要學會一身武藝,回去保護少爺,保證他生生世世不受傷害,不受威脅。”彷彿宣誓一般,她的眼中滿是嚴峻

我有些詫異,眼前這個女孩,竟有如此的心境

且不說那位神秘的少爺,能拋開自己的仇恨,義無反顧地去保護一個外人,已經很不容易,況且她還這般執着,可見這位少爺對她來說意義非凡吧。

只是一瞬間,我對她肅然起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