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素衣老人看着手中的陰陽草,又看看躺在爬犁上的李森,二者以相同的頻率震顫着,彷彿彼此之間產生了共鳴。素衣老人從未見過這種現象,他仔細觀察了李森的氣色,又認真的號了號脈,所有的一切體徵都顯示李森非常健康,但他又爲何沉睡不醒呢?

難道是因爲這株陰陽草引起的?陰陽草的功效是調和陰陽、回陽救逆,並沒有迷魂、攝魂的能力!難道需要把這株草丟掉?素衣老人猶豫不決,他想將草丟掉也許李森就會沒事了。於是他站起身來,將草高高舉起,在丟出的一剎那,心中又有些不捨,於是他並沒有將草脫手。

或許草和李森之間有着某種關聯?素衣老人小心的將草靠近李森,二者依舊以相同的頻率震顫着。再靠近些,震顫依舊。素衣老人乾脆將陰陽草放在了李森的身上,果然奇蹟發生了,二者都停止了震顫,陰陽草漸漸變小,化成了水露慢慢溶入了李森的體內,而李森則繼續安靜的沉睡着。

兩個李森四隻手緊緊抓着震顫的陰陽草,漸漸的草不再震顫,但卻溶出了許多水來,水沿着手臂流到胸前、流經腹部、流到下肢。清澈的水流夾雜着一冷一暖兩股能量,冷與暖彼此纏繞着、交匯着,但相互間並不干擾、亦不會彼此抵消。兩個李森同時驚奇的發現,他們自己也如兩股清水一般在慢慢溶化,雖然感到有些驚愕但心中並不十分害怕,似乎早已知道將要發生的一切似的。

不知道過了多久,李森先是感覺到自己非常疲憊,全身的骨頭如散架一般痠疼不已,肌肉也脹麻着不舒服。他沉沉的睜開了雙眼,眼前一個熟悉的身影漸漸由模糊變的清晰起來,是老師素衣老人!李森想站起身來,但感覺身體很彆扭並而且很疲憊,動了幾下並沒有站起身來,他說道:“老師!”但李森卻發現一聲奇怪的尖吼聲自喉嚨發出,李森想一定是嗓子有些啞了,於是他清清喉嚨,繼續說道,但聲音依舊是尖銳的吼聲,李森被自己嚇到了,怎麼發不出正常的聲音了呢?

素衣老人輕撫着已經醒來的李森,慈祥的看着自己的愛徒。李森想坐起身來,但弓了幾次身都無法完成這個簡單的動作,他想用雙手支撐身體,但兩隻手卻無法伸到背後。李森不明白自己是怎麼了,身體爲何如此彆扭,這麼簡單的動作都完成不了,但卻感覺不到身體的不適。他將兩隻手放到眼前一看,頓時驚呆了,這哪裡是兩隻手,而是長滿了黑色細密鱗片的兩隻利爪!李森不敢相信看到的一切,他努力探頭看自己的腹部和雙腿,他看到腹部已經變成了灰黑色的大塊鱗甲,兩條腿也布了滿黑色鱗片,兩腿之間竟然還有一條粗壯筆直的尾巴!

淚水溢出了眼眶,李森哽噎的呼喚着師傅。素衣老人眼中也噙滿淚水,他注視着已經變成黑煞的愛徒,短短一天時間,他眼睜睜的看着李森慢慢的由一個健壯帥氣的年輕人變成一頭全身佈滿黑色細密鱗片,頭上長着四支鹿角,有着粗壯有力尾巴的黑煞。

黑煞低沉哀嚎着,素衣老人知道這是李森在呼喚自己,他輕撫着黑煞的頭,低聲說道:“森兒!師傅也不知道爲什麼會這樣,也不知道你爲何會變成黑煞,但師傅一定會找到方法再將你變回來!”

當聽到師傅說自己變成了黑煞,李森心中卻突然不再那麼難過。他本來就是人和黑煞的融合體,也許在這茫茫的魔域大地中,黑煞的身體纔是最合適的選擇,現在最首要的任務就是儘快適應這副軀體。李森一翻身迅速的站起身來,他抖落掉身上殘留的衣服碎片,前腿弓起,後腿繃緊,身形一閃便消失了。李森感覺到從未有過的速度感,他發覺自己竟然如此熟悉這幅身軀,潛藏在大腦深處黑煞的記憶似乎在一點點被喚醒。李森在羣山中穿梭一陣後,又閃電一般跳回素衣老人身邊,恭敬的低下頭,俯下身體,他希望素衣老人能騎在他背上。

素衣老人根本就看不清這隻黑煞是怎麼離開,又怎麼突然出現在身邊,當他看到黑煞恭敬的等待自己騎上時,心中說不出的難過。素衣老人在不停的自責,也許不帶着李森去尋陰陽草,也許不將陰陽草放在李森身體上,也許自己不去收這個難得巫醫之才,也許……有太多的也許,但也只是也許而已。事情已經發生,哪裡還能有再來過的可能?

時間過的飛快,五月馬上就要過去,十二年一個輪迴的月滿之月的六月就要來臨,似乎有好多人在翹首期待着六月的到來。因爲,在月滿之夜也就是六月十五的晚上,將會發生很多事情,也會改變許多人的命運,但也許什麼也不會改變,一切只是按部就班的在沿着它本來就要發展的方向前進罷了。

子師輔仁忙的不亦樂乎,他將四百人的靈巫隊伍精簡到一百人,他又將一百人分爲二十個五人小隊,通過嚴格近似於苛刻的歷練,每五人小隊中又優選出一名隊長。在五人小隊中,隊長和三名隊員一直在練習傳送巨石,而隊伍中的另一人則負責將其餘的四名隊員傳送到指定地點。傳送地點是隨機的,而傳送的巨石也在逐漸加大,受訓的靈巫們都叫苦不迭。

臧魁、臧槐兄弟被分到了同一個小隊中,但兄弟的分工卻不相同,哥哥臧魁的任務是傳送其他四個隊員到指定地點,對於哥哥來說雖然辛苦,但並不是難事。而臧槐卻感覺對訓練越來越難以適應,臧槐自從上次傳送素衣老人和李森後,明顯感覺自己的巫術增進迅猛,但他一直怕受到子師輔仁的懷疑,所以無論進行何種測試他都盡力隱瞞住一些巫術和靈力,只求達到要求即可。但是,在四人配合傳送巨石的過程中,每一位靈巫都很吃力,巨石的設計幾乎都已達到他們合力的極限,所以對於既要完成任務又要盡力隱瞞實力的臧槐來說,簡直就是一種煎熬。

在一百名優秀的巫者不斷練習傳送巨石的同時,子師輔仁的另一隊人馬也在加緊操練,他們是二百名死士。子師輔仁在自己軍士中精選了二百名訓練有素、紀律嚴明、作戰勇猛的戰士,他們在這次任務中將擔負保衛靈巫的重任。無論是巫者還是戰士,他們並不知道自己將要去完成何種任務,但他們心中都明白此次任務關係重大,大到了子師長老親自統領,大到了瞑弈城主會時不時的前來查看訓練情況。

子師長老數月沒有回到府上,而子師夫人也回孃家半年有餘,對於一牆之隔的袁府中人來說,這已經不是什麼秘密。袁久當然也知道子師最近總是怪怪的,對自己也大不如從前那般熱情,他幾次在子師面前表示比較關心子師夫人的近況,都被子師含糊的幾句話給岔開。袁久有自己擔心的事,所以也沒去多想。

袁久擔心的事似乎已經解決了,他幾次來到新兵營都沒有見到陳建飛,看來醜男確實讓陳建飛消失了。但是怎麼消失的,去了哪裡,是不是死掉了,袁久雖然也想過,但是沒有勇氣去問醜男。他每次見到醜男,都感覺有些不自然,他總感覺醜男能洞知他內心中的一切,這是個很可怕的事情。

初夏時節,太陽暖洋洋的照耀着大地,大地中也是一片欣欣向榮的景象。但最近幾日袁久的心情卻不是很好,因爲素馨兒病了。素馨兒病的沒有任何徵兆,好似突然間發生一樣,她整個人開始時顯得十分疲憊,繼而便開始虛弱、食慾劇減,最後便臥牀不起。

雪都內有名的巫醫袁久都請到過,但沒有一人能查出病因,素馨兒的身體並無任何病理反應,只是漸漸虛弱,漸漸消瘦。

袁久看着日漸消瘦的妻子,心中萬分焦急,如果現在素衣老人在就好了,如果李森在就好了。雖然,當這兩個人不辭而別時,他心中竟然有些許高興,但現在他真心希望他們能突然出現在眼前。袁久見素馨兒茶飯不思,便日夜照顧在她身邊,素馨兒看着忙碌的丈夫,心中也是說不出的疼愛,她柔聲的說道:“夫君,我沒事的,十二年前我也如此病過一場,當時爺爺也沒有任何辦法,他說可能是那晚上的月光影響到了我,待月夜過後,我自然就會好起來!”

聽素馨兒如此一說,袁久這纔想起子師輔仁給他講過的月滿之夜的故事,原來這個月中天空中一直有一輪月亮,但月仍爲虧,待月滿再缺還要二十多日,如果妻子真的是因爲這月光的原因,她還要受這二十多日的煎熬呀!

在這半年多中,素衣老人帶着已經成爲黑煞的李森跨越了半個魔域大地。因爲連綿的戰事,因爲人們自私的慾望,整片魔域大地滿目瘡痍、民不聊生。到處都是戰火,到處都是廝殺,到處都佈滿屍體與哀嚎的人們。

素衣老人在北上的過程中,每遇到傷病受苦的人們,都會竭盡全力去幫助他們。但由於半年多戰火的洗禮,食品物質早就短缺的嚴重,病痛傷口可以治癒,但飢餓與仇恨卻難以泯滅。

黑煞的速度奇快,而且它也懂得醫治之理,素衣老人一直還是把它當作自己的愛徒李森來看待,並沒有將它看成一隻靈獸。素衣老人百思不得其解的是,黑煞只需要將身體的一部分搭在病人的傷口上,無論是何種傷口都會慢慢癒合,如此神奇的功效他也只是聽他的師傅曾無意中說起過。

黑煞可以治療的只是各類外傷,但如若是因爲肌體內的病變所引起的病痛,黑煞則毫無辦法。但即使沒有合適的草藥,素衣老人依舊能利用高超的巫醫之術解除病患。

憑藉着素衣老人醫者仁心和黑煞無以倫比的速度,他們多次化險爲夷、死裡逃生。這一日,他們來到了中原大地中一塊神奇的土地上。

素衣老人依舊稱黑煞爲“森兒”,他每遇到草藥珍獸都會講解給黑煞聽,而每次醫治病人,也都會詳細講解巫醫之術給黑煞聽,雖然他不知道黑煞能不能聽懂,或者能聽懂多少,但他心中一直確信,終有一日黑煞還會變回他那個心愛的徒兒李森。

天剛晌午,素衣老人便找到一處比較隱秘的地方,躺下休息。黑煞不解的繞着素衣老人走了幾圈後,也俯下身體,趴在了素衣老人身邊。

素衣老人指着遠處一片突兀的黑色羣山說道:“森兒,你看前方黑色的山!那裡就是不夜城!”

黑煞伸直了長長的脖子向遠處望去,黑煞的視力極佳,他不但看到了黑色的山石,而且他還看到了在山石之中忙忙碌碌的人們。

素衣老人半躺着,閉着眼睛,慢慢說道:“森兒,師傅給你講個故事,故事就發生在這座不夜城裡。前方那黑色的山石,白天是黑色的,但是到了夜晚,黑色的山石便會發出明亮的光芒,也許你也注意到了在雪都中好多人家都用這種黑石來作爲夜間的照明,這黑石就是不夜石,而這座城也因此被稱作不夜城。”

黑煞聽到素衣老人講故事,便溫順的趴下,兩隻黑亮的眼睛凝視着素衣老人。

素衣老人繼續說道:“不夜城的位置十分特殊,她處在魔獸與人類城池的交界地帶。因爲生活習性和方式不同,魔獸更願意生活在西北部山區和峻嶺間,而人類則喜歡居住在東南沿海的平原丘陵地帶。統領整個魔域的魔族人因連年的爭鬥,數量已經很少了,所以他們散居在整個魔域大地中,或統轄着一片領地,或只管理着一座城池,他們中有喜歡魔獸的也有喜歡統領人類的。而每到收穫季節,西北山區中的魔獸都會在一些魔族首領的帶領下,到東南各地收刮一次豐富的物資。年年如此,雖然每次搶奪物資都有些人會死去,但是魔獸們並不會佔領人類的領土,也不會大肆燒殺,而人類也會受到魔族首領的庇護,每年都會有小規模的爭鬥,但都很短暫。人類也因此得以在這片茫茫魔域中繁衍生息、存活了幾千年。”

素衣老人半閉的眼睛已經完全睜開,一幅幅畫面似乎就在他眼前重現,他繼續說道:“這座不夜城,所有的黑石都被深深的埋藏在土層之下,這裡只是一片茫茫的荒山,沒有物資可以掠奪,不適合人類或魔獸居住,所以每次南下東進的魔獸們都不會光顧這裡。但在這座不夜城中,依然生存着一些堅強不屈的人們,他們是人類的中最頑強的種族,他們也成爲了預告魔獸入侵的最前沿的哨所。每次,魔獸經過這裡要侵入人類領地時,不夜城的城主都會按事先約定好的方式將消息傳遞出去。因爲他的存在,人類的傷亡被減小到了最低限度,而城主們也世代隱藏着山中藏有不夜石的秘密!不夜城每年只開採很少一部分不夜石,用它來換取最基本的生活所需。那時候這裡有個美麗的名字,叫做‘月之城’,沒有人會把她和不夜石聯繫起來。”

黑煞察覺到了素衣老人的傷感,它低聲嘶鳴幾聲,但素衣老人聽不懂黑煞的語言。素衣老人用手輕撫着黑煞的頭,繼續講道:“這種雖然艱辛但依舊平安的生活在八十年前被打破了。八十年前,魔族人和巫者用集到的殘卷喚醒了蚩尤的本尊,魔女悄然生下了三個孩子。這三個天資秉異的魔族孩子被認爲是魔王的重生,魔族人似乎一下團結起來,他們陸續向西方魔都聚集,而那些卑微的甘心受奴役的巫者們也開始向魔都聚集,魔都的力量在不斷的壯大,那些失去了庇護的人類生活就變的更加艱辛。就在這時候,這些受盡苦難的人們終於在月之城中找到了離開魔域的方法,但時機還不成熟,所以大家暗地裡成立‘歸途者’聯盟,當時機成熟時便帶着受盡苦難的人們重返故鄉。”

素衣老人略微停頓了一下,繼續說:“森兒,人們找到回家的路,知道如何開啓回家的門,但更重要的是,當人們都安全回到家後,如何再把這扇門關好,不要讓魔族和魔獸也從敞開的門侵入到美麗的家園。這是關鍵,關鍵中的關鍵!而這個關鍵一直被‘月之城’城主小心的保護着,他是唯一一位能將歸家之門關閉的人。”

素衣老人眼睛望着遠方,眼睛中似乎充滿了淚水,他繼續慢慢說道:“六十多年前的一天,悄悄從成年禮上退出的瞑弈帶着大隊的巫者和魔族人來到了這裡。瞑弈的隊伍不是偶爾途徑這裡,他是爲不夜石和月之城主而來。他的隊伍將人們趕出了月之城,數百名土系、水系和風系的巫者們連續施用了三天三夜巫術,將整座月之城上覆蓋的土壤全部移除。記得那是一個晴朗的夜晚,整個月之城散發着柔和美麗充滿了誘惑的光芒,美麗的光照亮了所有人的臉龐,就在這美麗光芒之中,城主被瞑弈殘忍的殺害了!瞑弈還殺掉了城主所有的家眷,除了城主五歲的小兒子。城主最小的這個孩子,被勇敢的人們緊緊的圍在了人羣的正中心,善良的人們將自己的子女送到瞑弈面前,用他們自己的孩子換回了這個孩子的性命……”

素衣老人輕聲的嘆口氣說道:“這個孩子永遠也不會忘記那個夜晚,永遠也不會忘記那個全身雪白,長着一對白色翅膀和一雙憂鬱眼睛的男人,他纔是這魔域裡真正的魔王,他擁有着魔族最冷酷最殘忍最陰險的計謀,他就是瞑弈,雪都的城主。瞑弈控制了月之城,控制了不夜石,這裡也被更名爲不夜城。瞑弈不掠奪其他地區的資源,他用在這裡開採的不夜石去換取所用他想得到的東西來建造魔域中最雄偉的城堡雪都,整個魔域中都盛傳着偉大的城主瞑弈仁愛的性情,慈祥的心境。而雪都也成爲了巫者和傭奴心中的聖地,瞑弈則成爲了人們心目中的救世主。但是,誰又能知道可憐的月之城的人們,他們在這裡世世代代爲奴,祖祖輩輩開鑿這座神奇的大黑山……”

黑煞聽到這裡,將頭輕輕依附在素衣老人懷裡,它好像在安慰着素衣老人。素衣老人看着黑煞,心中又升起一陣淡淡的憂傷,他輕聲說道:“那個被人們保護起來的孩子,那個用無數生命換回來的孩子,他在這羣受盡壓迫與奴役的人們精心呵護下,慢慢長大。他已經不記得自己的名字,他只知道從那天起,他再也見不到親人,再也不能穿普通的衣服,再也吃不飽飯,唯一擁有的東西就是一身代表着奴隸的素衣,他稱自己爲素衣人。素衣人在大家的幫助下離開了這裡,遠離了生育他的土地,因爲他擁有着月之城主純淨的血脈,並得到了諸位巫醫的真傳,很快他也成爲一名巫醫,他希望能用他的雙手來解救那些受苦受難的人們,能用他的鮮血來關閉那扇歸家之門。”

說道這裡,素衣老人凝視着黑煞,慢慢的說道:“森兒,你猜到了吧!我就是那個被大家保護起來的孩子,那個唯一能將歸家之門關閉的人。”

黑煞揚起頭,用堅毅的目光看着素衣老人,它低聲嘶吼了幾聲。素衣老人看看黑煞,眼光又眺望到遠方突兀矗立在羣山中的黑色大山,他不再說話,但心中卻五味陳雜。

半年來的時間,李森早已習慣了黑煞的身體,甚至連思維都開始向着黑煞的方向轉化着。但他人類的良知與情感使得他此刻能明白素衣老人的心境,能瞭解素衣老人多年的苦衷。他很想開口安慰素衣老人,或者想幫助這個揹負着如此重責的師傅,但他努力使聲帶發出人類的音符,但傳出口中的卻只是尖銳的嘶鳴聲。

太陽已經被遠處的羣山完全遮住了身影,天空中雖然還有餘光,但天空中漸漸顯現出的點點星光預示着黑夜的到來。黑色的大山似乎是接過了太陽的接力棒,在太陽隱去身影的霎那,整個雄偉的黑色大山開始變得晶瑩剔透,微微的熒光柔和的映襯着周圍的景物,隨着夜漸深黑山的光亮逐漸增亮。最後,整個大山將方圓幾裡的大地照耀的亮如白晝,黑石的光明亮卻不耀眼,柔和卻不嫵媚,給人一種寧靜自然的舒適感。

高懸在空中的月已漸滿,月光與大山的光芒相互輝映,使得這裡的夜晚變的如此美妙。素衣老人跪坐起來,凝視着匍匐在身前的黑煞。他用一隻手輕輕抵在黑煞的額頭,慢慢說道:“森兒,利用催眠和幻術也是巫醫的基本技能。利用這些技能有時是爲了減緩疼痛,有時候是爲了更確切的瞭解病因,還有些時候能給病患者以最直接的慰藉。心病還需心藥醫,有些人的病是表象的,痛苦煩躁的內心纔是真正的病原,所以需要利用幻術來讓病人知道自己真正的病因,才能手到病除……”

素衣老人的話還沒有說完,黑煞就再也睜不開沉重的眼皮,安安靜靜的伏在地上深深進入到睡眠之中。素衣老人站起身,撣去身上的塵土,簡單整理了一下粗布素衣,看了一眼地上熟睡中的黑煞,自口中喃喃的說道:“森兒,你待在這裡還是比較安全的!”說完,素衣老人拉下帽兜罩住臉目,低頭快步向輝煌璀璨的大山走去。

夜已深,但暑氣未消,被太陽炙烤了一天的大地,此時正將難以消化掉的熱量再反饋回空中。在不夜城的這座大山中,一隊隊低着頭、**着上身、腳上戴着黑色鐐銬的人們正在緩慢的揹着一塊塊光芒四射的不夜石沿着蜿蜒曲折的小路下山。經過六十多年的開採,大山的山尖早已被削平,現在已經有些凹陷,在凹陷的山上,同樣有着一羣精赤着上身,滿身汗水在仔細精心敲打山石的人們。不夜石質地酥脆,非常易碎,所以開採需要十分小心,只能用小鑿輕輕敲擊,稍不用心便前功盡棄,整個開鑿工地響起一片叮叮咚咚的敲打聲和鐵鏈叮噹的撞擊聲,除此以外再無別的聲響。

在整個開鑿工地和運輸的沿途,每隔近百米便會有一位高度在兩米五全身披着犀牛般灰色硬甲,長着兩顆朝天獠牙的魔獸,魔獸們手中或拿皮鞭或拿狼牙棒,一雙雙透着藍光的眼睛一刻不停的盯着忙碌的奴隸們。

素衣老人快步走向大山,剛近大山千米遠,便遇到一頭扛着狼牙棒的魔獸。魔獸看到一個傭奴打扮的人快速走近,拿起肩上的狼牙棒便要砸向傭奴,但只見傭奴右手一揮,一片閃着白色光點的霧氣襲來,魔獸伴隨着霧氣的消散一頭栽倒在地上,呼呼睡去。

放倒了三四個魔獸後,素衣老人才來到山腳下。山腳下坐着許許多多婦女、老人和孩童,他們或一人或多人坐在一起,手中拿着一塊粗糙的磨砂布精心的打磨着運下來的不夜石。根據客戶的要求或是石塊的性質,不夜石被打磨成各式各樣形狀。所有人都在精心的打磨着身邊的石頭,沒有人注意到一個傭奴站在了身邊,也沒有人敢在工作的時候擡頭看別的事情,這是要吃鞭子的。

素衣老人看着不分晝夜工作的人們,這些人都是他的子民、都是他的親人、都是他的救命恩人,而此刻他們都在盡受磨難盡受欺凌,素衣老人眼中簌簌的流出淚水。淚水模糊了素衣老人的雙眼,但沒有模糊他的心智,他知道此時不可拖拉,要儘快完成任務。

素衣老人撿起地上一塊磨砂布,走到一位瘦骨嶙峋的老者身邊,也學着老者的樣子坐在地上輕輕的打磨着一塊巨大的不夜石料。老者斜眼看到了素衣老人,然後又看看身邊一位婦人,婦人領會了老者的意圖,拿起砂布去磨別的石料。

素衣老人用低到只有他們二人才能聽到的聲音說道:“請先生轉告盟主,現下魔域中已經大亂,人們生活更加困苦不堪。不知子師輔仁通過什麼途徑知道了很多聯盟的事情,雪都中很多聯絡點都莫名其妙的消失了,我猜他們都凶多吉少,極有可能遇到了不測。”

消瘦的老者依舊認真的打磨着面前的石料,似乎沒有聽素衣老人的話,似乎又在仔細傾聽着。素衣老人也好像在自言自語的說道:“子師輔仁手中有一份很重要的名單,上面有他要除掉的人和參與其中的人。在‘月滿之夜’瞑弈會有重要的舉動,我怕對盟主不利……”

“咕咚!”老者很大聲的吞了一口口水,但並沒有停下手中的工作。

素衣老人警惕的四下瞧了瞧,並沒有發現什麼異常,繼續說道:“我找到一個年輕人,他的身體就是最好的巫醫,可以說是天賜之才。加上他的幫助我應該可以關閉大門,他已經在我身邊,只是現在惹上了點小麻煩,但我認爲不會影響到發揮。所以,請先生轉告盟主,可儘快開啓大門,解救蒼生,素衣心意已決,即使粉身碎骨也絕不會讓半個魔人踏入九州半步。”

“咕咚!”老者又很誇張的吞了一口口水。

素衣老人不見老者回話,有些焦急的說道:“天下已經大亂,馬上便是月滿之夜,這是天賜良機,若不趁此時離開,待魔族再次統領一氣,歸家之途又會遙遙無期,還請先生……”

老者突然轉身面向素衣老人,兩隻深陷的眼睛閃耀着碧綠的光芒。素衣老人心中暗叫:“不好!”

只見老者突然張開大口,一個極快之物射向近在咫尺的素衣老人,素衣老人躲閃不及被射來之物貫穿胸膛!素衣老人迅速反應,用右手抓住射來之物,左手揚出白色霧氣,老者伴隨着霧氣的散開一頭栽倒在地。一條長長的紫黑色的舌頭從倒在地上老者的口中一直延伸到素衣老人的胸口,素衣老人緊緊抓着眼前怪物的舌頭,紫黑色的鮮血慢慢自傷口處流出,舌頭有劇毒!

十幾個黑影突然出現在素衣老人周圍,他們悄無聲息,全身上下都被緊身的黑衣包裹,只留下一雙閃着藍光的眼睛。從身高和體形可以看出,他們並不是人類,素衣老人的意識開始有些模糊,重創和劇毒使他開始精神渙散,他知道自己的末日到了!

一個黑衣人邁着大步走到半躺在地上的素衣老人身邊,用手輕輕一拽,便將貫穿素衣老人胸膛的舌頭拽了出來。素衣老人的整個胸口被貫穿了一個大洞,汩汩黑色鮮血立刻涌了出來,瞬間染黑了身上淺色的粗布素衣。素衣老人意識模糊,肺部被打爛,艱難的不能呼吸,隨着身體的痙攣,嘴裡和鼻子中一股股涌出黑色的血液。

黑衣人弓下高大消瘦的身體,一隻腳踏在素衣老人身上,伸手從腰間拔出一把短刀,將短刀放在素衣老人的脖子上,他想將素衣老人的頭割下,這也是他此次來這裡的任務。

就在這時,突然一道黑色閃電向黑衣人襲來,黑衣人有所察覺,立刻繃緊手臂做出防禦,就在一瞬間黑衣人被一個物體重重的撞擊了一下。黑衣人被撞開了數步遠,黑色閃電也被反彈開好遠,還沒等衆位黑衣人看清閃電是何物時,閃電又接連撞向其他人。當衆位黑衣人都忙於防禦閃電撞擊的時候,閃電突然消失在遠方,但地上瀕死的素衣老人也不見了。

手握短刀的高大黑衣人,注視着黑色閃電消失的方向,心中讚歎道:“好快的速度,竟然看不清是什麼東西!”

一位黑衣人躬身對握着短刀的黑衣人說道:“斬源大人!我們要不要追擊?”

斬源?斬源!好熟悉的名字,他不是被陳老伯解剖了瞑弈的小兒子嗎?他怎麼會在這裡?

斬源望着黑色閃電消失的方向,低聲說道:“我們追不上!任務已經完成,迴雪都!”

十幾個黑衣人如來時一樣,悄無聲息的消失了,在這麼光芒四射的不夜城外,在亮如白晝的空曠地帶,就這麼靜靜的消失了,正如他們靜靜的出現。帶着腳鐐的奴隸們依舊低着頭靜靜的打磨着面前的石料,整個過程沒有一人擡頭看上一眼,彷彿整件事情沒有發生過一樣,他們繼續着手中的工作。在一塊被打磨一半的石料旁,一個瘦骨嶙峋拖着一條長長舌頭的怪物在呼呼大睡,在他舌頭的盡頭是一大攤半凝固的黑色血水,除此以外再沒有什麼和平時不同的地方。

一輪明亮的月亮照耀着不夜城,也照耀着雪都,在月色下子師輔仁揹着雙手凝視着眼前一百名身穿夜行衣的巫者們,在巫者身後是整整齊齊的二百名身穿閃亮銀色盔甲的士兵。二百名銀甲士兵一隻手拿着長矛,另一隻手握着圓盾,腰間別着一柄短刀,沒有弓箭手,沒有騎兵,這說明此次任務是近身肉搏。

臧槐站在隊伍中,他曾留意過身後的銀甲士兵。這些士兵穿着覆蓋全身的銀色戰甲,戴着銀色頭盔和猙獰的銀色面具,你無法分辨出他們是何人,從何而來。這些士兵的裝扮完全與雪都中其他士兵不同,但明顯戰鬥力也不再同一個檔次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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