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1

有些劍客用劍,一身功夫都在劍上,離開了劍,他們甚至不如普通武者;有些劍客也用劍,一身功夫同樣在劍上,但他們卻可以離開劍。

許墨就是一個能夠離開劍的劍客,所以他這一招並沒有動劍,閃電般的出手,指頭探出,劍光閃爍。

只是那麼一瞬,就只有那麼一瞬。

一劍刺在了慕容秋的右手上,慕容秋想要拔劍,卻發現手臂綿軟無力,這時才發現自己被刺中。

鮮血淌出,染紅了整隻手,慕容秋試圖說些什麼,但張了張嘴,卻連半個字也說不出口,或許他已經沒什麼可說的。

“你輸了。”許墨開口。

慕容秋的臉上露出衰敗與頹廢的表情,就在剛纔,就在前一秒,他經歷了自己人生中最大的一次打擊。

他甚至不知道許墨是怎麼出劍的,對方的劍氣就已經洞穿的自己的手。

右手,那是一隻握劍的右手,就這樣被洞穿了。傷口雖小,但劍氣順着傷口流入,摧毀了這隻手上的筋脈。

毫無疑問,這隻手往日裡殺人如草芥的手,已經廢了,並且再也不可能恢復往日的榮光,甚至他慕容秋也會就此消沉。

一時間,他心灰意冷。

許墨說道:“陸江在哪。”

“在後花園。”

這一次慕容秋回答的十分爽快。

許墨徑直從他身邊走過,嘆息了一聲,用微不可查的聲音說道:“人有兩隻手。”

一瞬間,僅僅是一瞬間,慕容秋的眼睛裡又恢復了一些光彩,只是一點點,但星星之火也是可以燎原的。

許墨沒有在意慕容秋的變化,甚至目光都沒有片刻駐留,他越過慕容秋的身體,徑直向後花園走去。

那裡有一個人,有一個被層層保護在中央的人,許墨笑了。

“陸江,你認爲這樣就能保你安全嗎?”他喃喃自語。

通往後花園的路並不平靜,許多侍衛試圖阻攔他,可許墨就這樣徑直向前走,根本沒有在意這些揮舞着刀劍,試圖將他擒殺的人。

他根本就不在乎這些人,這些人也不可能對他造成任何威脅。

刀劍還未觸及到他的身體,他們的人便被定在原地,牢牢定住,就像一尊尊沒有生息的雕塑。

繼續向前,來到後花園,後花園裡有花,梅花。

被風一吹,梅花墜落,在空中盤旋成一片花雨,馨香撲鼻。

可許墨根本就不在意這些馨香,不在意漫天的花瓣,徑直向前,就在這時候,花瓣中忽然探出了一支劍,一支薄如蟬翼的劍。

劍鋒透過花雨,直刺他的咽喉。

許墨皺了皺眉,他沒想到在擊敗了慕容秋之後,居然還有高手自不量力的想要阻攔他。

這是一個融魂初期的高手,比慕容秋要差上一些,因爲突然出手,所以才能出手。

這是一個自信的殺手,並沒有隱藏面孔,一個女人,白衣女人。輕羅薄紗之間,隱藏着陣陣殺意。

許墨笑了,在細劍破開他護體真氣的瞬間笑了,笑的譏諷而冷酷。

右手探出,將本應刺穿他咽喉的劍夾在兩指之間,任由對手如此掙扎,只是掙脫不得。

“放開!”清脆的女聲響起。

“憑什麼!”許墨冷笑。

不可否認,即使沒有露出真顏,面前的女子也是一名美輪美奐的女子,甚至正是因爲半遮面孔,纔給人一種搖曳而魅惑的美。

有些人的美后天之美,美的俗氣;有些人的美則是天生之美,美的脫俗,這個女人身上,就具有一種天生的美,若是換一個男人,少不得會被她迷惑,但許墨不會。

他堅如磐石。

手腕用力,牽動手指向一邊撇去,鐺的一聲,細劍折斷。女子怔怔的望着自己手中,折斷的半截細劍,半個字也說不出來,就連許墨從她身邊走過,也沒有反應。

許墨搖搖頭,不去理會,一個女人而已,這個世界上最不缺的就是女人,只要你身上有任何一個優點,女人就會源源不斷的找上門來。

甩掉劍尖,繼續向前,許墨看到了那個被侍衛保護在中間的目標,他面色不自然的蒼白,衣衫凌亂,頭髮素亂,身體在不停顫抖。

很好,完全符合一隻獵物的形象,許墨抿嘴一笑,向前走去。

陸江看到了他,沒有任何猶豫,幾乎第一時間就退到了所有侍衛最後,接着一聲像是被掐住了咽喉的公雞的聲音響起:“殺了他,給我殺了他!”

侍衛們向前。

即使他們不甘不願,也不想,但卻無可奈何,從他們成爲侍衛的那一天起,就將自己的命賣給了主子。

從前他們是皇宮的侍衛,主子是陸伯賢,現在他們是三王子的侍衛,主子是陸江。如果有的選擇,他們寧願繼續待在皇宮,做陸伯賢的侍衛,也不願意出來。

但他們沒有選擇,也不可能選擇,只能一個接着一個向許墨撲來,真正的撲來,帶着一種視死忽如歸的氣勢撲來。

任何一個人都會被這種氣勢所震懾,就連許墨也不例外,但他只是微微一怔,就搖了搖頭。

自不量力!

這個世界上有很多自不量力的人,有些人可惡,有些人可悲,但無論是可惡的人還是可悲的人,下場都只有一個,那就是死。

死,說來遙遠,卻近在眼前。

許墨並不想大開殺戒,但有時候,殺一個人能震懾百了個人,那就去殺吧。

閉眼,劍光閃爍。

陸江只看見一條劍光在人羣的縫隙中穿過,他所依仗的侍衛一個接着一個的倒下,他們大睜着眼,死不瞑目。

當劍光落下,最後一名侍衛擋在陸江身前,他是一個忠心的侍衛,忠心讓他超越了自己的極限,看清了許墨的最後一劍。

他選擇用身體擋住了這必殺的一劍。

一個值得敬佩的人,不是爲了陸江而死,而是爲了他的家人。侍衛護主而死,家人可以得到撫卹,若是主人被殺,侍衛還活着,家人也會受到連累,侍衛是爲了家人而擋住許墨的劍氣。

許墨也沒有讓他失望,一劍穿心,沒有痛苦。

他倒下,嘴裡尚且冒着血沫,但眼睛已經失去了生命的光澤,變成了一種衰敗的灰色。

許墨負手站在陸江面前,兩人差不多高,所以只是平視,但陸江卻有一種對方高高在上的感覺。

這種感覺讓他羞恥。

“你就是許墨?”

“不錯。”

“你知道我是誰嗎?”

“擄劫我的妹妹的兇手。”

一句話,讓陸江剛剛提起的氣勢徹底退去,從許墨的話語中,他得到一個信息,許墨根本就不在意他只誰,只在意他的犯下的罪。

死罪!

一股淡淡的殺意從許墨身體裡發出,殺意由淡轉濃,直到最後,濃郁的幾乎肉眼可見。

陸江雖是凝神期的武者,但何曾講過如此龐大而駭人的殺氣,他的雙腿因爲恐懼而瑟瑟發抖。

“你不能殺我!不能殺我!我蒼瀾國的三王子!”

殺意繼續在積蓄,就像積蓄着一種氣勢。

原本,三王子的身份在蒼瀾國,就是一面免死金牌的,但卻對許墨沒有任何作用。三王子是什麼?

許墨笑了,或許陸江現在還是三王子,但他死了之後,就什麼也不是。

許墨慢慢逼近,他並沒有一劍刺死陸江的打算,而是想讓陸江體會到什麼叫死亡的恐懼。

他在笑,或許在外人看來,是一種和煦的微笑,但在陸江眼中,卻不吝於惡魔的獰笑。

“別過來!別過來!我是蒼瀾國的三王子,我父親是陸伯賢!”他已經口不擇言。

死亡從不是最可怕的事情,最可怕的是體會死亡的過程。

許墨從未有如現在這樣像要殺死一個人,從未有如現在這樣,想了解一條性命,當陸江的觸手伸到他的親人和朋友時,他的命運就已經註定。

死!

死或許是一種解脫。

陸江已經完全崩潰,在如潮水一般的殺氣面前,他渺小的就像沙灘上一粒傻子。他已經拋棄了所謂的王子尊嚴,跪倒在地上,痛苦流涕。

“求求你,不要殺我,不要殺我。”

他很可憐,一個二十多歲的男人跪倒在地上,痛哭流涕的樣子本就是可憐的,點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他的死,看起來已經不可避免。

許墨微微閉眼,擡手。

這隻手在高懸在半空,掌心凝聚着足以置人於死地的真氣,可就在這時候,一個清脆的聲音在他背後響起。

“你不能殺他!”

許墨緩緩轉身,看到了之前那個女子,半截斷劍並沒有在手上,看來已經丟棄了。

白色紗巾隱逸的面孔上,流露出擔憂的情緒。

許墨皺了皺眉,沉聲道:“給我一個不殺他的理由。”

“他是我師傅看中的人!”女人一臉堅定的說。

許墨笑了,笑的譏諷而冷酷。

當他殺意已決時,沒有任何事情能阻止他,包括那個不知深淺的師傅。

回身一指,劍氣洞穿了陸江的額頭。白衣女子頓時氣的渾身顫抖,可沒有辦法,陸江已經死了。

他兀自大睜着眼睛,露出不可思議的眼神,彷彿至今還不敢相信自己會因爲一個看上的女子而死。

多麼不可思議的事情,他是蒼瀾國的三王子,竟然因爲一個女人而死,多麼可笑的事情。

但這不可思議的、可笑的事情卻在此刻清楚明白的發現,而一切的始作俑者就是面前這個看似人畜無害的男人。

白衣女人嘆了口氣,深深的看了許墨一眼。

“我不知道你是誰,也不知道你和陸江之間有什麼仇怨,但從今天開始,你就是我們雪域劍宗的敵人,我師傅會親自找你的。”

“謝謝。”

許墨看着女人,微微一笑。

他不在意嗎?

當然不是,面前這個女人已經是一名融魂期的武者,那她的師傅的實力有多高?是融魂巔峰?還是更恐怖的生死期。

許墨不知道,也沒興趣知道,他只知道自己因爲殺死陸江,而惹上了一個了不得的敵人,可他沒有後悔,如果再做一次選擇,他一樣會這樣做。

陸江死了,雖然又些死不瞑目,但終歸是死了,他的屍體就躺在地上,剛剛逝去的生命像氣息一樣覆蓋在身上。

女子看着他的屍體,微微蹙眉。

“你等着吧。”她轉身離開。

許墨無奈的搖頭。一個神秘的女人,一個神秘的雪域劍宗,一個令人不安的“師傅”。

他想抽身而出,卻發現自己不得不進入,並且越陷越深,毫無辦法。

可悲、可笑、可嘆、可惱,但此時此刻,卻是可喜可賀的,因爲陸江死了,再沒有阻攔他尋找顧喜兒。

打開入微能力,將感知放出,整個三王子府都在他的感知之中,很快他就找到了顧喜兒所在。

他皺了皺眉,(喜兒的房間裡怎麼還有一個人?)

他跟着感知來到東廂房門口,門前的兩名侍衛早已離開,此刻的東廂房,彷彿一瞬間衰敗。

許墨剛想進去,忽聽嘎吱一聲,房門打開,一道熟悉的身影從門裡跑出,如乳燕歸巢一般,鑽進了許墨懷裡,嚎嚎大哭。

許是太猛,許墨感覺胸口一疼,但瞬間臉上就露出了笑容,熟悉的香味讓他識別出懷裡女人的身份。

“好了,好了,別哭了,一切都過去了,都過去了。”他一手輕撫着顧喜兒漆黑的柔發,一手輕拍着她的後背,試圖安慰她,可她的哭聲全越來越大,夾雜着一些含糊不清的句子。

“許大哥,你怎麼纔來。”

“許大哥,你知道我有多害怕嗎?”

“你再不在我都準備自盡了。”

……

許墨皺了皺眉,直到此刻,他才明白顧喜兒的心理陰影有多大,不禁對自己輕輕鬆鬆就將陸江殺死有些後悔。

但他也知道,現在不是後悔的時候,目光落在門口的一個女人身上。

這是一個處處透露着妖冶的女人,優雅的身段,令男人熱血上涌的身材,偏偏又張着一張純真的臉,讓許墨分不清,魅惑與純真,到底哪一個纔是真正的她。

她就站在門口,盯着許墨,沒有厲害的意思。

許墨不知道她是誰,不知道她爲何會在這裡出現,但他猜測顧喜兒一定知道這個女子的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