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彷彿靜止下來。
事實上,沒有人能拖住時間的腳步。越是幸福的時光,越是感覺得到易逝。
藍梓緋看着他慢慢地吃完第二碗,起身要去收拾碗筷,被他止住,“我來收拾。你先上樓回房,順便把你身上的油煙味洗掉。”
“你嫌棄我!”藍梓緋氣得瞪着他。
“不是嫌棄,是不衛生。每次睡覺前,你不都是要衝涼?”宇文冽說完,已經端着碗筷進入廚房。
確實好像是這樣,藍梓緋有輕微的潔癖,回到家裡,第一件事一般是洗澡,再忙別的。等到上`牀睡覺的時候,肯定會再洗一次。
宇文冽以前還說過她,爲什麼就不等睡覺前洗,這不是浪費水嗎?
“魚先生,那後面的事情就交給你了。”藍梓緋衝着廚房吼了一聲,轉身去二樓了。
都說小別勝新婚,眼前似乎就是這種情形。
洗澡的時候,藍梓緋不知不覺就回想起了一個相似的情景,她第一次被他帶回這棟別墅的時候。
心跳竟然莫名就亂了。
都老夫老妻了,她怎麼會那麼緊張?
她洗得很認真,他說她身上有油煙味,真的假的?一邊洗一邊聞,一直到她感覺不到有什麼味道了,才從浴缸裡爬出來。
藍梓緋把身子擦乾,拿起睡衣的時候,她想了想,又放下了,換成一條浴巾,圍成抹胸裙的直筒狀。對着鏡子,在耳際和手腕處噴了一點夜用香水,才走出浴室。
男人已經回到房間,半躺在牀`上看書。
藍梓緋遠遠地看見他專注地盯着手中的書,認真的模樣,讓她不自覺地就定住了。
宇文冽聞到一股清香,擡頭,便看到了只裹着白色浴巾的女人,一手隨意垂在身側,一手環抱着身體,擱在另一條手臂上,帶着一種羞澀,遠遠地看着他。
他突然就想到了瓊枝玉葉這個詞,心裡卻是一驚,這個晚上,他能剋制得住嗎?他突然對自己的自制力,又少了幾分信心。
“過來。”他估計,他不叫她,她會一直像竹子一樣立在那裡。
藍梓緋被他一叫,回過神來,一步一步走到他身邊,她拿掉他手中的書,主動把他的手,放在她身上,看着他的眼神,卻是筆直而篤定,彷彿她在做着一件最神聖的事情。
他想要抽回手,卻被她拉住。
隔着浴巾,他立刻就感覺到了她身體特有的柔軟,他現在終於知道,爲什麼他冷硬的心,變成現在這樣,因爲她太軟了,從身體到心,即使他是冰,也早就被她融化。
藍梓緋感覺到了他的剋制。
如果今天她不主動,她很確定,他跨越重洋,趕回來陪她八個小時,什麼也不做,然後又返回。這個認知,讓她心裡早已萌生的那種空虛窒息感越發濃郁,幾乎要將她埋沒。
可她突然覺得沒有從前的那種無拘無束,他不往前,她也動不了,可是與矜持無關,她也不知道爲什麼。
“魚先生,你好像還沒到倫敦,腦子就被霧矇住了?澳洲飛中國,中國飛英國,你覺得是廚房到臥室的距離嗎?還是你覺得反正富雲集團有的是機票錢,多浪費一點,也無所謂?”
“沒想過這些。”
宇文冽收回覆在她身上的手,反手扣住她的手腕,把她拉上牀來,她瘦小的身軀,竟然被他同一個臂彎圈住。
“那你都在想什麼?”藍梓緋轉眼間就被他圈着躺在了他身邊。
他終於上前了一步,藍梓緋心裡想着。感覺心裡的窒悶輕緩了些許。
她身上的浴巾只是埋了一個小角在裡側,這麼一拉,很快就鬆開。他的臂彎被她壓在身下,而她也同時帶着他的另一隻手,因着慣性,他整個身軀的重量都落在了她身上。
她是故意的。
宇文冽碰到她的那一刻,整個人就僵住了,身體的所有反應都與他的理智背道而馳,甚至,迅速得讓他心生一絲愧疚。
這也是他不太敢回來的原因之一。
時間很緊,他選在從香港中轉,停留不到十個小時。他不知道這樣做有什麼意義,可他只知道,他想回來看她,哪怕只是看一眼也好。
房間裡突然安靜下來,安靜得只聽得到兩個心跳動的聲音,炙熱的氛圍卻是顯而易見的。
藍梓緋鬆開了他的手,也微微移動了身子,伸手把他壓在她身下的手臂抽了出來,她對着他,側身躺着。
“魚先生想什麼,小魚都知道。只是……”藍梓緋感覺說不下去了。
她的情緒,自然逃不過他的眼睛,他同樣面對她側躺着,“你還在想小荔枝的事情?你已經做到你能做的了。”
藍梓緋卻拼命地搖頭,“不是,我只是覺得很難過,很無力,感覺自己什麼也不是。”
她實在忍不住,終於嗚嗚咽咽地哭了起來。
這一天的經歷,讓她不得不去想她自己的出生,一個她從來都選擇去逃避的問題。其實她應該很幸運了,可她爲什麼還是覺得那麼難受?她想不明白。
如果他不回來,也許這種情緒就在沉默中慢慢內化掉了,時間一長,就會風吹雲散,什麼也不會流下。
她在所有人面前都能做到雲淡風輕,雖然並不意味着傷口就不存在。但,在別人面前流露自己的脆弱,是她最不願意做的事情。在他面前,她好像做不到。
他突然回來了,她感覺,她的脆弱,好像被戳穿了一個口子。也許,這個世界上除了他,她就不會有任何機會,發泄這種情緒了。
她又不是鐵人,哭一下又怎麼樣呢?
這麼一想,她把頭埋在他胸前,被他緊緊地抱着,哭得更肆無忌憚了。
第一次看到她哭成這樣,宇文冽不知道該喜還是該憂。
至少,她終於願意在他面前流露真實的脆弱,他當然也願意包攬承載她所有的喜怒哀樂。憂的是,她是不是知道了什麼?
“小魚。”感覺到她漸漸平靜下來,他叫了她一聲。
“嗯。”
“以後不要再去海天孤兒院了。”
“爲什麼?”藍梓緋擡頭看向他,很不解。這樣哭出來,她終於覺得心裡不再那麼難受了。
宇文冽對上她那一對略顯紅腫的眼睛,心裡猛然一陣抽痛。
他幾乎是下意識地,低頭吻住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