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86 兩個元首（七）
“蕭聿晚了一步，沒有把月球上的人造生態圈給關停。”白仲褀站在月宮市，這座自己一手建立的月球城市，望着已經物非人非的一切，對同樣來到這裡的零和韓佳雪說道。
因爲脫離第二宇宙，超出了至高指令的作用範圍，所以蕭聿對於這座城市的控制，已經完全被剪除了。失去至高指令控制的各種AI系統，按照自己原本設置的命令繼續運行着，好在生活在這裡的人們，還有手動調整界面可以使用。所以城市並沒有陷入混亂。
負責守衛這座城市的仿生人武裝警察，正在同白仲褀帶來的役獸進行戰鬥。
“這些仿生人和防禦系統本身存在的作用就是防禦入侵者，而我們這些沒有帶着星聯戶籍電子協議的傢伙，自然會被認定成入侵者了。”白仲褀輕聲道。
月宮市的治安力量當然不僅是仿生人，而且還包括人類，不過這些人類投降得倒是十分利索。在剛纔那場戰爭裡，白仲褀跟蕭聿在公共頻道中的對話，白仲褀艦隊消滅了星聯三個軍團的場面，都歷歷在目。年紀大一些的人自然還記得星聯最早的這位元首。此時白仲褀領兵進城，月宮市的代表很自然地表現出了順服。
月宮市的市長李孟山來到白仲褀的面前，用銥星撫胸禮向白仲褀行禮。
“陛下，希望您能本着人道主義的原則，以及同胞之情，不要對月宮市的民衆進行暴力侵害。”
白仲褀看了一眼這個有些禿頂的中年男子，說道：“這裡是我的國土，這裡是我建造的城市，我當然不會傷害這裡的人。”
李孟山十八年前還僅僅是一個街道辦事處主任，親眼見證了地球統一和星聯建立，對於面前這個男人是多有仰望的。
地球沒有了，月球也不知道被白仲褀帶到了什麼地方。李孟山知道至高指令在這裡沒有了作用，而僅僅憑着月宮市和其他月球城市上的防禦力量，是絕無可能對抗他的。
這位普普通通的市長望着白仲褀，低聲嘆息道：“陛下，雖然您跟元……蕭聿之間的事情，我們這些普通人難以知曉，但當年您在位的時候，我都是見過的，很明白您是怎樣一個人。星聯能有今天，地球能有今天，都是建立在您偉大的構思上的。種族的分歧被磨合了，貧窮和飢餓被消除了，我們走向了更遠的深空，過上了真正富裕和自由的生活，人們不再爲生活所迫，開始追求自己的理想和發揮自己的創造力。儘管星聯擴大了幾百上千倍，但是沒有您所設計的藍圖，這一切都不會實現。”
仿生人的武裝警察已經被擊垮，人形獸開始收殮這些仿生人的屍體和各種破損的裝備。站在不遠處的白仲褀轉頭看了一眼這個其貌不揚的月宮市市長，說道：“你想說什麼？”
李孟山擡起頭，咬了咬牙，下了很大地決心，道：“陛下，蕭聿是怎樣一個人不需多說，寡恩少仁，但治理文明上還是一把好手的。您跟他不一樣，您是造福億萬地球同胞和其他星聯同胞的聖人，每一代星聯人都是躺在您爲大家建構的花園裡成長的。我知道，您現在回來跟蕭聿開戰，想要奪回自己的元首之位，更是爲自己正名。我不覺得這有任何問題，我甚至還願意支持您，畢竟您是地球人，是C國人，大家更親近。
可是，如果您真的跟蕭聿開戰，難以避免地就要跟星聯開戰，蕭聿是將整個星聯的人綁上了他的戰車。地球一戰僅僅是衝突的開始吧，不提地球到底發生了什麼，可是三十七軍團數萬人，都殞命於此戰，今後的任何一戰，被殺傷的人都不會少於這個數。當年銀翎軍發動正名戰爭，銀翎軍和星聯合計損失人口超過千萬，慘烈到難以想象。而您的力量更強，如果開戰，恐怕就是幾億幾十億人的死傷，文明財富毀於一旦。”
李孟山說到此處已經潸然淚下，他的膝蓋一曲，居然給白仲褀跪下來了，“陛下，求您，星聯是您建立的文明，星聯人都是您的同胞，他們都是有血有肉的普通人啊，他們想的只是過自己的小日子，實現自己的小夢想，也許微不足道，卻值得尊重。您當年想要讓星聯人過上的，不就是這樣的生活嗎？如果您還是當年那位爲了地球、爲了星聯殫精竭慮、縱橫捭闔、勾畫未來的元首，請您不要把戰爭強加給星聯的人民。您有強大的艦隊，忠於您的臣民，大可以在銀河的其他地方去建立新的文明。這樣也是爲了我們地球人開創生存空間啊。就算是人們不喜歡星聯的氛圍，也可以去投奔您那裡，這樣難道不好嗎？”
他跪在那裡，腰板子卻挺得非常直，說到最後聲音也放大，一雙眼睛炯炯有神，望着白仲褀。
白仲褀把身子轉了過來，也這樣直視他的眼睛，表情極爲冷淡卻話聲用力地道：“不好。”
李孟山愣了，嘴巴**着沒有說出話來。
“憑什麼我爲了你們的生活，而要委屈自己，跑到銀河什麼犄角旮旯再建立一個文明，還要爲你們開拓生存空間？這世間的好事，都讓你們給佔了嗎？”
“這……”李孟山突然語塞。
白仲褀嘲弄地一笑，道：“得位不正、篡奪元首的是蕭聿，清洗星聯、做你們星聯人千古一帝的也是蕭聿，戰場上不管你們人命甚至情願將地球引爆來阻撓我的也是蕭聿，怎麼我白仲褀反而成了你口裡的壞人？”
身後的韓佳雪此時也冷笑道：“因爲他是好人，是可以講道理的人，所以你們欺負他，讓他去退讓，去成全他的道德仁義無雙嗎？爲什麼同樣的道理，你不去跟蕭聿講？是不是不敢跟他講，因爲講了你就死了？”
李孟山臉色灰敗，說不出話來。
白仲褀轉過身來，不理跪在地上的市長，他望着一片繁華的城市，說道：“我所希望建立的文明，確實有人們安居樂業、各有興趣所好，但是我所希望建立的文明，也同樣懂得是非，有些東西是可以交換或妥協的，但是有些東西卻不能。”
“我從未打算做什麼聖人，做什麼人類先驅，對別人問心無愧之前，對自己就不能有愧。”
“我是元首，只有我一個元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