欄州與嶺南毗鄰,雖說兩州的地方官都有私交,可涉及到借兵或是調兵這樣的大事,無論是誰都不敢馬虎,而當初蚌城慘劇發生後,欄州總督卻瞞下了此事,連朝廷都不知道蚌城發成了這麼聳人聽聞的事。
最終,蚌城的地方官不但沒有收到責罰,反而受到了嘉獎,這其中若說沒有文章,怕是無人相信。
一時間,杜軒和白瓔珞陷入了沉思。
到底是許多年以前的事,而且如今似乎牽扯出了更多,兩個人只憑聽到的和見到的,再找不到旁的依據也是白費力,白瓔珞輕拍了拍杜軒的手,“從長計議吧,人多力量大,如今,有趙大哥、歐浩和杜轅他們,當年的事情必定能夠水落石出的。”
杜軒應和的點了點頭。
午後,薛氏來了。
白瓔珞開門見山的問起了白瓔歡的親事,薛氏抿嘴笑道:“昨日周老夫人又來了,說週二夫人也相中了歡姐兒,選定了日子,就請媒人上門來提親呢。估摸着,過年前就能下了小定。”
眼看着促成了一門親事,白瓔珞也跟着開心不已,不由的拍起了薛氏的馬屁,“有大伯母這樣的嫡母,可是三哥和七妹妹她們的福氣呢。”
薛氏但笑不語,心中卻有些苦澀。
豪門大戶裡的腌臢事層出不窮,嫡母謀害打壓庶出子女的事更是常見,可薛氏卻從未虧待過膝下的幾個庶出少爺小姐。
可對着白瓔珞,薛氏心中就是有再多的委屈和難過,也不會對她說起。
薛氏笑呵呵的和白瓔珞聊起了茹姐兒,又問彥哥兒如今吃的多不多,每日要睡幾個時辰,白瓔珞心中明白,一一回答着,又喊着乳母抱來了彥哥兒,薛氏逗着小傢伙玩了一會兒,便起身走了。
靖安侯府和周國公府間的走動漸漸的頻繁起來,沒幾日,住在學士巷的王氏就從管事婆子那裡知道了。
狠狠的拍着桌子,王氏怒不可遏的斥道:“真是喂不熟的白眼狼。當日憐惜她是靖安侯府三房的孤女,老爺還動了心思要將她接到我身邊來養,幸好沒有如此做,否則,這會兒我怕是要被她吞的骨頭渣子都不剩了。”
王氏說的自然是白瓔珞。
聽說是狀元夫人帶着堂妹去周國公府看週二少夫人,被週二夫人相中了,所以有了這門親事,王氏下意識的就覺得白瓔珞是故意的。
前番讓白瓔珞帶着柳若眉去周國公府,王氏打的就是這樣的主意,想讓周國公府的幾位夫人見見柳若眉,她相信,以柳庭懷如今聖眷正濃的爬升速度,以自己女兒的相貌才情,還是能得來一門好親事的。
可王氏卻忘了,她挑三揀四的相看女婿,在京城裡早已沒了什麼好名聲,誰家願意有這樣的親家,讓兒子有這樣一個丈母孃?
可柳若眉到周國公府卻有了自己的機緣,事後得知時,王氏心中樂開了花,也對白瓔珞不願意再帶着柳若眉去周國公府而表示很生氣。
如今,白瓔珞撇開最親的表妹沒幫,卻促成了白瓔歡和周國公府那位少爺的親事,王氏愈發覺得,白瓔珞是故意的。
“娘……”
王氏暗自想着的時候,屋簾掀開,柳若眉花容帶淚的撲了進來。
拉着母親的衣袖低聲泣着,柳若眉抽噎着說道:“娘,珞表姐一定是故意的,她記着我小時候對她的不敬,所以存心來羞辱女兒的。”
說着,柳若眉眼圈紅紅的看着王氏道:“娘,您要爲女兒做主啊。”
看見女兒這個模樣,王氏自然心疼無比,扯過帕子給她擦着眼淚,王氏軟語哄着她,又將她送回閨房,才愁緒重重的回到正屋。
直等到柳庭懷下了衙,王氏焦急的喚了丫鬟去將他請來正屋,迫切的說起了此事。
聞言,柳庭懷不但沒有責備白瓔珞,反而有些埋怨的看着王氏道:“兒女親事,自古以來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便是珞姐兒從中牽了線,終歸也要靖安侯府和周國公府對上眼才成。眉兒的親事,我自會爲她相看,你連個招呼都不打,就讓珞姐兒帶着眉兒去周國公府,太冒失了,回頭傳揚出去,還以爲我柳府家教這般不堪呢。”
柳庭懷自從做了大理寺卿,整日忙的不可開交,內宅的事,自然不太過問,他不知道的是,如今京城裡有許多不好的傳言,都是他面前這位嫡妻造成的。
王氏心中苦不堪言,面上卻不敢顯現,只一味的裝着委屈,可憐的說道:“她若是真的心裡有你這個舅舅,有眉兒這個表妹,從中牽了這條線,說不得如今議親的就是咱們和周國公府了。還不是她沒把咱們這舅舅舅母放在眼裡?”
“珞姐兒不是這樣的人……”
面前出現了一雙清澈孺慕的純淨眼眸,柳庭懷沉聲說着,回頭瞪了王氏一眼,囑咐道:“眉兒的親事,我自有主張,必定不會委屈了她就是。”
說罷,想着還有幾個卷宗要看,柳庭懷擡腳出了屋門朝書房去了。
柳庭懷前腳剛出門,柳若眉後腳就到了,得知父親說的話,柳若眉愈發哭的肝腸寸斷。
王氏眼中怒色更重。
“吩咐下去,準備車馬,我要去狀元府。”
王氏厲聲吩咐道。
知曉這門親事已經無望,可心中又惦記着那個一臉溫和笑容看着自己的男子,柳若眉心中愈發委屈,急急地回屋更了衣,跟着王氏坐着馬車出了門。
二門處的婆子來通傳的時候,白瓔珞正準備吩咐流蘇備膳。
心中隱約猜到王氏此來是爲了何事,白瓔珞心中有些暗氣,面上卻絲毫不顯,親自帶着丫鬟迎了出去。
一臉怒容的到了怡心苑正屋,王氏環顧着看了一眼屋內的幾個丫鬟,回頭衝白瓔珞說道:“珞姐兒,舅母有幾句體己的話要與你說。”
心內瞭然,白瓔珞看了沉香一眼,沉香帶着屋內的一衆丫鬟退了下去。
屋內只剩白瓔珞、王氏和柳若眉三人。
“舅母有什麼話,直說無妨。”
白瓔珞看了一眼表情有恃無恐的柳若眉,方回頭衝王氏徐徐說道。
“珞姐兒,這些年,你舅舅和我是怎樣待你的,你心裡也是有數的。爲了不讓你受委屈,你舅舅不但年年大筆銀子孝敬靖安侯府,還爲你準備了一份嫁妝,其他的事,我也就不多說了,可你呢,你是如何回報我們的?”
搬出了不孝的大帽子扣在了白瓔珞頭上,王氏一臉不忿的斥道:“周國公府那門親事,但凡你心裡想着你舅舅,想着你若眉表妹,都不會是如今這般模樣。珞姐兒,靖安侯府是你的親人,難道,你舅舅就不是了嗎?”
“更何況……”
回頭看了一眼柳若眉,王氏指責白瓔珞的口吻愈發嚴厲,“周國公府二房的那位少爺,眉兒前次去周國公府時便已見過的,他對眉兒一見鍾情,直說會央了嫡母爲他做主求娶眉兒,你這樣,可曾想過你表妹的感受?”
白瓔珞柳眉請挑,回頭去看柳若眉。
柳若眉俏臉生霞,可眼中卻泛起了晶瑩的淚光,一副泫然若泣的傷心模樣。
白瓔珞不怒反笑。
一雙眼眸亮晶晶的看向王氏,白瓔珞笑道:“舅母,恕我直言,那位周少爺,在二房是庶出,且不論大房的成就,只二房那位嫡出少爺都是精明能幹的,以他一個庶出的身份,他憑什麼篤定週二夫人會爲他做主?”
見王氏臉色輕變,一旁的柳若眉更是一臉不可置信的看着自己,白瓔珞繼續說道:“再說了,越是周國公府這樣有根基的勳貴世家,就越是重規矩,婚姻一事,絕對是要依着家中長輩的意思的,何曾容得他自己有想法?”
想到柳庭懷那句“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王氏心中止不住的下沉,這一刻,她才覺得是自己有些心急了,而她也有些高估了自己的門第。
白瓔珞心中冷笑,再看向柳若眉時,便愈發不喜。
帶着柳若眉去周國公府看孫妍彤那一次,柳若眉在途中消失了一陣子,可事後,無論白瓔珞怎麼問,柳若眉都閉口不提,如今看來,她在內院遇見了周國公府二房那位庶出的少爺,而且還相談甚歡。
否則,他又怎會說出要求娶柳若眉這樣輕佻的話?
可笑,柳若眉竟然還信以爲真,便連王氏,也僅憑女兒的一面之詞,妄想因此和周國公府攀上關係成爲親家。
注意到白瓔珞的表情,柳若眉大抵猜到了她心中的想法,一張臉因爲羞窘顯得更加緋紅,“珞表姐,我知道你不喜歡我,可是,你不能因爲我而罔顧父親母親對你的疼寵,但凡你願意出一點力,也不會發生如今的事。”
“我出力?”
倏地拔高了聲音,白瓔珞冷冷的看着柳若眉和王氏道:“倘若那一日我便知曉眉表妹見過周國公府那位少爺,他還說出了這樣的話,我不但不會出力,還會將此事告訴舅舅,再也不讓眉表妹出現在周國公府衆人面前,非但如此,我還要請舅舅出面跟周國公府的人討要個說法,柳家的女兒,不是旁人可以無禮輕薄的。”
白瓔珞的一番話說得鏗鏘有力,頓時,王氏愣在了當地。
半個時辰後,滿面頹喪的王氏帶着垂頭喪氣的柳若眉出了門。
不多的會兒功夫,另一輛馬車疾馳着駛出,徑直朝靖安侯府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