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三六章 十七歲的雨季(四)

冥冥中不知是否真有心靈感應這回事存在,反正,林笑這會兒是相信趙小柔一定會支持自己做出的艱難抉擇。

“我走了,你好自爲之吧!”林笑瀟灑地轉過身,頭也不回地扔下這樣一句話,飄然而去。

“有空再找你吃飯啊!”酒肉道人熱情地與之告別道,雙眼飽含深情地目送着林笑遠去,迅速消失在自己的視線之中。

“嗯,年輕人還是挺不錯的,有機會一定要弄回凌霄宮去,讓那些眼高於頂的年輕弟子們長長見識。”酒肉道人嘀咕了一句,就施施然地走上前來,一招手,便想將狂魔刀和仙絕劍這兩樣戰利品給收咯。

“唔……不是吧,難道是閉關太久,連這招‘吸星手’都不知不覺生疏了嗎?”不料,酒肉道人連吸幾次,都無功而返,不由讓他懷疑起自己閉關這段時間是不是越活越回去了?

“我……去!他孃的,怎麼還有這種凝而不散,人都走沒影了,還能一直存在的幻影?!”等到酒肉道人按捺不住疑惑,親自上前用手去抓時,才發現入手處空空如也,那刀劍不過是兩道一觸即潰的虛影而已。

“完了,這回真是老貓燒須,一世英名毀於一旦。”酒肉道人把僵硬的手臂收了回來,面色發白地自語道:“林笑啊林笑,看來,我仍是低估了你的能量,只是,你想安然走出這雲嵐城,可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說這話的時候,酒肉道人的身上散發出一股比姚行之等人還要強上數籌的驚人氣勢,像是一頭沉睡已久的猛虎猛然驚醒,讓整個擂臺都開始跟着微微顫抖起來。

若是林笑親眼目睹此景,肯定會擔心還有沒有安然回家的可能,但現在,他卻是心情大好,迫不及待地趕到了與白無雙等人約好的地點,開始商量起撤退的事宜。

“什麼?!狂魔刀和仙絕劍都被你弄到手了?”雖然,明知林笑吩咐自己這些人提前在此等候,必然是有了極大的把握,白無雙仍是有些不敢相信他竟然真的虎口奪食成功,把甲天下和競勝的人都給一次性搞定。

“嗯,過程有些曲折,結局還算完美,如果不是有酒肉道人出來攪局的話,我可能早就出來了。”林笑如實說道。

“酒肉道人?他不是你的手下敗將嗎?”一旁的胡衝忍不住問道。

“手下敗將?不,他是故意輸給我的。”林笑搖搖頭,接着說道:“剛纔,他一出現,我就從他身上感受到一股強大無比的威壓,說實話,那絕對是一種我沒有信心能夠戰勝的力量。”

“這麼說來,你和凌霄宮的合作也已經……崩了?”白無雙更加關心這個問題。

“沒錯,趙小柔一直沒有出現,顯然是被酒肉道人給取代了,我們還是趁着他們沒有完全發動力量搜捕之前,有多遠就跑多遠吧!”林笑面帶苦澀道。

“笑兒哥,你是說雲嵐城不能再待下去了麼?”跟着白無雙一起過來的夏宜歌好奇地問道。

“是啊我的一哥,現在不僅是甲天下和競勝的人要找我,就連凌霄宮這個地主都被我擺了一道,接下來肯定便是滿城搜捕呢,所以,我們只有再度踏上逃亡之路了。”林笑不好意思地撓撓頭,做出瞭如上總結。

“靠,早知道跟着你辦事就沒好果子吃,我可是堂堂的白家八少爺,現在又得做亡命之徒,招誰惹誰了啊我?”白無雙瞪了林笑一眼,發泄自己的不滿道。

“行啦,我的好兄弟,跑路還需要路費,這件事就交給你了。”林笑拍了拍白無雙的肩膀,雪上加霜道:“另外,我們的地頭蛇胡老大,要負責規劃逃跑路線,收買城門看守等等事宜,擔子同樣不輕啊!”

“早已經是一根繩上的螞蚱,就不用那麼客氣啦!”胡衝倒是挺有覺悟,擺擺手,豪氣干雲地說道。不是他不想走,實在是上了船才發現,這根本不是什麼賊船,丫的就是一鬼門關,有去無回啊!

“那我呢?有任務嗎?”夏宜歌連忙問道,她也迫不及待地想發揮作用呢。

“有啊!”林笑很是得意地點點頭,接着說道:“我連番大戰下正腰痠背痛呢,咱們找個地方好好歇一歇,有勞一哥你幫我按個摩,鬆鬆骨吧!”

“這……”夏宜歌愣了愣,顯然被林笑這番曖昧之言給嚇到了。

“不用你,我們倆就足夠了。”不料,一旁的白無雙和胡衝卻面無表情地衝了上來,在夏宜歌目瞪口呆的表情注視下,將來不及防備的林笑好好修理了一番,這次第,怎一個樂極生悲了得啊……

“大伯,幸虧你及時阻止了我們的行動,否則,肯定會引起凌霄宮的注意,要像萬刀城那些人一樣,四處躲藏猶如喪家之犬了。”當林笑等人還在研究着出城大計時,一直躲在暗中窺視,到最後都沒有露面的千劍城諸人,也在討論着此行的得失。

“文博說得對,凌霄宮竟然在不知不覺中提前介入了此事,這是大家事先都不曾想到的。”一旁的張任狂點頭附和道。

“可是,萬刀城的人即便是失敗了,至少他們也曾經努力過。但我們呢?眼見勢頭不妙,就不戰而退,未免太窩囊了一些!”老鬼則是對他們二人的看法嗤之以鼻。

“誒,凌霄宮勢大,此處又是他們的大本營,稍有不慎,我們這幫人就會被一網打盡,當然要小心行事纔對。”張任狂擺擺手,忍不住爭辯道。

“哼,小心行事?那躲在家裡是最安全的,咱們又何苦巴巴地趕到這雲嵐城來受罪呢?”老鬼很不客氣地反駁道。

“好了,撤退的命令是我下的,再說什麼也無濟於事,我們還是想想下一步要怎麼走吧。”眼見衆人就要吵成一團,項南天連忙伸手勸阻道。

“大伯說得對,眼下,林笑既然得了那刀劍,最迫不及待要做的事情,一定就是想辦法儘快出城。”項文博想了想,接着說道:“如今,在城裡動手,要冒極大的風險,顯然不太靠譜,所以,我們只能等他出城以後再行搶奪了。”

“你覺得他還機會出城麼?”老鬼沉聲說道:“凌霄宮此番派出了‘真人級’的高手,雖然,我們還看不出他的具體實力,但光憑那股相隔甚遠,卻仍能體會到凜冽之意的氣勢,便能知道那酒肉道人是個極不好惹的角色。”

“還有,之前那個身懷法器的凌霄宮女弟子,也同樣不是等閒之輩,林笑這下真要有難咯!”張任狂似乎也不看好林笑的前景。

“不然,凌霄宮雖實力強悍,但你們別忘了林笑可是曾經擊敗過同爲三巨頭之一的決絕嶺,硬生生地把青山城和雙塔城搶到了手中。這個屢屢創造奇蹟的傢伙既然連酒肉道人那種級別的高手都敢騙,說不定還握有什麼底牌沒打出來呢,我們萬萬不可輕視啊!”項南天心有餘悸道。

他們這些人可是親眼目睹了整個大戰過程,連一丁點兒的細節都沒有遺漏。從林笑力戰姚行之,搶到仙絕劍,再到挑撥姚、鄭二人內訌,從中取利,一直到最後設計騙過酒肉道人,成功攜寶而遁。這一連串的智計與武力的完美髮揮,的確是令人驚歎不已。

“唉,這樣一個怪胎橫空出世,對我們西北連環十二城來說,也不知是福是禍。”衆人沉默了半晌,老鬼突然又出聲感慨道。

“他雖然來歷神秘,但據說現在已經和逍遙宗走到了一起,親密地早已不分彼此,如此看來,似乎對千劍城而言,並不是件壞事。”項文博沉吟片刻,開口分析道。

“逍遙宗?如果他真的是出自逍遙宗,倒也沒什麼可慮的,怕只怕此人身懷不可告人之目的,背後還隱藏着未知的恐怖秘密。”張任狂搖搖頭,一臉擔憂道。

“行了,你們別想得太多,就算他真的圖謀甚大,目前來看,仍是一隻翅膀還沒硬的雛鷹,翻不起什麼風Lang。”項南天一擺手,皺起眉頭繼續道:“如果,他真的有那種‘機緣’,先安然渡過眼前這道難關再說吧……!”

三天後,天下第一法寶大會上掀起的波瀾,在一些有心人士的故意打壓下,總算是漸漸平息。除了暗地裡還有些關於林笑、狂魔刀、仙絕劍這樣小道消息在傳播外,官方給出的標準答案便是:大會圓滿結束,且以後都不將舉行類似比賽,今次便已成絕唱。

對於這種模棱兩可的解釋,衆人自是不會滿意,再加上當天去參加天下第一法寶大會的觀衆甚多,有些膽大的也留到了最後,因此,真相很快就被傳了出來。

“哼,林笑這廝,這次真是讓我顏面掃地,沒臉回去見人咯……”雲嵐城的城主府內,酒肉道人,不,現在應該叫“酒肉真人”,正一邊吃肉喝酒,大快朵頤,一邊衝着底下的小輩們大聲抱怨。

“真人,我們這幾天已經加派人手,在城中各處設卡,一有消息他們便會打出飛箭來報,包管教那林笑無機可乘!”一旁的元辰道人抹了把額間的冷汗,連忙開口道。精明如他者,當然聽出了酒肉真人這話裡頭是在埋怨自己這幫人的效率呢。

“靠你們辦點兒事,還真是難啊……三天了三天!如果是我的話,這會兒早已經跑得沒影兒,估計都快到凌霄宮,可以好好地吃喝一頓,再美美地睡上一覺了。”酒肉真人翻了翻白眼道。

“咳,老東西,你既然這麼着急上火,就自己去找嘛!沒準兒,林笑還真的已經偷溜了出去,正在路上偷偷笑你這條老糊塗蟲哩。”場間,能夠如此肆無忌憚地和酒肉真人講話的,自然便是咱們的趙小柔,趙大小姐了。

“小柔,這你就不懂了吧,如果我沒有十足把握的話,豈能如此悠哉?”酒肉真人咧嘴一笑,口氣之臭,立馬讓趙小柔退避三舍,捂住了鼻子。

“什麼十足把握?你不會是怕別人笑話,故意給自己找了塊兒遮羞布吧?”趙小柔甕聲甕氣地問道。

“嘿嘿,我的好侄女,你叔我怎麼會做這種無聊的事情呢?”酒肉真人咧嘴一笑,接着說道:“你還記得我之前和林笑曾打過一架不?就在那時,我已經在他身上做了手腳,只要他人在我附近五里範圍之內,我便能提前感知,絕不會出錯。”

“我靠,你好陰險啊!”趙小柔由衷“欽佩”道。被林笑這忘恩負義的傢伙給過河拆橋,她的心裡也正不爽着呢,現在,既然有了酒肉真人這一殺手鐗,想擒住林笑還不是輕而易舉的事情?

“可惜,我只能感應到他在這附近,卻無法找出確切的位置,不然,也不會一直等在這兒了。”不料,酒肉真人無奈地擺擺手,頓時,又讓趙小柔希望落空。

“這年頭,靠你們辦點兒事,還真是難啊……”趙小柔無奈地感慨道,一時間,把元辰道人他們逗得吭哧半天也沒敢笑出聲來。

“怪不得連我那兇巴巴的老哥都制不住這丫頭,這要是處久了,不被她活活氣死纔怪!”酒肉真人一時語塞,不由開始懷念起了自己那愉快的閉關歲月……

“我說,胡老大,你研究了三天,就想出了這麼一招麼?”在臭氣熏天的下水道里踽踽前行,林笑竟是和趙小柔一樣捂着個鼻子,苦不堪言。

“這是唯一的機會了,地面上的道路都已經被凌霄宮人封死,只要咱們一出現,就會自投羅網,根本毫無辦法可想。”胡衝倒是挺聰明,臉上用一條溼巾裹住了口鼻,像是經常幹這種事兒的人。

“唉,那白無雙和一哥爲啥就可以光明正大地從城門出去呢?”林笑猶自忿忿不平道。

“他們要抓的人是你,小白老闆和夏姑娘又不會引人注意,當然可以瀟灑地直衝前門咯!”胡衝一臉理所當然的表情道:“再說,我已經打通了城門守衛這一關節,他們只需再喬裝打扮一番,安全係數可比咱們高多了。”

“嗯,不錯,關鍵時刻還是胡老大你夠意思,心甘情願地陪我走這地下通道。我猜,白無雙那廝一定是主動請纓,執意要去闖城門的吧?”林笑很自然地推測道。

“不,是我強烈要求他去的。”誰知,林笑這回卻是猜錯了,胡衝見他一臉的迷茫,連忙繼續解釋道:“如果讓我跟夏姑娘一起走,萬一路上遇上麻煩,憑我們兩人的實力,實在不好應付。所以,當然要一個強的搭配一個弱的,這纔好彼此照應嘛!”

“原來……你也是形勢所迫啊!”林笑恍然大悟道,一時間,不禁爲自己的“自作多情”而懊惱不已。

“廢話,要不是被逼無奈,我腦子進水了纔會心甘情願地陪你鑽這地道。別愣着了,快走吧!”胡衝鬱悶地催促道,看上去倒真有幾分“胡老大”的氣勢。

就這樣,兩人亦步亦趨地在地底下慢慢地往城外摸索而去。原本,按照胡衝的方法,他們的確有很大的機會安全出城,可惜,林笑卻不知道酒肉真人早已在他身上做了手腳。因此,他們一離開五里的範圍,就立刻讓凌霄宮的人察覺到了。

“嗯……應該是往那個方向走的,快,給我速速追上去!”酒肉真人略一探查,便輕易發現了林笑和胡衝的前進方向,也引得身後的各方勢力咋舌不已。

“我們什麼都沒發現,凌霄宮的人就能提前做出判斷,真是件怪事,姓姚的,你怎麼看?”誰也沒有想到,幾天前還打生打死,互相陷害的鄭天元和姚行之,現在竟然無恥地攪和到了一塊兒,結成了暫時的同盟。

“那凌霄宮的高手實力遠超我等,定然有什麼特殊的追蹤法門,能夠及時發現林笑的行蹤。反正,咱們只要緊緊跟着他們便不會吃虧,這是毋庸置疑的。”姚行之一臉平靜道。

“哼,凌霄宮這次有備而來,確是大出我們意料之外,只不過,他們肯定也不會猜到,我們能夠這麼快就達成聯手,共同應敵。”鄭天元面露得色道。

“沒錯,這次我們務必要一擊命中,無論是林笑還是凌霄宮,都讓他們見鬼去吧!”姚行之點點頭,也出聲附和道。顯然,二人對此番合作的前景,是十分看好的。

當然,對自己充滿信心的,還遠不止甲天下和競勝的人。在尾隨凌霄宮前往搜捕林笑的另一支隊伍中,赫然便有沈血和項南天兩人的身影,看他們彼此熟絡的模樣,似乎也已經冰釋前嫌,組成了統一戰線。

“項盟主,你看凌霄宮人能否順利截住林笑?”面色蒼白的沈血還是一如既往的冷酷,說出的話也像是寒冬裡的堅冰,讓人打心底裡生髮出一股冷意來。

“這還用說?真人級的高手親自出馬,林笑縱有三頭六臂,也只有乖乖束手就擒一途。”沒等項南天發話,沈血身旁的尤明就已經迫不及待地回答道。

“呵呵,尤兄弟這話怕是說早了吧,真人級的高手固然可怕,但林笑也並非等閒之輩,絕對有一拼之力。”項南天矜持地表明瞭自己的態度。

“最好是這樣,否則,我們這趟豈不是要空手而回了?”沈血點點頭,接着說道:“事實上,我也近距離觀察過林笑的實力,坦白講,我自認不是他的對手。”

“哦?沈兄這番話,不會是自謙之語吧?”項南天愣了一下,似是沒有料到沈血會這麼坦然承認自己的不足。

“自謙?我可沒這種閒功夫。”沈血搖搖頭,繼續道:“其實,不止是林笑,就算是姚行之和鄭天元這種高手,我們也根本無法正面力敵,我有說錯嗎?”

“雖然,很不願承認,但我不得不說,的確是這樣沒錯。”項南天略顯苦澀道:“如果,我們有人念之境的強援,又何必這般藏頭露尾,始終不敢以真面目示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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