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厥使團到訪,大家都鄭重其事起來,後宮各局司每天都在忙着安排接待的事情,這邊又派人準備東西,那邊又在商量着如何安置使團。這些要務都派給了一羣女人去想,自然男人們也就閒了下來了,每天佈置完基本的事情,他們就散了回家去了。
當然,既閒的沒事的,又還要參與工作的男人大有所在,比如羽林軍。每次蕪華從司言司辦完公出來,總能見到陸安在門口巡邏,她也沒好意思打招呼,就掉頭走了。
她每走一段路,總能看到陸安的身影,開始她也沒覺得有什麼奇怪的,後來她便感覺越來越不對勁。
那傢伙……是不是……蕪華不敢再想下去,心裡癢癢的。興許是她自己自作多情呢?她正失神走着,陸安的巡邏隊就又與她迎面而上了,一個不留神,她便撞到了一個旁邊的士兵。
陸安見狀,立刻跑過去扶住她,沒讓她“成功”地跌倒別人的懷裡去。蕪華也不知怎麼了,看到陸安的時候,心就砰砰的跳個不停,有股酸酸的感覺灌進了她的心房。
時間像是定住一樣,蕪華的大腦一片空白,那個男人身上濃濃的沉香味道不斷地吸引着她,晃了她的心神。她竟像不受控制一般,把手搭上了陸安的心房。
“砰砰砰”,那股子有力而無律的心跳聲,隔着盔甲都能感受到,清晰無比。蕪華搭上不久後,那個心跳聲更加快了。陸安萬萬沒想到蕪華竟然把手伸到了他的胸膛,他像是做了壞事一樣,心虛到不行。於是他只能快快地逃開,指揮着隊伍趕緊向前巡邏。
那些士兵們都像看好戲似的,在暗地裡偷笑。陸安半帶威嚴的掃了底下人一眼,他們才正經起來。士兵們互相遞了個眼神,心有靈犀地想:試問羽林軍上下誰不知道陸將軍心裡這點小九九?他帶着他的巡邏隊在司言司附近巡了好幾天了好嗎?
蕪華還像傻子一樣站在原地,手裡像是拿了一顆燙手的石頭一樣,發燙得不像樣子。
“果兒,你說,我是不是傻了。”蕪華打開那個匣子,拿起那塊玉玦,仔細的摸索着。自打劉果兒去世,她便越發想念她。隔三岔五的蕪華便打開劉果兒臨終前贈給她的匣子,對着那些東西說說話。連她自己都覺得魔怔,劉果兒在世時,她們並沒有太多的話要講;如今她走了,卻是有說不完的話。
“可我知道男人都是一個樣子的,無論是殷慄,還是陸安。”蕪華嘆了口氣,將玉玦放回了匣子,自己將頭枕在那個匣子上,微微撫摸着,道:“你知道嗎,我害怕再一次,再一次被拋棄,更害怕再一次會錯了意。”
她進宮之後,便再也沒有說過從前的過往,可如今她又把那些忘了的事情記了起來。三年前她進宮的時候,就決定忘掉以前的事情。但老天是殘忍的,每天晚上,前塵往事就成了她的夢魘。當她再次醒來時,只有無盡的寂寞。
檀燃走進來給蕪華披了披風,生怕她着了涼。冬天過了又是一年春,除舊革新,倒是天氣依舊寒涼了些。檀燃這幾天看着蕪華心事重重的,許是爲了陸安的事兒。在檀燃看來,蕪華也不是對陸安沒有情分的,只是前塵舊事依舊是蕪華永遠甩不開的傷痛,在經歷了親人的背叛、愛情的失望和朋友的離去的重重打擊,她又怎能放開胸懷去接納別人?更何況蕪華她也沒有真正的瞭解到陸安的內心,兩個人就像兩團迷霧一樣,誰也沒有看清對方真正的情感。
只是檀燃忽然覺得好笑,陸安那股濃濃的愛意,蕪華居然一直都沒有察覺到,直到現在纔看出一點端倪來。正如當年的陸安那般,極力不願意承認他自己已經對那個總是受委屈的女孩動了真情,最後濃情忍不住,這才逐漸靠近了她。
蕪華心裡糾結,她總是不願意說的。進了深宮的女人,哪還有什麼愛情可言?可她總想明白陸安對她真正的心意,好讓自己心安理得的享受被人關懷的滋味。
快到丑時了,深宮中的盞盞明燈都暗了下來,司燈司的人早就來提醒關閉火燭的事情了,可蕪華懷着心事,自然也就忘了把火燭弄熄滅。她倚在書桌上,手裡還拿着一支筆,筆上的墨把宣旨染了一大片,她自己握着筆就睡着了。檀燃沒多久再進來看的時候,看她這幅樣子,便幫她把筆放好,半哄半就的把蕪華搬回了牀上,給她蓋了被子,自己這纔回房去了。
深夜裡蕪華睡得熟,這夜她做了一個極好的夢。夢裡陸安執着她的手,攜着她住在一個美麗的世外桃源中。她記得很清楚,那桃園的桃花紛飛,陸安摘了一朵桃花別在了她的發間,輕輕擁着她。
在夢裡,他們依偎在一起,有了一個幸福的家園,陸安時不時還看着她,給她一個不深不淺的吻……
天亮了,如今她的美夢該醒了,現實中他們又回到了原點。夢中她放肆的享受着自己臆想的愛,可現實是殘忍的。她心裡酸甜交錯着,矛盾着,這樣的夢讓她自己更加自卑起來。這是她渴望的幸福,可她卻不敢擁有。越想着這些,她便想到曾經殷慄對她說的那些話。她整個人都埋在厚重的被子裡頭,腦袋都是亂亂的。
到了快要去司言司給布司言彙報工作的時候,蕪華似乎下定了什麼決心一般,她整理好了自己要帶去的東西,正想要檀燃陪着她去司言司,檀燃卻推辭說自己要和冬兒去司膳司做什麼料理,蕪華也不強求,自己便孤身出門去了。剛沒走幾步,就見到陸安一身戎裝,站在那屋檐下,似乎在等待着一個人一般。
蕪華兀自吞了一口口水,畢竟她晚上夢到了和陸安做那樣的事 情……第二日起牀又見了個面,簡直就是尷尬中的尷尬啊。
陸安看到了她,也沒有很意外,似乎早就猜到了一般。他走到蕪華面前,看着蕪華被凍紅的雙手,二話不說就把自己手中的手套摘下了,遞給蕪華說:“天氣冷,先套上再說。”
“不行的……”蕪華看他這個動作,嚇得趕緊後退幾步:“你不是說男女授受不親的嗎……哎!”
陸安沒有說什麼,直接抓過她的手,把手套套上蕪華的手上。那雙手套還殘留着陸安的餘溫,帶着一股小小的沉香味,是那麼的令人心安啊!蕪華看了也沒辦法推脫,便只好由着他去了。只是自己的小臉悄悄地紅了,自己卻不當一回事兒了。
給蕪華套上手套之後,陸安便拉着她的手,道:“走,我帶你去司言司。”
蕪華點點頭,便這樣由着被他拖走。蕪華怕陸安被冷到,便下意識的握緊了那雙大手。陸安對着她笑了一下,更加握緊了那雙懂得迴應的小手。一雙手套隔住了兩人的手,卻隔不住互相傳遞的溫暖。
到了司言司,陸安轉身便要走,蕪華忍不住叫道:“你等一下!”
她摘下了手套,扔到陸安的懷裡,說:“你自己可別着涼了,我進司言司就暖了,可你是羽林軍,沒了手套可不行。”
“那你是在關心我嗎?”陸安心裡緊張得很,小心翼翼地問出這句話來。他自己明明知道蕪華已經開始在意他,可還是想親口聽到蕪華的回答。
蕪華聞言不好意思的低下頭,也不知怎麼回答纔好。半晌,她才說:“麻煩將軍帶我來司言司了,只是我的侍女她今日……”
“別說了。”陸安拿手止住了蕪華欲要說話的嘴,忽然認真起來:“沒有檀燃,沒有別人,我只想和你走在一起。”
蕪華聽他這般說,驚慌失措的躲閃陸安的眼神,她想要逃,卻被陸安一把抓住。陸安抓着她的肩膀,說:“舒蕪華,我是對你有感覺的,我喜歡你,你明白嗎?”說完,他便一下子吻住了蕪華,狠狠地嚐了一遍那想了很久的人間美味。
誰知突然蕪華一把把他推開,反手就是一個巴掌,罵道:“登徒子!”。蕪華怒極,什麼也沒說,一臉羞愧就跌跌撞撞的闖進了司言司。
陸安抹了抹自己臉上被打過的地方,笑的不成樣子。
今兒早上來了這麼一出,蕪華都怕的不敢出司言司了,她害怕一出門就碰到那個人。她明明是高興的,可不知道爲什麼,她還是接受不了這麼一個優秀的男人闖進了她的內心。那顆傷痕累累的心,怎麼可能就那麼快癒合呢?
幾番糾結,蕪華還是決定躲着這個男人,晚上她就約了自己的屬下潘掌言一同回去。沒有任何意外的情況下,陸安又帶着他的巡邏隊出現在她們面前。這次陸安直接上前把她拖走,不顧任何人的看法,一下子就把她帶到了無人的地方,一下子就把她摁倒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