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武則天聲音不大卻含蘊着滔天殺意的旨意,唐鬆站的更端正了些,雖然對那首《湘靈鼓瑟》有着十足的信心,但要說此刻他毫不緊張那卻是不可能的。
生死之間懸於一線,即便是穿越者,又有誰真能毫不掛心?
或許是承繼了祖父上官儀的優良基因,上官婉兒是那種在詩賦文學上極有天賦的人,十四歲時由宮中賤奴一飛沖天被武則天賞識看重,其在文學上表現出的才能可謂是最重要的原因之一,這麼多年專司制敕擬詔之事,亦是對她這一才能的充分肯定。
既有天賦,眼界亦高。近年來武則天每在宮中舉辦詩會時,負責最終裁定備家詩作之優劣高低之人便是上官婉兒,因其裁定的結果公允,能爲備家所心服。是以上官婉兒漸漸就有了“詩秤”的別號。
此事不管是史書還是唐人筆記中部多有記載,唐鬆自然知道。以上官婉兒“詩秤”的眼光,不可能看不出那首《湘靈鼓瑟》的妙處。
更不可能宋之問,嶽子奇兩人取中的那二十七人都能寫出比這首《湘靈鼓瑟》更好的科舉詩。
進士科考試有詩亦有賦,但賦一般較長,且自西漢武帝騷體大賦鼎盛一時之後,以華麗辭彩炫人眼目,但內容卻多有欠缺的騷體大賦便有着越來越嚴重的模式化。簡而言之就是騷體大賦“文”勝“質”遠矣,且套路化嚴重,是以自西漢之後就漸漸沒了鼎盛時的榮耀。
進士科科試中,衆考生幾乎是按照同一個套路來,是以賦作呈現出極嚴重的千人一面的特點。這情形與後世的八股文頗爲相似,真正好文學者若非是爲考試需要不得不爲的話,其實是不太願意看這些千人一面的東西的。
應試賦文有此特點,又長,加之看聖神皇帝的意思是要立等結果的,實不能花費太多的時間。是以本就不太好賦文的上官婉兒便沒有看那些賦,徑直將唐鬆並二十七名取中者的詩作挑了出來。
知道這次看詩的重點是在唐鬆,所以上官婉兒先將那被取中的二十七首詩俱都看了一遍,心中有了準譜兒之後,這才最後拿起了唐鬆的詩卷。
展開來先看字,倒也平平。但一看詩,上官婉兒的眉頭頓時一展。此次進士科所出《湘靈鼓瑟》的詩題,題旨是取自《楚辭.遠遊》
“使湘靈鼓瑟兮,令海若舞馮夷”
唐鬆詩卷上寫的是:
善鼓雲和瑟,常聞帝子靈。
馮夷空自舞,楚客不堪聽。
苦調悽金石,清音入杳冥。
蒼梧來怨慕,白芷動芳馨。
流水傳湘浦,悲風過洞庭。
曲終人不見,江上數峰青。
詩的開頭兩句點題,贊湘靈善鼓瑟,優美動聽的樂聲常常在耳邊縈繞。以科舉詩而論,這開篇點明題旨的兩句詩可謂是極精到了。
隨後便是想象馳騁,湘靈美妙的瑟音吸引了水神馮夷,馮夷好此絕妙瑟音,忍不住於水上合節歡舞。但馮夷其實並不曾真正聽懂瑟音中隱藏的哀怨悽苦,亦使他的歡舞顯得徒然。
但那些“楚客”是懂得湘靈的心意的,譬如西漢之賈誼,譬如歷代被貶譎南行而經過湘水的天涯失意人。
中間這四韻,一共是八句,極力描繪湘靈瑟曲的神奇力量。這就使詩句避免了科舉詩中盤常見的呆板敘述,顯得瑰麗多姿,生動形象。
然此詩最佳妙處還在最後兩句:“曲終人不見,江上數峰青”前詩緊扣題旨,反覆渲染,已經將湘靈鼓瑟之妙繪寫的淋漓盡致。傾聽妙曲,想見伊人,但詩中競不曾直面寫到湘靈。只聞其聲,不見其人,其間真有無限撲朔迷離的悵惘,用詞堪稱極妙。
而更具神韻的是“人不見”之後卻以“江上數峰青”收結。這最後五字實是神來之筆,將此前湘靈鼓瑟所造成的一片似真如幻,絢麗多彩的世界,瞬間歸於煙消雲散,讓觀者由瑰麗的想象世界回到現實。地點依然是湘江,依然是湘靈所在的山山水水。只是,一江如帶,數峰似染,恬靜的山水美景中,給人留下無限悠遠的思戀。
上官婉兒看詩極快,也很靜默,但看完最後這首《湘靈鼓瑟》,卻忍不住的發出了一聲幽遠的輕嘆,若非囿身於這富城之中,她還真想去楚地走走,去湘水走走,去聽一聽那湘靈的絕妙瑟音。
有詩文天賦者每遇佳作便好沉迷其中,這是伴隨天賦而來的天性,恰如人之痼疾是很難改掉的。
這便如北宋末年有名的奸相蔡京,不管他平日有多少個朝政傾軋的心思,但一遇到上好的書帖,卻也忍不住沉迷其中,這一刻的他倒是純粹的多了。之所以會出現這種情況,原因無它,只在於蔡京亦好書法而已。
相隨十五年,武則天對上官婉兒知之甚深,聽她這一嘆,便知其看詩已畢,遂問道:
“如何?”
在武則天身邊跟隨多年,上官婉兒逐漸揣摩出許多與這位聖神皇帝的相處之道。正是她的這些靜心揣摩與總結纔是其十五年榮寵不衰白勺根源,而在她揣摩出的這些個相處之道中,排列第一的便是一一誠實。
聖神皇帝絕不是仁慈之君,但其絕對是英明之主。跟着這樣殺伐果決而又善察人心的主子,上官婉兒若還敢玩心眼兒耍欺瞞,早已死無葬身之地,哪裡還有十五年的榮寵不衰。
十五年來,上官婉兒見過太多試圖欺瞞最終卻弄巧成拙被杖威一團血肉的人,從神龍夭後到聖神皇帝,這位女帝都是眼睛裡揉不得半點沙子的。
在武則天還不曾完全老去之前,有一說一絕對是與她相處的最英明之道,上官婉兒恰是最深諸此道之人。
“臣女皆已看完,單憑此詩,這襄州唐鬆實應取中,便是。狀頭‘也盡坐得”,說話間,上官婉兒一併將唐鬆的詩卷呈了上去。
簾幕外,唐鬆聽到上官婉兒此言,長長的鬆了一口氣。
武則天亦有詩才,在唐鬆穿越前的後世,她的一首詩仍然廣爲流傳,被人稱道不已。
看朱成碧思紛紛,支離憔悴爲憶君。不信比來長下淚,開箱驗取石榴裙!
能寫出這樣流傳千載依然爲後人稱道的佳作,武則天自然不缺乏鑑詩的眼力。
片刻之後,自進小堂以來便無人理會的唐鬆聽到簾幕中傳出了一句考語,“這倒的確是一首好詩。科考場上匆匆之間能寫出這樣的詩來,確屬不易”
耳聽此言,唐鬆心底對武則天的認識又加深了幾分。看來史書中關於其“有胸襟”的評價的確不是虛言。
自己今天帶領貢生們鬧出如此風浪,不啻於狠狠的掃了武則天的臉面,但她面對這首《湘靈鼓瑟》時依然能做此持平之論,這份大氣,這份胸襟確實值得稱道。
想到這裡,唐鬆微微的搖了搖頭。自己這感慨實在有些多餘oBil!
說起來,武則天對於上官婉兒而言可是不折不扣的殺父仇人。親自授命殺掉上官儀及上官芝後,卻將上官婉兒留在身邊,不僅是留在身邊,而且是貼身到連飲食衣飾都交由其安排的地步,這簡直令人匪夷所思。
便不說女皇帝,縱觀古往今來所有的皇帝乃至上位者,有幾人能像武則天這麼做?又有幾人敢像武則天這麼做?沒有大胸襟,大氣度,又如何做得出這樣的事來!
更不說其死後留下的那座無字碑了!
唐之後罵武則天的很多,有罵她殘暴不仁的,有罵她淫蕩不堪的,但無論怎麼罵,卻沒有一個人是罵她小肚雞腸不大氣的!
作爲一個女人而有如此大氣,單憑此一點,武則天不僅足以傲視她這個時代的大多數鬚眉男子,亦足以傲視古往今來的絕大多數帝王。
能成爲中國歷史上唯一一個既有其實,又有其名的女皇帝,武則天絕非僥倖!
耳聽武則天已經看完考卷,並給出了這麼個考語。唐鬆心想着下面自然該是問詢於他的時候了,孰料他依1日是沒人理會。武則天說完考語後便轉過話頭兒向上官婉兒吩咐道:“傳蘇味道。準其於富城騎馬,速來”
簾幕後有跪伏於地靜等使喚的太監宮女,上官婉兒遂指了一個素來沉穩的太監去辦此事。
武則天還是剛纔那風格,要麼不動,一旦開始理事後便是雷厲風行,中間幾無停頓。
“擬敕!給事中李嶠爲人首鼠,無人臣之德,着即出爲瓊州司戶參軍”
準備君前問答落空的唐鬆聽到這敕令,不免要替李嶠悲哀一下,唐代的瓊州便是後世的海南,可是這時代人眼中的天涯眼角及不毛之地。此時唐朝海南島的條件之艱苦,遠非後人所能想象。這一情況即便是到北宋也未有根本性改觀,只看蘇軾的貶譎詩便知道了。
貶往海南,還只是官職幾乎可以忽略不計的司戶參軍,這可是比貶到嶺南更遠更狠!對於李嶠來說,實是不折不扣的“遠竄”,最終還能不能回到中原,回到洛陽,那就純屬天意,要看他的命數了。
唐鬆顧自感慨,武則夭的敕令卻是一道接着一道,就從這一點上便能深刻的感受到這位聖神皇帝雷霆霹靂般的治政風格。
要麼就是不動,隱風雷於九天之上:一旦動起來便是狂風暴雨,毫不給人半點喘息的時間。
“譴使,問樑王武三思:今科取才弊情甚深,學士宋之問難辭其咎,爾意當如何處斷宋之問?命其面答使者,不得遷延遲疑”
聽到這最後一個佈置,唐松明悟過來,看來宋之問之所以能突然殺出成爲今科主考官之一,根子是在武三思身上。
明白了這個根底再想到武則夭這譴使一問,真是意味深長!尤其是最後那個“面答使者,不得遷延遲疑”的註腳更是神來之筆。
使者一到劈面就問,武三思急切間根本沒有深思的時間與餘地,此時無論他怎麼答,都能從中窺探出其人的本性。
而且這一問本身就不好答。站在武三思的角度,不管對宋之問是殺是保,其間的選擇都是幹難萬難!
唐鬆正思忖時,武則天最後的一道敕令隨之而下。
“擬敕,廬陵王清心自守,着賜蜀錦百匹,錢十萬,新羅參十支,女樂一部。此敕悉傳六部,務使百官周知”
“臣女領命”
上官婉兒牢記了武則天接連不斷的三道命令後,便自去一邊備有筆墨紙硯的書几上擬寫敕令。
一時間,整個小堂又安靜下來。至此,唐鬆仍然是無人理會。
恰在上官婉兒擬好敕令交由武則天御覽罷用印之後不久,一陣小碎步的聲音傳來,有小黃門進來稟說蘇味道已奉召前來。
“進”
蘇味道年近五旬,身形魁梧而不肥,面如冠玉,鬚髯飄飄,實是堪稱”美風儀”。這人進了小堂後,便即快步趨於簾幕之前,俯拜於地口呼萬歲不絕。
“罷了,平身吧”,武則天叫起蘇味道後也無廢話,徑直道:“今科取才情弊太深,朕意罷廢之!擬於一月之後重開科考,此事就交予卿家了”
一聽此言,蘇味道當即色變,驅前兩步急道:“陛下,科舉乃掄才大典,何等重要?若輕易罷廢,輕則招致天下物議沸騰,重則大損朝廷及陛下威嚴。此事臣固以爲不可。伏請陛下收回聖命”
“朕定製科舉是爲朝廷選才拔賢,若此初衷不諧,不罷何爲?今科情弊已使貢生們鬧出這般潑天動靜,再言朝廷及朕的體面豈非掩耳盜鈴!哼,今科不罷,仍在這榜單上修修補補,豈不更讓天下人笑朕小家子氣”
宋之問還待再勸。乾綱獨斷的武則天卻已不容他再說,“此事朕意已決,卿用心辦好就是。此外,傳語洛陽令,讓其據禮部名錄給赴試貢生髮一月柴米錢。告訴他此事當用心去辦,不得遺漏一人,否則朕不饒他”
不到半個時辰前纔對狄仁傑說十日後給答覆,怎麼轉眼間連重開科考的時間和主考都給定下了?甚至連貢生們多在京中耽擱一月的柴米花費這等問題也都考慮到了,這可不像臨時起意呀!
難倒宋之問與嶽子奇剛一供認今科情弊的時候她就已經拿定主意了?
撇開這些個沒用的不去想,只說眼下,武則天到現在也沒說該怎麼處斷自己,卻不知這重開的一科自己還能不能參加?
情勢陡轉而下,唐鬆正在琢磨的時候,突然聽到簾幕後傳出了一句足可被稱爲石破天驚的話語:“此子乃襄州唐鬆,這次重開科考便由他爲你幫辦。朕累了,你們就退下用心任事吧”
一次天下人矚目,涉及到整個士林的科考竟然一言而罷。不管是這個結果還是產生這個結果的過程之迅速都讓唐鬆沒想到,這也就罷了,畢竟武則夭不是凡人,或許什麼都缺就是不缺大氣與魄力。
但讓自己參與主持科考,這……世間還有比這更荒謬的事情嗎?
他剛剛纔帶領貢生們反科考弊案,反幫辦宋之問。
怎麼轉眼之間他就成了新的幫辦,要去負責新一場的科考了!
都說三十年風水輪流轉,但在他身上也轉的太快了吧!
根本沒容唐鬆發表意見,武則天對蘇味道吩咐完後便自簾幕後起身去了。
唐鬆有些愣愣的站在那裡,一時回不過神兒來。一臉苦色的蘇味道路過他身邊時淡淡,甚至有些厭煩的說了一句,“準你休息一日,後天到貢院”
說完,這位美風儀的詩客便搖頭苦笑着走了,隔着老遠都還能清晰聽到他的嘆氣聲。
一聲接着一聲。
上官婉兒如影子一般跟在武則天身後向宮城深處走去,靜靜的走了一會兒後開口道:
“蘇味道詩才稱於天下,又善章奏,出任主考的資歷自然是夠的。但臣女亦曾聽聞,其人曾有言日:。處事不欲決斷明白,若有錯誤必貽咎譴,但模棱以持兩端可矣7,皇城之中常稱其爲’蘇模棱’”
“此次陛下決意重開今科選才,實是斷不容再出差錯的,如此大事交予蘇大人,臣女倒有些怕”
御蘩上的武則天聞言,輕笑了笑,“蘇味道’模棱手7之名朕知之久矣”
“那……”
“你以爲嶽子奇並貢院那二十九個流內品秩官朕都是白殺的不成?有這等先例在,似蘇味道這等深諳避禍之道的人焉敢再有絲毫放縱?放心吧”
上官婉兒早就等在這裡,眼見水到渠成之後,遂將真正想問的問題拋出,“既然如此,陛下又何須譴唐鬆那狂生幫辦考務?可是爲取信於貢生們?”
“此其一也,卻也是最微不足道的效用”,武則天手指輕叩着身前的小几,淡淡聲道:“經嶽宋兩人弊情之事後,這重開的科考恰如你所言,是斷不能再出問題的。但朕且問你,自科舉定製以來,又有那一科放榜之後是能令士子們俱都心服口服的?”
這個問題上官婉兒甚至都不用去想,因爲根本就沒有!
其時距離科舉成爲定製不久,又毫無前例可循,是以整個考試的環節都尚處於摸索積累經驗階段。恰如後世所說的“摸着石頭過河”,只要是摸着石頭過河,磕磕碰碰乃至於摔跤就是必然少不了的。
一方面是斷然不能再出問題,另一方面卻是根本無法避免不出問題。可以說這場定於一月之後重開的科舉就是個解不開的死結。
在這個死結中將唐鬆放進去,其用意……至此,上官婉兒終於明白了武則天的心思。
此前不對唐鬆置一詞,亦不曾對其處罰,原來聖神皇帝早就安排好了最大的處罰。
讓唐鬆幫辦考務是假,使其背黑鍋纔是真實目的之所在!
既然這場斷不能再出問題的考試會出問題,那就讓唐鬆把這些問題都扛起來,一旦他把所有的問題污點都給背了,那考試本身自然也就完美了!
由此再想到唐鬆乃今日貢生暴亂引領者的身份,這個安排就愈發耐人尋味了!
上官婉兒不得不承認聖神皇帝的算計之精,但不知怎的,這一刻她的腦海中莫名的浮現出此前在宣仁門城樓上看見的那一幕,進而又想到了那個讓她始終無法理解的祖父。
鬼使神差之間,她居然又問了一句,“若是那唐鬆真能想出法子使這一科天下欽服又當如何?”
武則夭看了上官婉兒一眼,似乎在詫異她怎會有如此天真的想法,“一次科舉涉及數千人的前程榮辱,彼輩既是不得不爭,又是人多口雜。辦這樣的事情還能使天下欽服,何其難也?若唐鬆真有這本事,朕或許就該彈冠相慶了”
言說至此,武則天展顏一笑道:“朕該慶今科終於選得一真才,朕又得一真才”
此言一出,這次重開的科考本身就成了另一場科考,但考生卻唯有唐鬆一人。
中,入天子法眼!
不中,萬劫不復!
唐鬆自然是不知道武則天與上官婉兒這番對話的,此時的他正隨着引路小黃門向宮城外走去。
邊走邊思忖着武則天對自己這種安排的用意,但僅僅想了一會兒,他便將這個問題暫時拋開了。
從早晨到現在,經歷了這麼多的波瀾起伏後,現在的他實在是心力俱疲,此刻不僅是身體難受,腦子也不願再強思冥索了。
暫且拋開那個問題之後,唐鬆心裡涌現出來的就是感慨了。
感慨進京之後諸事不順,原本從襄州出發時的安排打算一到神都竟然全部落空。
尋劉中丞不遇,遂使補鄉貢生名額之事橫生波折。等到鄉貢生名額到手參加科舉後,居然又鬧出了更大的風波。
事情發展到這一步,原本規劃中的太樂丞似乎已是離自己越來越遠,至於下一步要走到那裡,卻是一片茫然。
世事如棋,不如意事常十有**,人算不如天算哪!
唐鬆正自無言感慨時,偶一擡頭,卻看到左側不太遠處有一個極熟悉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