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自私的魔鬼，加上一個盲目的聖騎士和沒什麼用處的牧師，這個世界註定毀滅。”馬瑞利斯露出誇張的笑容，嘴角都快咧到耳根，同時伸出舌頭舔拭着牙齒。“你想知道的東西我都不會告訴你，你提出的條件對我沒有吸引力。”
“很好。我估計你也會這樣回答，真是沒有一點能出乎意料的地方。”費奇側過頭，看着迪德莉特和厄絲，說道：“我想要知道的東西，不管他願不願說，我都會挖出來。那個場面不適合你們觀看，所以我想盡快打發你們走。你們在這裡還有什麼事，包括和我還有什麼事，趕緊完成吧。”
聽到這番話，迪德莉特淺淺地咬了下嘴脣，一種淡淡的難過襲上心頭。成爲皇帝陛下的費奇，與她記憶中那個領地顧問費奇差距太大了。他原來會說冷笑話，會用從不過火的淡淡嘲諷來進諫，會站在她身前擋住那些不懷好意的脣槍舌劍。現在，他就像一個雕塑。
不過這種情緒只是存在了幾秒鐘，就被聖騎士的厚重盔甲掩藏起來。她走上前來，站在費奇面前一米的距離上，說道：“我們在厄絲老師的指導下追查永黎大陸暗藏的邪惡，並且在尋找你是魔鬼的切實證據。”
厄絲捂着額頭，感嘆這個精靈姑娘又上頭了，連她們還有一個老師的情況都說了出去，誠實也不是這麼誠實的啊！
“毀滅重生教派是我的敵人而不是同盟，你們的工作很優秀，比我所有的探子都要優秀。”費奇的目光從兩位女士的眼睛上來回移動，依舊保持着嚴肅的語氣，說道：“至於我是魔鬼的切實證據，你們繼續尋找好了，我不攔着。你們還有什麼需要我做的嗎？”
“如果我們證實你是魔鬼，你會束手就擒嗎？”迪德莉特咬了咬牙：“這是個蠢問題，但我還是想問一問，解除心理上的負擔。畢竟我們曾經共事過，你也幫助我不少。”
“別猶豫，該怎麼做就怎麼做，你並不是那種瞻前顧後的人——但是這句話並不是你需要聽的。”費奇看看她們兩個，然後說道：“迪德莉特、厄絲，你們內心真正的問題其實是這樣的：如果我的確是魔鬼，但又是可能拯救永黎大陸最後的希望，你們會怎麼選擇？如果我真的把永黎大陸救了，你們會怎麼看這樣一個魔鬼？你們能殺了那個魔鬼嗎？當然，這都沒有考慮實力差距的現實問題。”
迪德莉特深深吸了一口氣，然後說道：“既然說開了，那就坦誠一些……”
“還說什麼啊！打啊！”馬瑞利斯喊叫着，併發出嘲笑：“囉囉嗦嗦，如同腐臭的裹腳布，卻偏偏要纏在嘴上糾纏不清！打出勝負來，一切就有結果了。”
“閉嘴！沒問你！”厄絲向馬瑞利斯揮動拳頭，然後對費奇說道：“坦誠的說——包括我的老師也是這個觀點——你只要還在嘗試拯救永黎大陸，那我們就不會消滅你的，這一點我和迪德莉特都能夠做出保證。所以，你也乾脆省一省我們的力氣，把答案告訴我們吧！”
費奇哼了一聲，緩緩搖了搖頭。“從你們的行動模式上我嗅到了試煉的味道，試煉的目標就是我吧？你們的老師是誰，敢不敢讓我猜猜？”
“你猜不到的。”厄絲說道。
“準確地說我沒有猜測的機會了。你的老師就在外面，以靈體的方式快速接近，大約還有半分鐘就過來了。她沒有使用傳送，估計是怕被我扔到其他位面去吧？榮光，真理雷霆女神的碎片之一，你們倒是找了個不錯的師父。”
“你怎麼看到的？”厄絲推了推眼鏡。
“你要轉換門庭當我的學生，我就教給你。”費奇注視着迪德莉特的雙眼，持續了一會兒，然後轉過身，將後背留給她們，然後撕開一道空間裂縫，從中抽出老魔杖。
“鑽心剜骨！音波屏障！”
馬瑞利斯呈現出極度扭曲而痛苦的表情，他也張大嘴巴喊叫，但沒有一絲一毫的聲音能傳出來。鑽心咒法術與組成整個法陣的任何符文都沒有絲毫關聯，法陣根本不知道它是什麼東西，因此無法進行鍼對。而費奇在符文法陣之外豎起了音波屏障同樣不妨礙法陣，卻正好可以將裡面傳出來的聲音完全隔離。
迪德莉特看着馬瑞利斯，皺着眉頭，說道：“折磨是一種……”
“他在贖罪，以及接受考驗。”費奇不想讓迪德莉特將話說完整，不然肯定會產生衝突。他轉過身來，向通道入口的方向招了招手，說道：“榮光，許久不見，我沒對你的學生做什麼，所以不用緊張。”
在費奇救回來的女神碎片中，榮光是最健美的那一個。她將力量、靈活、韌性以及魅力非常完美的結合在一起，讓人看過去就會感覺和諧、協調和賞心悅目。她不是那種驚豔絕倫的人，但卻是那種最耐看，讓任何人與之交談時都不會自慚形穢而是如沐春風。
她身穿重甲，一面塔盾懸浮在身側，卻唯獨沒有帶頭盔。黑色的短捲髮顯得非常利落，一雙藍色瞳孔的眼睛裡透出堅毅，暗紅色的嘴脣輕輕抿了一下。“費奇·霍爾，的確是很久沒見了。上一次見面你我並沒有交談，後來我覺得那是一次非常明顯的損失。”
“我倒是沒有這種感覺。”費奇一點都不客氣：“你來之前我正在與這兩個老朋友探討要不要打架的問題，目前已經達成共識，她們決定暫時饒過我。你匆匆趕來，是要推翻這個決定嗎？”
“你緊張嗎？”榮光嘴角微微翹了翹。
“當然不。”費奇說道：“你是我從第二世界救回來的，我不想因爲一場戰鬥，而讓你從這個世界上消失——那是對我拯救行動的浪費。”
“已經浪費幾次了？”榮光問道。
“我現在知道厄絲那種毫不客氣的性格是從什麼地方學到的了。”費奇舉起兩根手指：“閃爍和耀光已經沒了，同時變異、貪婪也沒了。我奇怪這其中是不是有什麼關聯，會不會是真理雷霆女神與造物故主同歸於盡的後遺症。我不想知道這個問題的答案，但不介意送上門來的實驗機會。”
“你能殺死閃爍，那麼我在力量上無法勝過你；你能消滅耀光，那在技巧上我也勝不過你。”榮光招了招手，將迪德莉特和厄絲叫過去，讓她們站在自己身後。“我無法擊敗你，但肯定可以從你的攻擊中護着她們離開，你說是不是？”
“我不知道，我也不想知道，不過你可以不用着急走。”費奇指着還在承受痛苦折磨的馬瑞利斯，說道：“你我之間肯定存在分歧，但對於這種混蛋傢伙都沒有好感。毀滅重生教派是我的敵人，想必也是你的——你身上散發的類似女神的氣息已經自己將答案告訴我了。榮光，咱們進行一次小小的合作怎麼樣？”
“如果是打擊邪惡並不製造更多的邪惡，那我可以考慮。”
“幫我將貝妮恢復原形，去掉她身上的惡魔血統影響。”費奇從空間袋拿出一塊神性水晶，說道：“真理雷霆女神可以將八目族變成伏藏女族，你在學她，正好可以借這個機會試一試。我也會用法術在一旁輔助，只是我不想接觸任何神力？”
“你擔心神力會影響到你的魔法，甚至你的本質？”
出乎榮光等人的意料，費奇居然點點頭，直接承認下來。
榮光向前走了兩步，從費奇手中接過神性水晶，仔細檢查一番然後點點頭。“不用你幫忙，我自己就能完成。這個六臂蛇魔只是身體上惡魔化了，精神和靈魂並沒有被無底深淵侵蝕，所以並不難辦。但這是你給我的請求，不算是合作，對不對？”
“我們的合作要着落在他身上。”費奇搓了搓手，然後道：“我要從他腦子裡挖出足夠的信息，場面會很難看，我建議你們別待在這裡。”
“那你們兩個擡着無臂蛇魔跟我出來吧。”榮光對迪德莉特和厄絲說道。“費奇這邊忙完了，完全可以到外面進行交接。我很想聽聽皇帝陛下的高論。”
費奇點了點頭，然後轉向面對馬瑞利斯，並向前邁步，踩在符文上。馬瑞利斯瞪大了眼睛，儘管鑽心咒的折磨無法抵抗，他也還要看着費奇。這個符文陣非常複雜，滿是陷阱，對於想要進行破壞的人毫不留情。那些死去的畸變術士根本不敢進入符文圈，就是擔心會遭受毀滅打擊。馬瑞利斯期盼着，如果費奇也被符文陣攻擊，就算是不死，僅僅是丟了面子，也能讓他在可怕的折磨和痛苦中得到一點慰藉。
這個不知名的咒語實在是可怕了……馬瑞利斯怒吼着，嗓子很快就啞了，但這一點都不能減緩痛苦。而更令他心靈上痛上加痛的一幕發生了：費奇輕巧地踩着符文，前前後後、左右變幻，讓很多符文串亮了起來，但最後直到他進入核心圈，站在自己面前，也沒有一個咒語對他發動攻擊。
“有一種邪惡的咒語，可以奪取靈魂的控制權，讓人乖乖服從命令。被奪去靈魂控制權後將永遠無法恢復，成爲徹底的奴隸。”費奇撤除鑽心咒，這樣可以讓馬瑞利斯聽清楚他說了什麼話。“馬瑞利斯，那三個人去隔壁房間給貝妮解除惡魔血統，同時還有一道隔音屏障確保我說的話不會被她們聽到，所以我告訴你接下來會發生什麼。”
“我會打開你的腦袋，然後將地獄符文灌進去，用秩序的力量重整你的意識。那種感覺很難形容，但你可以近似地認爲是一根燒紅的細棍在腦漿裡面攪動。這個過程，你會非常完整而且不會落下任何細節地體會一遍，它將會是你之後永遠不會遺忘的記憶。”
費奇將手伸向馬瑞利斯的腦袋，那個之前被迪德莉特切開的創口已經被一層軟軟的角質層覆蓋，不費多少力就能重新打開。馬瑞利斯張開嘴巴，污穢罵人之語便脫口而出，費奇便用拳頭將他的牙齒全都敲了下來，然後令下頜脫臼。
只需要脫臼就能完成的事情，偏要敲掉牙齒——費奇也不是什麼好人。
“魂魄出竅。”費奇念出咒語，老魔杖的尖端便出現一個乳白色的泡泡，晃晃悠悠、不斷變大。他用手指碰一下，那泡泡就像口香糖一樣粘在了手指上，很輕鬆就被拉得很長。費奇將泡泡的一端從馬瑞利斯的腦洞裡塞進去，然後抽回手指。魂魄出竅的咒語便開始發揮力量，他才把馬瑞利斯的下巴按回去。
在不顧忌對方性命的前提下，用轉心魔的能力和魔法咒語可以更快得到消息。但在這個符文圈裡，魔鬼能力與符文法術都受到限制，只剩下老魔杖以及無限零點符文可以正常工作。奪魂咒生效速度慢，操作起來非常麻煩，但最終還是能得到足夠信息。
得到“足夠”信息而不是全部信息，這是任何鑽探意識能力的通病。只有讓人心甘情願合作才能得到完整的信息，任何強迫，包括強迫情緒來操控思想，都達不到完美無缺。而且咒語操縱時間越長，後面的信息缺失就可能越大；但最早的問題，往往因爲抵抗還未完全被瓦解，會得到一些錯誤信息。
“你的名字、性別、年齡、種族、出生地、使命……”在經過一番基本情況的詢問後，費奇首先問到：“夏妮和你有什麼關係！”
經過鑽心咒和移魂咒的折磨，馬瑞利斯已經渾渾噩噩，他能做出的唯一反抗不過是說話聲音含混一些，用幾種不同語言拼湊一番，但最終也只能屈從於法術的力量，緩慢道出一切。
費奇安靜地停着，用心記下來。即便有法術，馬瑞利斯的話也不能作爲真相，等貝妮那邊恢復之後還要再問問她。同時要從馬瑞利斯這裡取得足夠的樣本，然後通過魔法的試驗，看看是否與夏妮有什麼關係。
目前看來，樣本肯定是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