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座墓碑隔斷陰陽,幾抔黃土了絕凡塵,這便是世間最近卻又最遙遠的距離……
“奶奶!”
謝九渾身冰冷,緩緩放下手機,一顆心彷彿都被無形的力量給寸寸捏碎了,痛到不能呼吸。
從今以後,他最牽掛的人沒了,而最牽掛他的人,也沒了!
從今以後,在這個世界上,他就形同一隻影單的大雁,孤零零再無可依……
大悲近乎無情,至哀者往往不淚!謝九真的很想慟哭一場以作祭奠,嗓子又像是被什麼東西給徹底堵死了,根本就哭不出來,內心裡一陣翻江倒海。
“奶奶,小九終歸還是來不及啊……原諒我……孫兒不孝!”
謝九神思恍惚,無盡悲傷在沉默中逆流成河,猶如滾燙的岩漿洪流在內心激盪澎湃,找不到一絲宣泄處。
這些年,他行走在陽光照耀不到的隱世界裡,曾拯救過無數瀕臨絕境的生命,並多次力挽狂瀾,守護國家重大利益,被國家最高領袖讚譽爲華夏的守護神!
可諷刺的是,他縱然龍騰四海,能力通天,卻救不了自己最親愛的奶奶……儘管謝九見多了生死離別,此時依然痛苦到了極點!
說什麼長大後盡孝報恩、談什麼兒孫繞膝樂享天年……而今人死燈滅後,昔日種種都已隨風流逝,空餘錐心之痛。
歲月沉默且暴力,平靜冷酷地獨行於永恆之中,無聲無息卻能腐朽世間一切存在,在它面前,生命就如同夜空中綻放的煙火,雖多彩絢麗卻不可持久,真的不過剎那芳華!
直到這時候,謝九才恍然明白,他縱然能力通天,可以保國安境,令一切敵人俯首,可卻唯獨贏不了時間歲月!
瞬息春秋過,彈指百年間!
身在時光長河裡,萬物生命都不過剎那光陰而已,或許各有各的精彩瞬間,但最終都將腐朽成塵,了無痕跡!
“嘭!”
就在謝九萬念交織的時候,前面的一輛奔馳越野車突然朝後溜動了一下,然後溫柔滴靠在了謝九的車頭上,悲傷中的謝九沒有任何感覺。
兩輛車幾乎剛一接觸,奔馳車的四道車門就被粗暴打開,五個打扮怪異的小青年呼啦啦衝下來,直接圍向謝九的車。
這些人二十出頭的樣子渾身痞氣,一頭長髮五顏六色,打耳釘戴鼻環,胸口狼頭紋身很猙獰,且每個人都提着明晃晃的鋼棍,社會氣息很重。
“你特麼的眼瞎啊你,這麼堵你都能撞上,廢話不多說,趕緊賠錢!”一羣人氣焰囂張,凶神惡煞,鋼棍狠狠敲擊謝九的車頭。
於是,一場“華麗”的追尾事故,就這樣在光天化日之下上演了,周圍的人既感到很詫異,又有些莫名的小興奮。
適逢國慶和中秋雙節合一,這一段高速自中午時候就徹底癱瘓了,如同停車場一般,長龍般的車流根本看不見首尾……近處的人本就閒的發瘋,一見有熱鬧,立時精神煥發,呼朋喚友圍了過來。
謝九掃了一眼這些人,內心很明瞭,這分明是故意碰瓷訛錢的把戲,他決定先行退讓,希望可以就此息事寧人。
“這小夥子怕是要遭殃了,這次肯定要賠不少錢啊……”
“這條路我很熟悉,他們都是慣犯了,很兇狠,經常在這一段碰瓷和敲詐……我曾見過好幾次!”
“這是一羣愣頭青,下手可沒輕重……小夥子,我看還是舍財免災的好啊……”
吃瓜羣衆眼睛雪亮,事實很清楚,這些人就是一夥專門碰瓷的地痞流氓,尋釁生事無非爲了訛錢而已,雖曾遭遇過嚴打,但這種不良現象依然如野草般瘋狂生長,人羣中有些人也曾是受害者。
相比圍觀者們的緊張和不安,謝九則很平靜,他從來不怕事,只是此時此刻真的不願意節外生枝,一心只想要儘快趕回去,讓老人入土爲安。
生前不能盡孝已經是謝九莫大的哀痛,老人身後諸事他必須要親力親爲,否則餘生又怎能心安?
謝九推門下車,徑直走到路邊點上了一根香菸,看縷縷青煙在暮色裡縹緲嫋散,如祭如訴。他的思緒也在逆時光長河而上,追思往昔點滴,懷念舊時光。
他是個孤兒,不知父母是誰,剛出生的時候就被遺棄在了某廢棄煤礦,據說那裡人煙縹緲,是各種野獸的聚集地。
2009年9月9日那天,他被那位遊醫老人抱回了家,並取名九,希冀他此後一生否極泰來,平安長久。
老人的一生很坎坷,無子無女,兩人之間儘管名爲祖孫,實則是母子情深,那些年的相依爲命讓謝九感恩銘記,而老人樸實的人生觀和是非觀更是對他影響極深。
幼時咿呀學語、兒時讀書逃學、少年時的調皮叛逆還有田間地頭的歡樂……每每回家探親,老人總會在西牆老梅樹下給他講述那些早已經重複了無數次的老故事,謝九從不覺得厭煩,反而無比珍惜那段最美時光。
這些年,他一直想給老人一個安詳幸福的晚年,並傾盡所能去創造……可誰知老人竟突兀離世,他的內心空空蕩蕩,三魂七魄都好像失去了歸依之所。
人生一世忙碌奔波,或爲名利財富,或爲責任擔當……似乎每個人都有用不盡的理由不斷離家遠行,直到徹底失去的時候纔想拼命抓住,可惜已經爲時太晚,空餘無限悔!
“喂,你特麼倒是說話呀,到底賠不賠?時間就是金錢,待會可要付超時費了啊……”
“喲呵,你丫挺拽啊,跟哥兒幾個在這耍酷扮高冷呢是吧?信不信分分鐘就讓你跪地求饒!”
幾個混子揮舞鋼棍,蜂擁圍向正處於巨大悲傷中的謝九,嘴裡一直罵罵咧咧。
很顯然,謝九的退讓並沒有讓這場所謂的追尾事故就此平息,反而使碰瓷黨更加狂妄放肆起來。
“……”
圍觀者們脖子一縮,相顧色變,然後非常默契地集體讓開了,全都事不關己的樣子。
很顯然,誰都不願意招惹這羣社會青年,關鍵是,這瓷兒現在也沒有碰到他們身上不是?
出門在外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看看熱鬧也就是了……畢竟這年頭,見義勇爲的代價和風險確實太大了些,時有好人被反訛誣陷的新聞見諸報端,非身家深厚者誰敢隨心爲之?
“小子,兩萬塊修車費,轉賬吧,快付寶還是小錢人都可以,趕緊滴!”一個二十一二的青年大步衝過來,意態囂狂,口水飛濺,指頭幾乎都快戳到了謝九的後腦勺。
這貨頭髮赤紅,吊兒郎當的樣子,一頭亂髮根根倒立如刺蝟,臉上的妝容更是無比怪異,可謂三分人形七分鬼樣,根本看不見本來面目。
他是這羣碰瓷黨的老大,向來心辣手更黑,經常在這一片碰瓷訛詐,可謂惡名昭彰,算是牢房裡的常客,每次進去認罪都是怎麼從寬怎麼坦白,可一旦放出來又會重走舊路。
一羣碰瓷黨像是打了興奮劑,一個個腎上腺素狂飆,手持鋼棍敲打在高速護欄上,嗚嗚哇哇亂吼亂叫,大有一言不合就要出手幹架的樣子。
謝九慢慢轉過身來,他的臉色有些難看了,眸底隱有暴風將起。
他真的只想安安靜靜地回憶往昔,追思逝者,可這些噁心的蒼蠅卻不停在耳邊嘁喳聒噪,着實討厭。
“一羣龜兒子的,滾開!”
突然,人羣躁動起來,一道人影野蠻衝出,像是一陣風擋在了謝九的身前,此地彷彿有驚雷凌空炸響,直震得人耳鼓嗡鳴。
衆人驚異莫名,當下連忙望過去,都想看看到底是何方神聖,竟敢硬扛這些社會青年。
謝九身前,一個其貌不揚的小個子出現,他五官敦厚看上去很淳樸,身材瘦小,皮膚黝黑,普普通通就是個路人甲,特平凡。
小個子的貨車在幾十米外,他本是溜達過來看熱鬧的,卻沒有想到居然撞上了意外的驚喜……
“九爺!”
小個子猛地轉身看着謝九,一張大黑臉幾乎都快笑成了盛開的墨菊,滿口牙齒雪白耀眼,真的是激動驚喜交加,眼裡更是淚花閃耀。
“猴子!”
謝九也很意外,這張黑臉他自然是格外熟悉的,兩人曾一起沐浴血與火,在死亡邊緣經歷過很多,是那種真的可以託付生死的兄弟。
猴子本名烏蒙,猴子則是他在部隊時謝九給取的代號,黑黑瘦瘦,來自川蜀西部某山村。
他身高只有一米六五,氣質淳樸,笑的時候更是憨厚討喜,老實巴交的樣子,平日裡見誰都是笑呵呵的,好像從不知愁。
“九爺,真的沒有想到,居然能在這兒遇到您……”猴子烏蒙激動地搓着手,早已紅了眼眶,就連聲音都有些哽咽發顫,“猴子真是想死您了,還有我的那些好兄弟們!”
謝九不僅是他的總教官和隊長,而且曾在任務中多次救過他的命,是那支隱秘部隊的核心靈魂,縱橫整個隱世界,無論敵我皆要尊稱一聲九爺!
“猴子,我們大家也都很想你,山藥他們幾個前兩天還在念叨你……”謝九用力拍打猴子肩膀,也很感慨:“離開快兩年了,過得還行吧?”
因爲特殊的保密紀律,他統帥的特殊部隊並沒有所謂的正常退役,假死離隊然後一輩子隱姓埋名纔是最安全的手段,所以分開後的戰友間很難再相見,彼此情誼只能深埋心底。
“山藥那小子肯定沒念我什麼好兒”猴子真的很懷念那些好兄弟們,咧嘴傻笑道:“九爺,炮筒這傢伙沒有給你惹禍吧……還有竹葉青那小妞,可是天天都吵嚷着要給你當暖牀丫頭呢……”
離開那支隱秘部隊快兩年了,猴子確實積攢了太多的思念,迫不及待想要一吐爲快,兩人低聲交談,畢竟很多東西都是不能流傳外界的。
兩人是真正意義上的生死兄弟,何況謝九又是猴子最敬仰的存在,此時乍然相逢自然興奮無比,恨不得將一切思念盡數訴說,可他們這種旁若無人的態度卻徹底激怒了碰瓷黨。
“哎喲,這是哪個犄角旮旯裡蹦出來的土癟三?”紅毛青年陰陽怪氣,繞着猴子轉圈,指指點點,噼裡啪啦就是一通亂噴,“幹管閒事,信不信哥兒幾個今天弄死你丫的?”
弄死我?!
“……”猴子翻了個白眼,側目斜睨這些混混,事情經過他很清楚,此時真的是徹底無語。
這些奇葩居然敢碰九爺的瓷,真的是無知者無畏……
九爺是誰?!
他是隱世界諸勢力中衆口傳說的華夏王者、最高領袖口裡的最強兵王、境外特異組織的究極噩夢、國家守護勳章的唯一獲得者……他,是華夏第一強者!
九爺,他就是個活着的傳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