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他嘴角掩飾不住的笑意, 闞青春的心情也不自覺跟着輕鬆起來。看來他是要給她驚喜呀。
這時，她手機提示收到一條短信，是趙母發來的。
“接電話, 別說是我打的。”
看着寥寥數字, 闞青春心中納悶, 還來不及多想, 手機響起來, 趙母的電話已經打過來了。
“青春，書煦是不是在你旁邊？你只要回答是或不是。”電話裡傳來趙母刻意壓低的聲音。
“是的。”闞青春微微蹙眉，照做。趙母的語氣聽上去不太友好。
“你找個藉口離開, 我在南大街素山茶座等你，一個人來, 明白嗎？”說完, 趙母便掛斷了電話。
闞青春握着手機愣了半晌, 心裡涌上不祥的預感。
“怎麼了？誰的電話？”趙書煦順口問道。
闞青春搖搖頭，冷靜地掩飾, “書煦，我想起來我還有份文件沒弄好，明天早上要用，你先送我回公司好不好？不會耽誤太長時間的。”
趙書煦溫柔地笑，“你這個粗心鬼。好, 我到前面調頭。”
“對不起。”闞青春垂下眼睛, 擋住自己眼中的不安。
“這有什麼好道歉的, 當然是公事重要啊。”趙書煦不在意地笑笑, 他並不知道闞青春是在爲欺騙他而道歉。
到了公司樓下, 闞青春又對趙書煦說：“我忽然好想吃小柒水果的大櫻桃，你去幫我買好不好？省得你在這兒乾等。”
“遵命。還有什麼想吃的, 我一併買回來。”趙書煦欣然應允，畢竟闞氏那邊他幫不了什麼忙，只能在感情和生活上多爲她做點事。
“那你就到地下進口超市轉轉吧，隨便買什麼，看你對我的瞭解咯。搞定了給我打電話。”闞青春努力綻開一抹笑容，下車和他揮手再見。
等趙書煦的車子走遠了，闞青春立刻到地下停車場取了自己的車，趕往素山茶座。
一進二樓包廂，闞青春就感受到了無形的壓力，令她呼吸不自覺有些沉重。
趙母面無表情地看着她，和平日親切慈祥的模樣判若兩人。
“阿姨。”闞青春恭敬地欠身打招呼。
“坐。”趙母朝對面的空位側了側臉。
闞青春忐忑不安地坐下，雙手放在膝蓋上，緊張地攥住了褲腿。
“阿姨，您找我過來是有什麼事嗎？”她輕聲地問，不等趙母說話，又接着說，“阿姨，其實應該我主動去拜訪您纔對，但是我最近確實比較忙，疏忽了。上次我媽那件事真的對不起，但是我媽媽她不是故意的，她是被家裡的事弄得太煩躁了，一時沒注意分寸。阿姨，我代我媽媽向您道歉，請您原諒我們。”
說完，她站起身，端起面前那杯免費的檸檬水，向趙母奉茶道歉。
趙母接過杯子，沒有喝，直接放回桌上，但臉色已經緩和許多。她擺擺手叫闞青春坐下，嘆息道：“那天的事我已經不放在心上了。你們家的事我知道，否則我也不會同意書煦拿兩百萬去幫你。”
“謝謝阿姨。”闞青春感激地說，心裡輕鬆一些。
趙母又嘆了口氣，說：“青春，我一直都很喜歡你，你是個懂事、善良的女孩子——可是，我現在才發覺，你可能不太適合我們家小煦。”
原本闞青春還心情漸緩地聽着趙母對她的讚揚，聽到後半句，她的心咚地一聲沉下去了。她驚訝地瞪大眼睛看着趙母，雙手微微顫抖。
“青春，你的人很簡單，可是你的環境現在太複雜了。小煦他沒有那個能力去應對你現在的情況，反而還……”趙母說着有些激動，但她知道這一切並不是闞青春的錯，下意識緊閉嘴脣，讓自己平靜。
闞青春無比愧疚地垂下頭，說：“對不起阿姨。”
“本來小煦還想瞞着我，只告訴了我他請長假這一件事情。我私底下找張行一問，原來他在醫院發生了那麼多事情。醫學峰會去不了，科室副主任也沒了資格，去美國進修的機會白白葬送。青春，小煦他是對升遷、當官沒興趣，但是從醫是他的理想，這麼好的學習機會，就這麼沒了，我想想都心疼啊！小煦他雖然沒有說，但是我知道他心裡有多難過！”趙母還是沒壓抑住內心的憤懣，語氣急促起來。
闞青春緊抿嘴脣，臉色發白。她在桌下絞着十指，控制住自己身體的顫抖。
原來還有請假和美國進修的事情，她根本一無所知！這一刻，她幾乎被巨大的歉疚和痛苦吞噬了。
不久前，她纔剛剛向他強調凡事要坦誠，但他還是選擇了對她隱瞞。她是感動的，因爲她知道他是不想再給她壓力。可她也是痛苦的，因爲她是最後一個知道這些事情的人。她很沮喪，她明明應該在他最需要的時候第一時間陪在他身邊纔對，可是她被矇在鼓裡，全然不知。
以至於現在，面對趙母，她完全不知道自己該怎樣做。似乎，她只剩下道歉這一條路了。
“對不起。”她略微哽咽，再次道歉。
“你知道今天小煦找你做什麼嗎？”趙母問道。
闞青春搖搖頭。
“他要向你求婚。”
闞青春心裡一哆嗦，詫異地擡起頭來。求婚，多麼美好的詞彙，但她現在卻一點開心的感覺也沒有。因爲她已經想到了接下來要發生在她和趙母之間的對話。
“青春，我希望你知道自己該怎麼做。”趙母臉上顯出一個母親保護兒子時纔有的溫柔、堅定和哀求，“我知道這對你很不公平，我跟你說抱歉。但是青春，再這樣下去，小煦遲早會被拖垮的。”
闞青春再次垂下頭，眼淚不斷滴落在手上。
趙母也有些哽咽了，“青春，阿姨謝謝你了。那兩百萬，就當小煦入股闞氏。”
“不，阿姨。”闞青春擦了擦眼淚，擡起頭，擠出一絲笑容，“錢我會還給書煦的，這畢竟……不是一場交易。”
“那你就是同意了？”趙母面露一絲欣喜。
闞青春深吸一口氣，想爲自己再爭取一下，“我……可以不同意嗎？”
趙母一愣，臉色發僵。
片刻，她起身坐到闞青春身邊，輕輕握起那雙始終緊緊絞在一起的手，柔聲說：“丫頭，我知道你已經很累了，但凡你有一點多餘的精力，你不可能讓小煦走到今天這一步。丫頭，我還是很喜歡你，但是我已經決定了，不能接受你和小煦在一起，你爸媽也是這個態度。如果你堅持的話，這方方面面的壓力會讓你崩潰的。”
這如同母親關懷女兒的話語，讓闞青春涌起無限心酸和委屈，忍不住抽泣，眼淚大片大片滾落。
“青春，放手吧，就當阿姨這個壞人求你了。”趙母鼻子一酸，眼眶也紅了。
“阿姨您別這麼說。”闞青春連忙說，“您不是壞人，您只是一個疼愛兒子的母親。”
趙母伸手輕撫闞青春的頭髮，長嘆道：“丫頭啊，這段時間真是苦了你了。你變得和當初我認識的那個青春一點都不像了。以前的你，一定會據理力爭、堅持到底，而不是像現在這樣掉眼淚。不管怎麼樣，阿姨希望你能做回原來那個開朗堅強的青春，人生在世，總有幾個坎要過，過去了，你就成長了。”
人在瀕臨崩潰的時候，最怕遇到這樣的柔軟。闞青春咬緊牙關，擦去眼淚。她不能再哭了，否則等會兒會在趙書煦面前露出破綻。
“你再好好想想，我先走了。”趙母起身要走，忽然想起什麼，從口袋裡掏出一枚小小的耳釘遞過來，“這是你的吧？”
闞青春一眼就認出這是她送給姜悅熙的生日禮物，心又是咚一聲，沉得更厲害了。
“您是在哪兒找到的？”她把耳釘拿在手上，努力問得自然。
“我幫小煦洗衣服的時候在他口袋裡摸到的。”趙母回答。
“謝謝阿姨。”闞青春盯着手裡的耳釘，腦中一片空白，甚至不知道趙母是什麼時候離開的。
對於男人和女人來說，耳釘這樣半私密的東西意味着曖昧，尤其，是出現在男人的口袋裡。這不可能是耳釘自己掉進去的，那就只能是有人放進去的。
明明應該直接懷疑是姜悅熙的陰謀，但闞青春卻忽然沒了下這個結論的信心。
她忽然回憶起那天趙書煦辦公室，姜悅熙倒在他懷裡的場景，還有，趙書煦爲了姜悅熙讓她在花園空等，而且，姜悅熙知道她所不知道的事情，那些被趙書煦隱瞞的事情……
是啊，如果一個人因爲另外一個人而接連不斷遭到打擊，任誰都會覺得累，任誰都會想逃離吧？
姜悅熙已經徹底離開南森了，可此刻，闞青春卻覺得她永遠留在了趙書煦心裡。
不！闞青春，你不該這麼想！你怎麼會變得這麼疑神疑鬼、患得患失？就算要分手，也不該是爲了姜悅熙！
闞青春用力拍了拍自己的額頭，讓自己清醒。分手兩個字只是想想，已經讓她心痛得揪成一團。
趙書煦給她打來電話，說自己已經出了地下超市。她不敢耽擱，急忙駕車回到公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