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縱使相逢應不識(3)



已有暑意,晴空萬里,陽光還不那麼毒辣,只有些許的溫度,只消空氣中難免帶了些莫名其妙的心煩氣躁。

蘇徵音,很怕熱,不是一般的怕熱,天氣一暖些許,他就懶懶地不想動,不想開口,不想做任何事,目前還只是夏分的開始,未正式入夏,他便覺得已經非常難受了,與其中江湖中人不同,他不喜歡渾身黏黏膩膩,不時散發着特別的男人味,這大概與他自小在龍雲山長大有關,龍雲山高聳入半天,氣溫常年低寒,一入冬就是整年整年無消停的白雪,就是在夏天,也是天清氣爽,清涼無比。

閉着眼睛躺在貴妃椅上,他不住地用手扇着,以望能解些許的熱意,耳邊響起輕輕軟軟的腳步聲,他懶得睜開眼睛,但不看,他也知道是誰,在他身邊侍候他的,就是喬儀了。

她才靠近不久,那絲絲的涼意便隨之而來,繚繞在他周圍的溫度也明顯降上幾分,覺得有些驚奇,他這才睜開眼睛。

只見喬儀端來一盆冰塊放置在他的貴妃椅旁,手中拿着搖扇,對着那冰塊慢慢扇了幾扇,那冰塊的涼氣便散發開來,令人覺得清爽至極。

“我聽啊離說館主怕熱,便讓他去市場上找了些冰過來,希望能幫你解解暑意。”喬儀輕搖葵扇,緩緩道來。

事實上這個方法是啊離教她的,不知道爲什麼,這些日子以來,蘇徵音對她總是排斥得很,去周家那天,她還以爲他們已經冰釋前嫌,能和睦相處,可是從錯手打傷她的那天晚上起,他就不停地挑她的毛病,她總有感覺他極度不樂意她跟在他身邊,雖然不知道自己又做錯了什麼,但她也只能儘量表現好點,讓他對她少幾分厭惡。

熱意消退,他也恢復了些精神,只是一出口語氣便是不太好,“你跟啊離還真投緣啊?”這些日子來,他也能明顯感覺到她似乎真的對他有點意思,不然怎麼老是藉故討好他,還找啊離幫她出謀獻計,希望他對她能有所改觀。

她一愣,不懂他是什麼意思,只是順着回答下去,“啊離人雖然冷了點,但是心地不錯。”

因熱意消退平靜了的心情因她的話不由得又鬱悶起來,“雖然館裡的事情不多,但是啊離也有自己的事要忙,你自己的事不要老是想着麻煩別人。”

她也想光明正大地出門去買冰啊,問題是隨蘇徵音出了幾次館,她都發現長老派來的人根本就沒死過心離開平安鎮,害得她一踏出徵音館門口連茅房都不敢上,只是這些話她只能吞回肚子裡,然後在肚子消化乾淨。“我下次會注意的了。”又好像想起什麼事情來,她又說道:“館主,我煮了一些綠豆湯水,用冰鎮上了一會,現在應該可以喝了,我去幫你拿來。”

冰鎮的綠豆湯水?她還真是有心思,但是再有心思又怎麼樣,他還是不會喜歡她!

閉着眼睛淡淡應了一聲,他享受着冰塊散發出來的涼意,神情愜意。

不急不慢的腳步聲又響了起來,他半睜開眼睛,看清來人,“啊離,有什麼事嗎?”

然而啊離只是靜默地站在一旁,並不出聲。

通常啊離這樣的情況,肯定是有話要說,但是說出來的話肯定是他不愛聽的。

“無妨,我今天心情好,你有什麼話就直說吧。”

得到允許,啊離也不再推脫,“館主,喬儀對你,對徵音館都是沒惡意的。”

“我知道。”可那又如何。

“館主一向恩怨分明,但爲什麼獨獨對喬儀就……百般爲難呢,啊離不解。”這也是他來找蘇徵音的原因,這些日子來,館裡人都能看到,喬儀不管表現如何好,都得不到蘇徵音的肯定,前陣子看她的脖子傷成那樣還堅持要跟着館主忙上忙下,着實有些可憐。

“我做事自然有我的道理,你有什麼意見?”

“啊離不敢。”啊離低着頭,看着置在貴妃椅旁的一盆冰塊,又開了口,“館主,啊離從小就沒有父母,長期寄居在舅舅家,從小就要學會好好表現,只有討好舅父舅母纔能有一餐飽飯,箇中滋味,我是理解的。”所以看喬儀這般辛苦,他便也感同身受。

蘇徵音越聽越不是滋味,“你的意思是我不該這樣對喬儀嗎?”

啊離沉默了,態度像是默認。

他這是爲喬儀好,希望她能知難而退,不要在他身上浪費時間。

啊離這木頭腦袋。

“館主,啊離只希望日後你不要太過爲難喬儀,師傅教誨,在徵音館的我們都是一家人,理應是和睦相處的。”

蘇徵音正想開口說什麼,便又聽得一陣急促的腳步聲。

“啊離,你也在。”喬儀似乎很是興奮,“我煮了些綠豆湯水,是用冰鎮過的,來試試吧。”

因爲被人忽略,蘇徵音的臉色有些難看。

“不了,我還有事忙。”啊離神色平靜,又開了口,“這湯水是喬儀特地爲館主準備的,館主慢用,啊離先下去了。”

看着啊離急急告退,喬儀皺皺眉,也沒多想,只是盛了一碗端到蘇徵音面前,“這湯水我熬了好久,啊離不試下真是可惜。”

事實上在琉璃山莊,她連爐竈都未曾靠近半分,這綠豆湯水煮得她是非常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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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過碗來,那冰涼的觸感傳到手心,他淺嘗一口,涼絲絲的冰意穿過脾胃,甚是舒暢,“你這湯水本來就是爲我煮的,啊離喝不喝得到又有什麼關係呢。”

就算你討好了啊離,討好啊莫,再討好師傅,把館裡的關係處理得再好也沒用。

喬儀聽着他說這話,好像沒什麼問題,但就覺得有什麼地方似乎有點

變味。

把碗裡的湯水喝得一滴不剩,他揚揚手,“你先下去吧,我先睡一會。”自初夏以來,他已經有好久好久沒睡上一個好好的午覺了,託那盆冰塊的福,他現在完全可以睡個好覺。

他是豬嗎?吃飽就睡……喬儀在心裡無奈地翻白眼。

“館主,不如回屋睡吧,我在館主的屋內每個角落上都放了一盆冰塊,房裡會陰涼很多,你大可以安安靜靜地休息。”喬儀建議道。

她都做到這個份上了,蘇徵音態度應該可以軟化一點點了吧。

他睜眼看她,表情很驚訝,彷彿沒想到她會對他細心如此,卻正好對上她期盼的眼神,忙不跌又別開眼去,“你……你明知我對你不是很好,你怎麼還……”還不死心……

她笑眼彎彎,“你對我有意見,肯定是我還有什麼地方做錯了。”跟在蘇徵音身邊久了,喬儀也就越來越瞭解他的習性,硬碰硬肯定是拿不到什麼好彩頭的,相反,態度稍微軟一點,順着他一點,他即使再不滿也不會真的對你怎麼樣。

心臟的地方,突然有一種奇異的感覺。

“喬儀,你真的……那麼想留在我身邊?”即使他諸多刁難,她還是想留在徵音館,留在他身邊?

“恩。”急忙用力地點頭,喬儀眼裡有些驚喜的光芒。

良心發現了嗎,終於不會動不動就說要趕她走了吧?瞧她堂堂琉璃山莊的小姐,居然要淪落到這地步,真是憤恨啊,誰讓蘇徵音剛好有青玉呢,她只有在他身邊才安全呀。

他似乎很是爲難,在努力思考着什麼,表情很是怪異,“可是……我只能答應你,慢慢試着去改變對你的態度……”至於接受她的感情,他是真的還沒想好。

未曾接觸過男女情事,他自然要相當慎重,雖然心裡對喬儀沒有排斥,但是不代表他馬上就能接受她,甚至他連她的來歷都還沒搞清楚。

喬儀一聽,感動得眼淚差點沒掉下來,“這樣就夠了,這樣就夠了。”只要你不要再老是對我大呼小叫,老是爲難我,在她找到甩開琉璃山莊的眼線之前,她只求安穩地待在徵音館。

看着她神情這樣激動,居然破天荒的,蘇徵音的心情也不自主地跟着好起來。

“不過我話先說在前頭,要是你表現不好,就別怪我無情。”如果她以後,以後的以後,就這樣對他好,在意他緊張他……

“我絕對不會給你添麻煩的,你放心。”她笑得一臉諂媚。

他一僵,撇撇嘴,“再說吧,我要回房休息了。”

好吧,他不得不妥協,心裡對喬儀其實還是有那麼一小點的……好感……

他不得不承認,他已經開始在動搖要不要接受她的感情……

也許他真的可以試一下……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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