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相有時就如一窗薄薄的紙張，一旦捅破將覆水難收，就算試圖縫合住裂縫，但也將難以恢復當初。
李艾妮回憶着往事安靜流淚的樣子，杜飛怔怔的看着她的表情，話說到最後也漸漸消音了下去。
他緊閉着雙眸連連向後倒退了幾步，最後癱坐在椅子上，俊逸的臉上煞白一片。
歐陽家他雖然沒有不是很瞭解，但也聽過一些傳聞，這次傅言還特意吩咐他多注意下這方面的資料，所以纔多瞭解了一些關於歐陽家的事情。
可他萬萬沒有想到，自己的父親會跟這個有所關聯，甚至可能牽扯更深。
“小飛，你必須冷靜點，先聽媽媽把話說完。”
李艾妮心知這樣的真相想一下子接受並不可能，但是她不想再隱瞞下去了，怕只怕杜範雲的恨意早酒就無法化解，在背後苦心經營的計劃更不知道還會連累多少人。
“媽，爲什麼要告訴我這些？就算爸是姓歐陽的又能怎麼樣？這又能證明什麼嗎？”
先是跟傅昱扯上倒賣情報的事情，跟着又是李艾妮坦露的往事，這一樁樁一件件加起來，就算他還心存着一點僥倖的心理，直到這一刻也全部被消磨殆盡。
“哎……媽本來不想告訴你這些，可是小飛，你現在已經長大了，有些真相有些責任，也是時候該承擔起來了。你以爲我們不贊成你跟多多在一起的原因，僅僅只是因爲她的病情麼？錯了，都錯了，你爸是不想讓你跟她有任何的瓜葛，在他的眼中，這丫頭的存在只會是*，放在一天都是無法安生！”
“又，又關多多什麼事情？媽，請您把您所知道都原原本本的說出來，我不想像無頭蒼蠅似的到處亂撞，您說的對，我已經長大了，就算有天大的事情壓下來我都會頂着，該承擔的責任我絕不退縮。”
杜飛肅起了神情，眼底處閃過一絲沉痛之後，似乎做好了某種的準備。
“媽就知道，我的兒子一定是最懂事的那一個！接下來我說的話或許有些重了，但是小飛，你得答應媽媽，千萬不要衝動，知道嗎？”
李艾妮終於感到有些欣慰了，這輩子雖然犯下不可饒恕的罪孽，但至少上天待她 不薄，留給她兩個懂事的兒女。
“我答應您，如果爸真的做了什麼天理難容的事情，我也會盡量保持冷靜的。”
聽到了他的保證後，她也斂迴心神，伸手接過杜飛遞過來的紙巾擦乾眼淚。
現在不是懺悔的時候，最重要的是，必須讓杜飛意識到事件的嚴重性，只有這樣才能獨立作出更正確的決定。
“其實多多原本是歐陽承生前收的乾女兒，她的父親錢黎是他身邊最得力的助手，當時與你爸他並駕齊驅，在歐陽承身邊是最爲幫得的上忙的左右臂膀，可是兩人私底下並不交好，直到歐陽承死了之後，錢黎夫婦也忽然不知所蹤，只留下多多一人。要不是我堅持收養她的話，恐怕現在的她已經不知道變成什麼樣子了。我清楚的記得，那時候範雲很反對，他並不喜歡多多，甚至一再想將她送走。是我，是我出於愧疚，她的母親本來就是我的好朋友，可是夾在兩個互相爭鬥的男人中間，我們只能減少往來，一來不想家庭起矛盾，二來也不想加深他們的誤會。”
李艾妮語氣微微頓住，看着杜飛的眼神開始有些糾結掙扎着。
“這些事情我從來都沒聽過你們提過，可爸不是說多多的父母不是出國給她找藥治病了嗎？爲什麼媽您又說忽然失蹤？到底哪一句纔是真的？”
杜飛的反應在她預料之中，可越是這樣李艾妮越是難以他這疑惑的神情。
她總以爲侍寢會好的，一定會好起來的，可事實證明，有些事情註定無法回頭。
“哼……那只是他編出來的謊言而已，當初說是爲了治療多多的病情才編制出的謊言，可現在想想，我真是太可笑了，居然被瞞騙了這麼久還沒有半點領悟。一直以爲他已經把多多當成了自己親女兒般疼愛，可是直到這一刻我才知道，原來一切都是我自己一個人的一廂情願的想法，他對多多的好，只因爲是在恐懼，恐懼一些不該記起，不該知道的事情會被她記起，真到了那時候纔是他真正厄運的開始！所以他給她吃的藥一直存在着問題，但我卻從來沒有往這方面想過……老天真不長眼，爲什麼讓好好的一個孩子遭受這麼大的罪？還是因爲我的過失，如今纔會造成這樣覆水難收的局面……”
“媽！您再說一次，什麼叫多多吃的藥有問題？爸究竟對她做了什麼？”
杜飛猛地竄了起來，一個勁衝到了李艾妮面前，看着她悲痛欲絕的樣子又不忍心繼續質問下去，只好努力的剋制住內心暴動的火氣。
他終於明白了傅言在別墅時跟他說話時隱晦的口吻，原來他早就懷疑錢多多服藥的事情有問題，只是沒有明說而已。
爲什麼連外人都能知道的真相，而他還傻傻的矇在鼓裡，更荒唐的是，自己的父親居然是造就這一切陰謀的肇事者。
“是我對不住多多，是我對不住這個孩子，這些年我加倍的疼愛她，想着能夠彌補對她的愧疚，可是隻要一看見她我就會想起當年的事情，捨棄她又捨不得，這種矛盾的心情直到高中的時候她堅持搬出去我也隨她，其實媽也是自私的人，跟你爸根本就是同一類人，同時都在懼怕着一些東西。不瞞小飛你說，媽一直都在懷疑，也許你爸知道錢黎夫婦的下落，也許他們的失蹤跟他有關係，我更懷疑……”
李艾妮沒有勇氣再繼續往下說去，看着杜飛的眼神又閃躲了一下。
“懷，懷疑什麼？”
從她的表情裡，杜飛彷彿也能預示到其中隱藏着的驚人秘密了。
“也許歐陽承的死，正是他一手造成的，作爲與歐陽承生死與共的錢黎，他一定不會放過他的……”
沉默，無盡的沉默圍繞在兩人之間，杜飛緩緩蹲了下去，雙手抱着頭哽咽住了。
誰能告訴他，自己的父親就是害了這一生裡最在乎的那個女孩的家人……
“小飛……”
“媽，告訴我，我該怎麼辦？我怎麼面對多多才好？讓我怎麼面對？”
杜飛幾乎咆哮着說道。
“噓，冷靜點杜飛！你現在能做的就是想想怎麼能夠阻止你爸，而不是逃避！”
李艾妮情急之下壓着聲音厲聲喝止了杜飛，她生怕他失控的情緒會引起別人的注意。
雖然心疼着他，但爲了贖罪，她必須做出狠絕一次的決定。
“媽，我……我接受不了，真的接受不了……”
杜飛哽咽着說道，真的已經到了心理能夠承重的範圍了。
“接受不了也要接受，記住，如果想救多多的話，我們就必須堅強起來！媽知道這些本來不應該是你的責任，但是沒有時間了，多多的身體一天比一天差，三大企業間也時常時局動盪，如果這些都是你爸造成的，那說明這些年來他處心積慮的佈置了多可怕的計劃你知道麼？”
李艾妮的話戳中了杜飛最恐懼的事情，一瞬間拉回了他的心神。
“我聽您的媽，告訴我該怎麼阻止爸！我不想我們這個家散，更不想多多因爲我們再犧牲了什麼！雖然不知道爸到底想要做什麼，但我也不會允許他傷害多多！”
說道這裡，杜飛胡亂抹了一把臉上的淚痕，將電腦重新打開放在了李艾妮的面前。
“我查了爸的賬戶，裡面有個賬戶被我查出與傅昱倒賣公司競拍密件的事情有關，本來我想親自問過爸，幸好媽你阻止了我，不然的話或許我會站在他的立場去相信他的。”
李艾妮早年間打理過公司，對這些ID技術東西多少了解一些，加上杜飛的解說之後，她也漸漸看懂了其中的關聯。
“果然如我所想了，這些年來他根本就沒有死心過，一心想要取代歐陽家在S市的地位，無非就是爲了報復他們，證明他自己的能力。哎……從頭到尾就不曾死心過，他只不過是在養精蓄銳，暗地裡依然在坐着一些見不得光的事情。”
她深深的嘆了嘆氣，心裡對他的這些所作所爲的事情無一不感到心寒。
“那現在怎麼辦呢媽？目前根本不知道他到底在謀劃什麼，又安排了什麼眼線在誰身邊，萬一不小心打草驚蛇的話，我怕到時候會發生其他無法預知的後果。”
杜飛的擔憂不無道理，但李艾妮同樣也準備好了對策。
見他已經恢復冷靜的樣子時，她細細的分析了其中的要素後，又將自己的計劃告知了杜飛。
可即便是這樣，很多事情都存在着一定的變數，就好像突然記起了童年往事的錢多多，她的記憶打亂了他們所有的計劃，也差點將自己陷入了萬劫不復的深淵中。
萬物靜籟，但人心卻比這墨色的夜更加的險惡，更加的難測。
錢多多驚醒來時，沒有像往常一樣摸索着身邊的位置，而是一個人躲在了洗手間裡一個人靜靜的呆着。
看着鏡子裡眼神通紅憂鬱的自己時，她從臉上看出了一抹悲慟的滄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